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一過,金陵皇宮內,朱聿鍵的身體日漸好轉。
近日以來,喜訊不斷,困在江西的金聲桓有意投降。
金聲桓的使者剛到金陵,就被皇帝召見,滿朝文武都眼巴巴地等着他們的消息。
兩天以後,偽清江西江西軍務總兵官金聲桓,擒殺偽清江西巡撫章於天、江西巡按董學成、布政使遲變龍,率眾來降。贛州這個咽喉,也終於拔掉了這根刺。
消息傳到蘇州,侯玄演暴跳如雷,金聲桓這個狗漢奸,在贛州屠殺軍民二十萬人,史稱贛州之屠。如今搖身一變,反倒成了大明的忠臣良將,有誰問過那二十萬無辜死難的贛州人了麼?如此一來,是不是改天李成棟率兵來降,也要和自己同殿為官?
侯玄演先是派人,將錢肅樂孫嘉績臭罵一頓,責罵他們圍攻贛州這麼久,寸土未進。然後上書皇帝,直言收降金聲桓,可以盡收其兵,收復江西,然後殺之。
朱聿鍵大感荒唐,下旨回復道越國公所言,朕反覆思量,以為不可取。只因如此一來,朝廷失其公信矣。
侯玄演心情低落,整日在府中飲酒,叔父侯岐曾勸道「文淵吶,若是心情不好,可以出去走走。反正大婚準備還沒完成,一個月後才能完婚。」
侯玄演從善如流,來到姑蘇城外,泛舟於太湖之上。正月水寒,湖面上空空如也,一艘小船悄然駛近。侯玄演在艙內,用帽子蓋住臉,手握着一根沒有魚餌的釣竿,隨波逐流。
船上蓑衣船夫,抖了抖帽子上的雪花,拱手說道「督帥,近日陳子龍府上,去了一個古怪和尚。藏在他府上的柳如是,常常與這個和尚出雙入對。標下使人臨摹和尚模樣,多方查探,已經探明此人必為錢謙益無疑。錢謙益和陳子龍、黃宗羲三人,時常聚會密探,我等懷疑與督帥有關。」
帽子底下,侯玄演嗯了一聲,問道「此輩不足為慮,金聲桓投降,為什麼我沒有收到消息?」
船夫頭一低,面帶愧色,說道「此人生性多疑,舉止毫無章法,本是陝西流賊出身。只因與巡撫不合,就大開殺戒,殺光了上官選擇投降。事先確實沒有徵兆,是以屬下等未能察覺。」
侯玄演點了點頭,問道「洪一濁那邊,可曾傳來什麼消息?」
船夫說道「張獻忠敗走漢中,驚疑不定,向堵胤錫請救。堵巡撫以他去除帝位,遞交降表為條件,遭到了張獻忠部下極力反對。如今雙方仍在協商,朝中已經有人攻訐堵胤錫,說他先接連闖逆,又要通好獻逆,居心叵測。」
侯玄演哂笑一聲,罵道「一群傻逼。」
船夫雖不知道這是哪裏學來的俚語,但是也知道是罵人的話,繼續說道「督帥,陳子龍府上三個人,要不要」
侯玄演說道「不用,毒蛇在暗處才能傷人,一旦被人捕捉,就是上好的藥材。他們的鬼蜮伎倆,既然已經被我們知曉,留着他們或許大有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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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別山里,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聚在一處,帳中除了這三個,連一個親兵都沒留。
耿仲明挑了挑炭火,說道「吳三桂是個狠人啊,丟下二十萬大軍,一溜煙繞過洞庭湖,跑到漢中去了。二十萬啊,說丟就丟,朝廷竟然也不敢下旨重罰他。嘿!我看這滿洲建奴,比起當年的蒙古來,還是差點火候,想要入主中原,恐怕是痴人說夢。」
孔有德拿眼去看尚可喜,只見他依然老神在在,並不回話。孔有德心中有氣,大聲道「爺爺跟建奴打了一輩子,雖然被袁崇煥狗賊所害,但是從來沒想過降清。我們弟兄也是走投無路,才被迫選擇了和滿洲人合作。咱們都是遼人,百萬遼人,誰家不曾被努爾哈赤殺過幾個血親。我的意思是,不管多爾袞如何催促,我們一定要保存實力,學學吳三桂那個小子。要是有一天,滿清跟侯玄演拼光了,誰說咱們兄弟,沒有機會呢。老尚,你怎麼看?」
尚可喜沉默不語,他身邊這兩個人,其實和他有仇。
耿仲明的弟弟耿仲裕就是尚可喜殺的,不久後,明朝就發生吳橋兵變,孔有德、耿仲明等佔據登州,抗拒明軍一年有餘。兵變發生後,黃龍就派當時還是大明將軍的尚可喜和金聲桓安撫東江諸島,並驅逐了旅順的叛黨高成友,隨即黃龍入駐旅順。二月份,尚可喜突然發力,將孔有德、耿仲明竄逃海上。
後來走投無路的孔有德、耿仲明投降了滿清,引兵前來報復。黃龍兵敗自殺,留在旅順的尚可喜妻妾及家眷侍婢數百口也全部投水而死。
彼此之間,雖然都是出身皮島,但是孔有德、耿仲明二人親如兄弟。與尚可喜則疏遠很多,雖然孔有德、耿宗明一心想要拉攏他,但是彼此之間總是有一層隔膜。
尚可喜伸手靠近火盆,哈了一口氣,說道「咱們先是明將,再投滿清,若是還要反覆,恐怕有違天和啊。做人有違天和,是要天打雷劈的。」
耿仲明陰測測地一笑,說道「那努爾哈赤,本來還是李家的家奴,是咱們漢人養的一條看家犬。後來還不是殺了百萬漢人,若是有天譴,他早就被雷劈成飛灰了。大丈夫生在亂世,兵強馬壯的合該當皇帝,做帝王。遇事瞻前顧後,竟然還要顧及天譴,那我是不是還要去廟裏給你求個平安?」
尚可喜站起身來,冷聲道「耿二,你不用和我呲牙,若是真有能為,當初為什麼不血拼了袁崇煥?」
孔有德最敬重毛文龍,一聽他提起當年,怒道「夠了!我和耿二當時不在爺爺身邊,就是不知道你在帳中,眼睜睜看着,今日為甚還好意思提起?」
尚可喜也不想完全鬧僵,語氣一緩說道「滿清氣數未盡,一個侯玄演豈能逆天改命。你們別看他現在蹦的歡,要知道過了江南,多少英雄都是死在了自己人手裏。咱們就再靜觀一段時間,我敢篤定,侯玄演必定慘死南明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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