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三十分鐘前還待在山腳,還站着如嘍囉,此時的勞簡也已經很清楚,自己這個1777小隊隊長,很快要不一樣了。
因為面前這三個戰力的存在……他們都還很年輕。
以後軍里的會議,他大概率要去和顏色板擦,以及那些排名前二十,前十的小隊隊長們,坐在一起……好商好量,拍桌罵街……爭榮譽,爭資源、獎勵,爭配置,爭覆蓋區域。
甚至可能有一天還要到軍團層面上去出頭。
這些都是絕對不能臉皮薄,更絕對不能大方謙讓……不能虛,不能慫的事情,否則他虧待的就是自己的兵,寒的就是手下隊員的心。
那可都是隊員們一刀一刀砍出來的東西……所以,c級怎麼了,前列小隊戰力最弱隊長怎麼了?
我勞簡一生,就是要剛正面。
所以,就從今天這裏開始吧。
金色是朋友沒錯,但是這點講實際和講道理的氣度,勞簡相信邵玄還是有的,真正強的人,你慫趴趴的,他才真的瞧不起你。
靴底踩在積年的落葉和枯枝上,沙沙咔咔的響,趙豐走過來的時候,勞簡迎上去,趙豐遞了一根煙,勞簡接了,兜手就火去點。
「實話說要是你們沒來,我們自己……」勞簡低頭點煙的時候,趙豐先開口。
「實話說要是你們沒來,今晚我們自己也就砍了。」勞簡說完拍了拍趙豐手背,示意煙點好了,抬起身來,一臉的平淡。
「那我那三個兄弟還牽制了那麼久呢。」趙豐有些急,說話意思你們砍的那一具,我們也是出了力的。
面前的是戰利品和軍功,哪怕是友軍,也是要分清楚的。
淡定笑了一下,勞簡扭頭示意山下方向,「我還十幾號兄弟在下面,站風裏呢。」
「……」趙豐被哽住一下,他總不能說外圍警戒不算數吧,想了想只好轉開這個邏輯,說:「講道理,這是金色板擦接手的任務,勞隊長你這樣硬插一手,我們……」
「講道理,從職務上來說,這事應該你們邵隊長跟我談的。」
勞簡說罷頓了頓,笑着伸手:「既然今天邵隊長不在,那就這樣吧,報功的時候,1777和金色各佔一半……很高興我們小隊的首戰,就和金色板擦合作。」
這事這樣說,實際真沒問題,只是趙豐在金色呆久了,不太習慣被人搶功,跟人分功,所以猶豫了一下。
就這一下的工夫,他手已經被勞簡握住了,晃了幾下。
反饋信息很快傳回拒絕者分區總部,通話器里一陣歡慶和感謝,危機解除的信息迅速傳向拒絕者總部,軍團總部,議事會……
第九軍,第425團,新建第1777小隊的名號,就這樣,第一次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至於隨後的嘉獎令和實際獎勵,自然都不用去操心。
「這事咱們要跟李團長先報告嗎?」賀堂堂興高采烈問了一句,剛才的戰鬥,他把刀捅進大尖後背了,那種廝殺感和做了貢獻的感覺很好。
是哦,要不要告訴老班長?勞簡想了想,搖頭,笑着說:「乾脆給他個驚喜好了,425團這麼多年沒露過臉了,他突然知道,肯定更高興。」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另一邊,金色的人打了招呼,揮手。
直升機機翼地旋轉從慢到快,」篤篤篤篤篤篤」,開始爬升。
勞簡也揮了下手,然後就這麼仰頭看着,一直看到直升機在夜幕中變成一個小點。
「聽說他們這些配置了直升機的小隊,隊員進去都得加練跳傘,跳傘下來砍大尖……」他一邊看,一邊嘀咕說着。
韓青禹默默走過去,從後拍了拍勞隊長肩膀,說:「以後都會有的。」
「嗯。」勞簡點頭,應了一聲。
轉頭沒找到韓青禹,轉另一邊才看見他,突然臉色變了一下,收起笑容,嚴肅起來小聲說:「還有心思笑,那個吳恤,既然上面都還沒審核通過,你就這樣直接帶來隊裏,你打算怎麼辦?」
韓青禹看看他,「不能留嗎?」
「這,這怎麼留?!」勞簡神情誇張地反問,然後說:「我倒是想留啊,可是這部隊的紀律,讓一個入伍審核還沒通過的人呆在小隊裏,你知道是多大的責任嗎?」
「那現在怎麼辦啊?」韓青禹一臉老實問:「總不能把人扔這吧?人剛幫忙砍完大尖啊,吳恤也不熟悉外面的世界,而且身上還有傷……還剛吐了血。」
吐血,是啊,怎麼辦,怎麼辦?勞簡被問住了,掙扎猶豫了會兒,突然一邁步,加一擺手,背身說:
「算了……就,假裝我現在還不知道,還沒看到他……先讓上車,一起過去再說。」
賀堂堂走到韓青禹身邊,「勞隊人賊好。」
「是的吧。」韓青禹笑着點頭。
叫上沈宜秀、吳恤,一起準備下山,韓青禹走了幾步才發現似乎少了一個,回頭看見一個身影呆呆站在那裏,就喊:
「秦上尉,秦國文上尉,走啦。」
「哦,好。」秦國文似乎這才回過神來,把刀插回背上,小跑了兩步,追上韓青禹幾個。
「你怎麼了?」看到他臉色不太對,韓青禹問了一句。
「沒事。」秦國文搖了搖頭,沉默往一起山下走。
隔一會兒,突然說:「我大概是回不去金色了。」
大夥這才想起來,他按原先的說法,一年後還是要回金色板擦的。
「那多好啊,乾脆留下一起。」賀堂堂笑着接了一句。
「留下,留下……」秦國文嘀咕了兩聲,突然發力,追上勞簡,「勞隊,認真問你個事。」
勞簡轉頭,看了看他的表情,「什麼?」
「我現在還是不是你特別想要的人?」
秦國文問得很認真,他最初來1777的時候,是來當王牌的,現在才過了多久啊,算一算,戰力好像已經排不進去前三了。
「那,是當然的啊。」勞簡被問得一身雞皮疙瘩,勉強忍耐住了,安撫說:「你這一身戰力,還有來自金色板擦的先進戰術、素養……1777和我,都很需要你啊。」
秦國文想了想覺得也是,滿意了,開心笑起來。
兩人一邊繼續說着,一邊並肩走。
此時已經接近山腳了,溫繼飛突然從旁冒出來,「其實最關鍵是什麼,你們知道嗎?是秦上尉有見識過,能夠告訴勞隊,將來作為一個排名前列的小隊,咱們可以流氓、任性、去爭搶的那個度啊……就像暴發戶不知道怎麼當員外爺,勞隊心裏其實虛着呢。」
他笑着說了一句。
…………
把從機場借來的車留在宛市,等機場派人來接收,韓青禹幾個擠上了勞簡等人開來的三部吉普,把車子塞得像沙丁魚罐頭,一路喜慶鼓舞,出城會合了大部隊。
加上此時回來的這三部吉普,停在路邊一共是五部吉普,六輛大卡的陣容。
這,用不着吧?
心裏這麼想着,韓青禹幾個在米拉的帶領下參觀了大卡車車廂:
電視機,錄像機,遊戲機,枱球桌,乒乓球桌,衣服、食物……籃球、羽毛球……麻將!
「這些東西……」
「駐防多數時間都很無聊的,以後你們就知道了。」米拉笑着說。
「蔚藍真有錢啊。」
「也不全是」,米拉搖頭,然後指示物品商標說,「這些都是咱們蔚藍自己後勤基地生產的,你們以為蔚藍這麼多家屬、後勤,包括囚犯,都不做事的呀?都做的,農業、工業,蔚藍都有。」
這麼介紹了幾句,米拉突然扭頭,看看沈宜秀,說:「秀秀你等一下哦。」
說完跑去爬上另一輛卡車,隔一會兒下來,俯身放下一隻小動物。
一隻貓……抬頭看見沈宜秀了,歪着腦袋愣了愣,站在那裏,有點茫然的樣子。
「茫茫茫茫?!」沈宜秀驚喜喊道。
貓聽見了,反應過來,立即撒歡似的跑向她。
「你怎麼來了啊?」沈宜秀激動地把貓抱在懷裏,扭頭連聲說:「謝謝,謝謝米拉隊長。」
「不客氣,其實是出發前,沈軍長特意交託我帶來的,他說怕你在外面悶……茫茫茫茫很可愛啊。」米拉在旁,看着,笑着說道。
說話時她的手上戴着一串藏傳佛教風格的手串,是這回韓青禹幾個從尼泊爾帶回來的禮物。
大概十分鐘後,車隊開動。
勞隊長的吉普車上塞了好多人,溫繼飛、賀堂堂、劉世亨、韓青禹都在。
「勞隊,煙。」
「酒……」
「你再看這個項鍊,這些都是我們特意從尼泊爾給勞隊你帶的。」
「所以我戴項鍊嗎?!合適啊?」勞簡板着臉,沒好氣道。
除了米拉那條手串很特別,隊裏每個人拿到的禮物幾乎都一樣,一看就是那個地方一次包圓的,勞隊長早就發現了,當時因為自己的那份沒拿到,擱心裏隱隱還期待了一會兒。
想不到啊,最後自己的,竟然也是同一批大路貨,勞隊不開心了,冷漠說:「我不要。」
其實他知道這幫小子這麼殷勤是想幹嘛……但是吳恤的事,從他一個老派蔚藍軍人的立場和觀念去看,真的怎麼都做不到,就這樣讓他留在隊裏。
可是吳恤的經歷和具體情況,他現在都已經了解了,剛還找來聊了幾句,雖然沒能聊起來……
勞隊是真不忍心把人趕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