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別山腳下,漢水蜿蜒而過,侯玄演和他的士兵正在河中洗澡。從頭到腳洗了個乾淨,河水雖涼,但是侯玄演的身子骨經過這些日子的鍛煉,已經漸漸地強壯起來。
洗乾淨之後,光着身子走到河邊拿起衣服,放到鼻子下一聞,差點被熏暈過去。低頭一看自己白皙的身子,就要套在這些髒衣服里,侯玄演頓時有些委屈。
血汗交雜的氣味,加上雨天過後泥巴的味道,簡直妙不可言。自從那天在漢陽城外大戰之後,已經過了七天了,他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這時候岸邊兩個小兵跑了過來,邊跑邊喊「督帥,督帥!」
侯玄演穿好衣服,用一根玉帶系住,問道「我在這裏,又出了什麼事?」這些日子以來,漢陽府的清兵不斷增多,他們雖然不直接攻打自己,但是卻異常喜歡尾隨自己。侯玄演已經知道,城裏的主將是孔有德和耿仲明,也就對這些清兵的戰力高看三分。既然他們不來打自己,侯玄演樂得如此,只是別人尾行畢竟不是什麼好的感受,所以侯玄演最近憋屈的很。
兩個斜肩小兵,互相攙扶着,一邊小跑氣喘呼呼地過來說道「督帥,江西那邊傳來消息,黃宗周帶兵走到江西,被偽清江西提督金聲桓擊敗,率殘部逃到郴州,被正在那裏募兵訓練的張煌言將軍,額解救了。」
旁邊的小兵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罵道「是被張將軍俘虜了。」
侯玄演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說道「難為了他,竟然能帶兵從贛州橫穿,一路逃到湖廣。」笑着笑着,侯玄演突然臉色一凝,沉聲道「張煌言怎麼處置的?」
小兵回想了一下,答道「督帥,張將軍將黃宗周奉若上賓,留在了郴州,苦心解釋您殺何騰蛟的用意。可惜黃閣老冥頑不靈,不能體諒督帥的忠心啊。」
侯玄演冷笑一聲,說道「老子行事光明正大,一片赤膽忠心天地可鑑,何須像一個腐儒解釋。派人快馬傳令,將黃宗周老賊削去首級,着人挑着送回福州。同時以我的名義,傳遍福州,就說誰再敢把持朝政,妖言蠱惑架空陛下,不尊聖意妄動刀兵,北伐將士三十萬,何惜南下清君之側。」
「黃宗周草包一個,他的副將施琅呢?」
小兵笑嘻嘻地說道「回督帥,施琅一路上不斷獻計,黃宗周一句也不聽。施琅料定他必敗,不願一陪他送命,提前捨棄了他逃回福建了。」
河邊又響起歡快的笑聲,有時候蠢到極點的人,就是可以竊居高位。
郴州府,桂陽城內,張煌言在堂前苦口婆心。堂上端坐的,赫然就是隆武朝首輔大學士,黃宗周。
「閣老,您聽我一言吧,少了侯玄演,北伐三十萬大軍就會如同一盤散沙,各自為戰。到時候,靠着誰來擋住韃子啊。」
黃宗周斜着臉,吹鬍子瞪眼,厲聲道「侯玄演擅殺大臣,狼子野心,比之建奴更加需要提防!再說了區區一個黃毛小兒,殺了所謂的三十萬北伐軍,就都是朝廷的力量了。」講到這裏,他站起身來,走到張煌言面前,挽着他的手說道「玄著啊,我知道你一向是忠貞克謹的良臣,可不能跟着侯玄演一道,走上斜途啊。他對你如此重用,你要殺他他肯定不加防範,大明的命運,就握在你的手裏了!」
張煌言默然無語,眼前這個首輔閣老,根本就是一個無法被說服的人。他認定的道理,就算是孔夫子復活了,在他眼前告訴他,我的聖人本意不是這樣。他也會堅持己見,反駁幾句的。」
黃宗周還不死心,仍然在堂里喋喋不休,唆使張煌言去殺侯玄演。張煌言嘆了一口氣,打斷他說道「黃閣老,明日我就派人,送你回福州。」
這是門外響起一聲冷笑,劉廷帶着幾十個士兵,悄然出現在堂前。張煌言冷汗直流,這些人行動如同鬼魅,自己的親兵竟然毫無知覺。劉廷乃是洪一濁的得力幹將,是那一支神秘軍隊的二當家。
「姓黃的回福州,就不勞張大人了,我們兄弟奉了督帥之令,前來送他上路。」
黃宗周背負雙手,傲然道「不用那個奸臣裝好人,黃某有腿有腳,自己就可以回去。」
劉廷面色和善地呵呵笑道「黃大人誤會了,我們督帥的意思是,將你的腦袋送回去,至於你的腿腳,留在郴州餵狗就好了。」
張煌言斥道「劉廷,不得無禮,這可是當朝首輔,就算督帥在此,也要行禮拜見的。」
劉廷陰測測地說道「張將軍,如果我沒有記錯,黃閣老可是前來剿滅我們的。」
張煌言面色尷尬,說道「這其中有着天大的誤會,我自會和閣老解釋清楚。」
黃宗周聽到他們真的要殺自己,已經沒有了剛開始的傲氣,躲在張煌言身後,強撐着一口氣,不肯求饒。
劉廷冷聲道「我等奉了督帥之令,今日不能取這姓黃的首級,皆願一死以報督帥。還請張將軍不要阻攔。姓黃的,你死定了,今天玉皇大帝都保不住你,侯總督說的。」
黃宗周帶來的親兵,還有沒死的,從內室衝出來,為首的挺刀橫眉怒道「誰敢動黃閣老一根汗毛?」
嗖嗖嗖,幾支冷箭不知道從哪裏射來,這些親兵一個個都變成了刺蝟。
張煌言怒道「劉廷!」
劉廷並不理會他,下令道「割了他的腦袋,今夜出發去福州。」
親兵的死,已經把黃宗周已經嚇得魂不附體,他並不想死在這裏。黃宗周拉着張煌言的衣袖,暗暗使勁,求助於他。到了這個時候,他依然死要面子,遮遮掩掩不肯出聲求助。
張煌言一陣無奈,此時求救還有什麼用,自己若是護着他,說不定今天就要死兩個官員了。張煌言不傻,他很清楚地能感覺到,自己招募訓練的湘軍,姓侯不姓張。
劉廷親自上前,踏着親兵的屍體,來到黃宗周面前。揪住他的頭髮,從腰間拔出一柄利刃。黃宗周剛想哀嚎,一道寒芒閃過,他的喉嚨已經被割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