不知不覺,厲元朗和小王走了一上午,收穫頗豐,這可都是絕對詳實的第一手材料,相信對金勝的幫助和判斷非常有用。
「主任,真是不走不知道,老百姓實在太苦了。多虧縣長想的周全,直接讓咱們和百姓面對面了解他們的難處,傾聽他們的聲音,能遇到這樣的好官,是我的福氣。」小王頗為感觸道:「有時候我就納悶了,上面的政策都明明是好的,棚戶區改造利國利民,怎麼一到下面就變了味呢。」
厲元朗微微一笑反問:「你說呢?」
「嘿嘿。」小王摸了摸後腦勺,怒情的說:「是有人篡改了政策,只圖一己私利,人為設置障礙和麻煩」
他和厲元朗也混得熟悉了,知道厲元朗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好官清官,自己雖然歸厲元朗這個政府辦主任管,純粹的上下級關係,可他在厲元朗面前一點不拘束,非常放得開,想啥說啥。
「你說到點子上了。」厲元朗叼起一支煙,感慨道:「咱們幹部隊伍整體是好的,不過也有那麼幾隻蒼蠅混在裏面,一條魚腥一鍋湯,蒼蠅掉進湯鍋里,整鍋湯都變了味。所以蒼蠅一定要打,堅決地狠狠地打,才能保證幹部隊伍的純潔性。」
「主任,跟你在一起我真漲了知識,你還有縣長都是好人,是一心為百姓謀福祉的大好人。」這絕不是小王拍馬屁,而是他真情實感的流露。
「厲元朗!」
二人說話間往停車位走的時候,忽聽有人叫厲元朗的名字,回頭一看,是個三十歲上下的中年男子,灰色西服白襯衣沒扎領帶,有幾分幹部模樣。
「我是厲元朗,請問你是?」厲元朗迎着來人一指,不解的問道。
「咱們可是老同學了,甘平三中從高一到高三,高三後半學期你轉學到廣南一中了。」
這人說的全對,只是厲元朗一時想不起他是誰來。
「嗨,」那人歉意道:「都怪我沒說明白,我叫楚春齊,記不記得來,我在你前桌?」
厲元朗一拍腦門,回憶起來說:「楚春齊,你可比上學那會兒變化大多了,你不說還真認不出來你。」
老同學見面,自然寒暄幾句。厲元朗問起楚春齊在哪裏高就,他沒說發財,憑感覺楚春齊不像做生意的,應該是端公家飯碗的拿工資人員。
「啥高就不高就的,就是一個跑腿打雜的,城關社區負點小責任。」
聽楚春齊這麼一說,厲元朗順勢問他在城關社區管什麼事?
「社區主任,芝麻綠豆管,不值一提。」楚春齊嘴裏這麼說,眼神里充滿炫耀色彩。
小王禁不住抿嘴偷笑,社區主任?連個公務員都算不上,頂多事業編,值得在堂堂政府辦主任面前顯擺麼。
「元朗,聽說你在老幹部局當副局長,前一段時間被處理了,現在怎麼樣?」楚春齊明知故問,被處理的幹部基本上前程被堵死,這也是他對厲元朗炫耀的原因之一。別看你是副科級,還不如我這個不入流地方糧票好使呢。
小王就想暴露厲元朗的身份,被他按住手腕微微攔住,笑說還行,慢慢混吧。
「走吧。」楚春齊一看時間到了中午,又是在他管轄的地盤上,老同學見面怎麼也要盡地主之誼,喝杯酒敘敘舊。
厲元朗對於楚春齊的做派本來想推辭的,可一尋思,這片拆遷區域正好歸城關社區管轄,也好問問他一些相關情況,做到全面全方位了解豈不更好。
楚春齊是騎電動自行車來的,厲元朗開車跟在他後面,來到街口一家名為「老三菜館」的小飯店。
飯店不大,只有五張桌子一個雅間,老闆姓韓,三十多歲,外號韓老三,還身兼廚子。服務員是個男的,二十多歲,長得濃眉大眼五大三粗,穿了一件黑色半袖衫,左臂上印有國旗圖案,露出來的胳膊全是肌肉塊,似乎是個練家子。
看樣子,楚春齊是熟客,跟韓老三也不見外,遞給他一支煙並問這個男服務員是誰。
「這是我弟弟,家裏排行老五,大名韓衛,轉業之後一直閒着,我老婆回家忙秋收,店裏一時找不到人手,就把他叫來幫忙的。」韓老三把煙夾在耳朵上,按照楚春齊一句老規矩,轉身進後廚忙活去了。
小店生意一般,這都晌午頭了,五張桌子就他們一桌客人,本來要去雅間的,韓衛說雅間預定出去了,只好挑裏面那張桌子三人依次坐下。
楚春齊給厲元朗小王分別發煙,還問小王的身份。
小王見主任都沒自報家門,他更不能越俎代庖,只說他姓王,厲元朗的小跟班。
等菜的間隙,楚春齊便和厲元朗聊起上學時的趣事,還有他所掌握的同學們去向。他們這個班級考出去的同學和在本地的基本上各佔一半,在外地的大部分集中在廣南市和省城允陽,也有極個別的在南方大都市或者京城。
厲元朗聽他滔滔不絕講完,便順口問起縣郊廣場拆遷這一片的事情,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
楚春齊這個社區主任真不是白給,講起來頭頭是道。他掌握的情況和厲元朗了解的差不多,只不過角度不同。楚春齊是替政府說官話,厲元朗是把百姓放在第一位,以服務於老百姓做全面考量的。
這期間,韓衛陸續端上菜,四個菜,兩葷兩素,色香味都不錯。越是這種蒼蠅小店,炒出來菜的味道越是不錯,而且價格便宜,大眾口味,反倒不次於大酒店。還有不少吃膩山珍海味的有錢人群體,開車尋找蒼蠅館子換口味。
厲元朗要開車不想喝酒,結果架不住楚春齊一再相讓,弄出不喝酒就看不起他的話,厲元朗拗不過,只好陪着他喝起來。反正小王也會開車,就讓他給自己當一回司機好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隨着門口響起一陣轟鳴和急速剎車聲,從外面進來六個年輕人,走在前面是個禿頭,矮胖身材,進門就扯起大嗓門高喊:「有喘氣的麼,趕緊出來迎接小爺我。」
韓衛在後廚幫忙,聞言趕緊跑出來,客氣的說:「幾位吃飯,裏面請。」
禿胖子乜斜着眼睛,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不可一世樣,大言不慚的說:「小爺我定的雅間,帶我們過去。」
來的都是客,韓衛禮讓着六個人往雅間走,路過厲元朗他們這桌時,禿胖子一個沒注意腳底下打滑來個趔趄,身子一栽歪,正好撞在最外側坐着的楚春齊身上。
而恰好楚春齊手裏夾着香煙,煙頭直接穿過禿胖子半袖衫,和皮肉來了個零距離接觸。
把個禿胖子疼得「媽呀」一身尖叫蹦了起來,倒退好幾步一看衣服燙了個大窟窿,露出來肥厚的肚皮,都給燙紅了。
一臉胖肉堆積的五官,馬上凝聚在一起,小眼睛怒火衝天一指楚春齊怒罵:「你他媽眼睛瞎了,竟敢燙小爺我,是不是皮子緊了,讓小爺給你修理修理。」
他這邊大喊大叫,身邊五個人立時把厲元朗這桌給圍起來,個個擼胳膊挽袖子,大有武力解決的前兆。
突如其來的這一幕,把楚春齊嚇了一大跳,他喝酒屬於臉先紅,然後越喝臉越白,現在是臉白階段,被這麼一嚇臉更白了,像白紙一張。
厲元朗見狀,臉色一沉,將酒杯重重砸在桌子上,生氣道:「我剛才看得清楚,是你摔倒撞過來的,責任在你。看你肚子上燙紅了也怪可憐的,大不了賠你一件半袖衫。」
其實禿胖子也就燙了那麼一下,揉揉就沒事了。可他卻蠻橫不講理,仗着人多,又看厲元朗他們三個不是混社會的,穿得也算上檔次,眼珠子一轉,立刻有了新的想法。
「行啊,要賠半袖衫可以,至於把我燙傷的醫藥費小爺我心情好,給你們免了。看見沒」禿胖子捏着半袖衫說:「我這是名牌,限量版的,我也不說原價多少錢了,說了你們也買不起。一口價一千塊,你們賠我一千咱們兩清。」
厲元朗噗嗤一笑直搖頭,什麼狗屁名牌,就是雜牌子,頂多二百塊錢還是全折,禿胖子張口一千塊,擺明是訛詐是碰瓷。
他的臉當即冷下來,一拍桌子站起身怒斥禿胖子:「你想錢想瘋了吧,一件破衣服就要一千塊錢,你怎麼不去搶錢!」
禿胖子立時顯現出無賴樣子,叫囂道:「你猜對了,我就是搶錢,你也不打聽打聽小爺我是誰,我馬飛在這一帶都有名,也該着你們倒霉,撞到槍口上了。小爺我正愁沒錢花呢,你們竟然主動送上門來,哥幾個!」
自稱馬飛的禿胖子一聲令下,「還不抄傢伙給我干他們,不拿出一千塊錢就往死里打。」說話間,馬飛率先掄起拳頭,直奔厲元朗面門打過來。
厲元朗也不是吃素的,手裏早就握住酒杯,準備和這群狂妄之徒死磕到底。
千鈞一髮之際,只見一隻大手橫將伸出來,死死攥住馬飛出拳的右手腕,令他一時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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