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扭曲摔折成一個令人心怖的狀態。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脖子整個折掉了。
腦袋像是掉在地上的西瓜,摔爛了一大半。
裏邊紅的,白的,灰的……稀糯糯,爛渣渣的,淌塗於地。
只有逆着脖子歪在一旁的面孔依稀。
黏連着一顆圓溜溜的黑白眼球,迎風微盪。
余逸深深望了一眼,結合之前抬頭上看時,那驚鴻一瞥的印象,瞬間便確定了:
這就是金崢的女朋友劉純艷。
余逸並不害怕這種血淋淋的場景,但發現死的如此悽慘的正是熟悉的身邊人後,突然胃部就強烈的不舒服起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臉,強行將腦海中的畫面驅趕出去。
走了兩步,腿下一軟,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心裏亂糟糟的,腦袋嗡嗡直響。
發生什麼事了?
怎麼會這樣子?
理智告訴他劉純艷絕對不可能是因為前天中午被他抓了胸,然後就羞憤跳樓自殺的,但心裏就是悶悶的,說不出的壓抑難受。
一個原本活生生的人啊!
就在這時,他忽然隱隱聽到了一串悽厲凶戾的貓叫聲,自工程樓上方傳來。
猛的站起,用盡目力,抬頭向上望去。
夕陽的餘暉,傾灑在玻璃外牆上,紅燦燦的一大片,反光強烈,什麼也看不到。
再看四周圍過來的人,沒有任何人表現出有聽到聲音的樣子。
余逸搖了搖頭,頹然坐下。
應該是自己聽錯了吧,不然這麼古怪刺耳的聲音,就算大家沒有他的聽覺厲害,也總不至於一個人都沒有聽到吧?
不過說起貓,他倒是想起來了,金崢之前好像提過一嘴,說劉純艷養了一隻品種很珍稀的貓。
那貓超級丑,身上光溜溜的,一根毛都沒有。
還說是劉純艷當初花了兩萬塊從一網友那裏接過來的。
只不過余逸他們三個都沒見過,也不知道真假。
對了,集合的時間基本已經到了,而且這邊發生了這麼大事,正主金崢呢?
余逸環顧四周。
一定距離外,環形聚攏的人群中,他看到了呂大偉、郭強,看到了面色蒼白躲得遠遠的衛蓉,甚至看到了有乾嘔跡象的羅豪,唯獨不見金崢。
「謝老師,你怎麼樣,呀,你流血了?」
「傷到哪裏了,臉上這麼多血?」
「快,快扶謝老師去醫療室止血!」
聽到雜亂的嚷嚷聲,余逸朝謝琳那邊望了一眼。
謝琳也正眼神呆滯的望着他。
或許也不是在望他,純粹是強刺激後一種無意識的舉動。
余逸看了一眼後,就轉回了視線。
他知道謝琳沒受傷也沒流血,她臉上那血也都是他的。
剛剛撲過去救人的時候,沖勢太猛,右邊眉骨被撞開了,鮮血汩汩的往下淌,不僅謝琳臉上身上有,另外一位怕是也有。
眉骨開裂這種外傷,實際沒那麼嚴重,但看起來嚇人。
他現在蹲坐在地,滿臉是血,還「滴答」、「滴答」順着臉頰不停往下滴,特別瘮人。
尤其他剛才突然起身,腦袋昂了下,很快又頹然無力的跌坐於地,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已經傷到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這時候,似是終於緩過了神,謝琳掙扎着站了起來,一把推開七手八腳扶持她的人,嘶聲道:
「不要管我,我沒事,血不是我的,全是余逸的!去救余逸,快,都去救余逸!」
邊說着,邊朝余逸這邊搖搖晃晃的跑了過來。
余逸身後不遠處就是劉純艷的屍體。
看得出來,謝琳還是很怕的。
臉色蒼白如紙,身體顫悠悠的,腿腳明顯發虛打飄,但目光篤定,行動毫無退縮。
湊近了,一把牢牢抓住余逸的手。
她的手冰涼,顫抖,她的嗓音甚至也是發飄的,「余逸,你,感覺怎麼樣?」
「沒事謝老師,就是眉骨開了道小口子,止一下血就行了。你怎麼樣?」
「我也沒事。」
謝琳聲音低沉,臉上露出明顯的驚悸後怕。
默了默,握着余逸的手也緊了緊:「剛剛,多虧了你。」
余逸此時心情複雜難受,也沒什麼情緒跟她閒扯,嗯了聲,就沒再說話。
這時候,校醫們火急火燎的趕來了。
後面跟着的是同樣火急火燎的校領導、院領導們。
謝琳立馬指揮校醫們給余逸以及其他幾位受傷的同學包紮治療。
余逸突然想起一事,面色微變,一把拽住正要去給領導們匯報情況的謝琳,面露赧色:
「那個……謝老師,能不能麻煩你件事?」
「你說。」
「幫我弄點好吃的過來,熱量極高的那種,多多益善,越快越好。」
謝琳眸中露出一絲震驚和古怪,但沒多問,起身就安排去了。
片刻後,圍觀在此還未被疏散的師生領導們,便在震撼高墜場面慘烈的同時,特別留意到了這樣極富衝擊力的一幕:
一個渾身血跡斑斑,額頭上纏着繃帶的男生,左手滷雞腿,右手炸豬蹄,面前地上,還放着兩個牛肉漢堡一瓶可樂……吃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
在他十幾米外,是慘烈恐怖的高墜現場。
距離最近的一處噴濺血滴,甚至離他坐着吃東西的位置還不到五米。
羅豪抵不住這份刺激,哇哇一陣狂吐,胃粘膜都快嘔出來了。
臉色慘白,腿肚子都哆嗦了。
心道這特麼也太兇殘了吧,怪不得報道第一天就敢破門而入,第二天就敢弄暈學生會主席……跟他現在做的事一比,完全小兒科嘛!
另一邊,聞訊急匆匆從課堂上趕來的賀向陽剛好看到這一幕,差點一個趔趄直接扭斷了腳踝。
我尼瑪……真牲口啊!
劉爾那個書呆子怎麼會有這樣凶神惡煞的朋友?
你丫還能不能再虎一點,口味還敢不敢再重一點,行徑還能不能再嚇人一點?!
……
心無旁騖的搞定了「大步流星」引起的飢餓感,余逸這才發現,眾人的眼神極不妙。
趕緊遁了。
剛出人群,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孑然而立,抬頭望向工程樓樓頂的方向。
頎長瘦弱,骨瘦如柴。
麥黃色的皮膚透着一種隱隱的營養不良,眉毛稀稀疏疏的,極淡。
正是劉爾。
「老劉你也在,下午沒課?」
「課程有些悶,外面挺熱鬧。出來瞧瞧。」
劉爾說話依然慢吞吞的,一字一頓,卻帶着種奇異的力量和節奏。
跟余逸說話時,抬頭上看的姿勢分毫沒變,就仿佛那上面有什麼絕世好風景似的。
余逸順着她看的方向認真看了幾眼,卻沒看出什麼門道。
跟他先前看到的差不多,玻璃牆反光嚴重,夕光粼粼的,很是刺眼。
「余逸你跟死的這位認識?」
「認識。我們宿舍金崢的女朋友。」
余逸嘆了口氣,簡單給她介紹了幾句。
劉爾安靜聽着,也沒說什麼。
待余逸講完了,她才回過頭,上下掃了余逸一眼,視線重點在他眉骨傷口處停了停,點頭道:「聽說你剛剛救下了兩個人。不錯,很厲害嘛。」
「運氣而已。老劉,你剛在望什麼?」
「我在估算她是從幾樓摔下來的。」
「哦?」
余逸一愣,正要說話,劉爾先出聲了:
「這兩年不常見面,沒想到你的身體素質倒是愈發不俗了,不僅能跑贏賀向陽,剛剛那種情況下,居然還能救下人來。
這種情形下救人可不簡單,膽氣沖天,眼疾手快八個字,絕對當得起。」
「當得起個鬼!我要真像你說的那樣,就應該是直接接住劉純艷了,何至於把我們三個搞得這麼兇險狼狽,一個個滾得跟瓜葫蘆似的?
還能多活下一人!
老劉你知道嗎,剛剛那一瞬,我明明提前察覺到了劉純艷正自高處墜下,卻連嘗試接一下的念頭都沒有,只想着遠遠躲開!越遠越好!」
余逸嘴唇發苦,面色陰晴不定,這些話,也只有當着劉爾的面,他才會適當傾訴。
「這就是你心緒不佳的原因?我只能說,有多大力量,辦多大事,這件事上,你值一百分。」
頓了頓,道:「有個問題想問你,既然你是提前察覺到了,那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不管是看到,還是聽到的?」
余逸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對這些感興趣,心裏有些奇怪,但也沒多問,挑着重點說了說。
臨最後,琢磨了下,還是把疑似聽到貓叫的聲音提了一嘴。
「……貓啊。」
劉爾低喃了聲,昂起頭,徐徐吸着氣,慢慢閉上了眼睛。
當她閉上雙眼的這一瞬,不知道是不是余逸的錯覺,他感覺自己一個激靈,渾身汗毛都豎立了起來。
明明近在咫尺,伸手就可觸碰到的劉爾,此刻看上去卻有些朦朧,有些遙遠,有些疏離,似乎還有些莫名的強大和危險……
總之,跟他們這些人似乎都不太一樣了。
但也只一瞬。
在他還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發神經了時,劉爾已經睜開眼睛,恢復了常態。
她伸出纖細如枯竹的手指,在余逸的眉骨傷口外撫了撫,快速縮了回去。
「還好,傷口不大,不用縫針,塗點藥很快就會好了。
不跟你說了,警察到了,應該也會找你問話的。
我想交待你的只有一句:關於聽到貓叫的事,不要說。一個字,都不要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