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萬里蒼穹,御風弄影,誰人與共?千秋北斗,瑤宮寒苦,不若神仙眷侶。百年江湖,朝露曇花,咫尺天涯……唱曲的老漢,推着一輛輪車緩緩走來,他是沿街賣唱的老唱人,聲音古樸蒼涼,蕭索之中,還帶着一股大氣磅礴之感。
這老唱人年齡不小了,甚至走路都顫巍巍的,他推着那獨輪車,身子微微顫抖,獨自走在烈日之下,在這曠野之中,孤獨而辛苦。
老漢走了一陣,也許是累了。
找到一塊大石頭坐下歇腳,從懷中摸出老伴為他烘烤的貼餅子,還有自家井中打出來的水。
他滿是皺紋的臉上有了一絲笑容,抬頭看天,心中默默盤算着,到了皇都中賣唱半個月,回家去為老伴購置一個躺椅。
老伴歲數大了,時光無情,曾經是村中一枝花的她,此時也難逃歲月的侵蝕,姣好的面容不在了,不變的卻是溫柔似水和默默陪伴。
眼下這個時候,兵匪當道,到處都是禍亂,縱然是他們這些平頭小百姓,也難逃受命運折磨玩弄的可笑境地。
然而就算如此,日子總要過下去的。
老伴年紀大了,也許沒幾年好活了,曾經硬朗的身子骨,也漸漸佝僂了,甚至連起來走路,也要拄着拐杖。
老伴的腰不好,躺在炕上不舒服,聽村中見過世面的人說,皇都內賣一種躺椅,價錢嘛倒也算公道,就是他們這些老百姓也買得起,老唱人這才動了心思,尋思來皇都中賣唱。
憑着自己的嗓音,賺點小錢不成問題。
他歇息了一陣,想着買到躺椅後老伴舒緩痛苦的樣子,不自覺間就連他的眉頭也跟着舒展開了。
「哎呦。」老唱人嘆了口氣,倒不是煩惱,只是身體在告訴他歲月無情。
他重新站起來,推着車,正要前行。
忽而,他覺得手掌上濕漉漉,心中疑惑放在眼前一瞧,卻見自己手掌上已經被染成了紅色,還有一股腥臭的味道。
「真他娘的晦氣。」老唱人罵了一句,忽然覺得哪裏不對。
他望向自己做的地方,在那塊大石頭後邊,竟然是一條小岔路,而在那條小岔路上,竟然全是血跡。
就像是一條小河,在地上緩緩的流淌着。
老唱人心中咯噔一聲,瞬間被恐懼爬滿了身體。他望向那條小路,只見小路的盡頭是一個拐角,好像直通附近的山谷。
他咽了口口水,念道:「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老唱人想扭頭逃走,因為在他心中,血流成河八成是妖魔作祟了,但不知怎麼的,那條小路上傳來的陣陣血腥氣息,竟然始終牽動着他的神經。
老唱人思索良久,終於一咬牙,將獨輪車停在路邊,走了上去。
他小心翼翼的避開地上的血路,努力不讓鞋子沾上血水,這鞋子可是他老伴去年為他做的,還新着哩,要是弄髒了非得心疼死他。
隨着逐漸靠近小路的轉交,那一股股血腥氣息撲鼻而來,幾乎將他湮沒了。
老唱人咽了口口水,心中又默念:「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啊!」
一步,兩步,三步。
終於到了轉交處,不知怎的,老唱人雙腿好像灌了鉛一樣,竟然不敢再走了。
他心中交戰:「就只看一眼!」
終於,好奇心戰勝了理智,他將頭靠着轉交,悄悄的挪了過去……
「啊!」老唱人驚叫起來,他的瞳孔擴的極大,仿佛看見了天底下最可怖的東西一般。
只見那狹窄的山谷之中,死屍一具疊一具的羅了起來,不知多少官兵死在了這裏。
就像是一座小山,足以將這個山谷填平的小山。
屍山!
血海!
修羅煉獄。
唐傲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他努力的張了張嘴巴,發現自己還活着。
——只是動不了,仿佛身體上的東西已經不屬於他了,每一寸肌膚,每一縷毛髮,都不再屬於他了。
他什麼都感受不到,只能感覺到那一股又一股,猶如驚濤駭浪的疼痛。
「啊……唐傲低吟了一聲,哪怕只有眼睛能動,他也要看清楚周圍的樣子。
這是一個房間,房間內裝潢古樸,房間內有書架、床榻、香爐,還有一副字,字上龍飛鳳舞的寫着兩個字——天下。
其餘的,也並沒有什麼了,還有一張桌子,桌子上的書擺放着整整齊齊,也不知有沒有翻看過。
此時的場景是在太過古怪,因為唐傲很清楚自己受了重傷,可是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這又是誰的家?
他根本一無所知。
唐傲咬咬牙,想要站起來,然而四肢根本不聽他控制,只有劇痛還提醒他還活着。
唐傲試了幾次,直到滿頭大汗,這才不得不放棄。
「該死的。」唐傲罵了一聲。
就在這時,忽然一個人聲在不知名的角落中傳來:「你醒了。」那聲音平淡無奇,沒有半點的感情波動。
唐傲一愣,趕忙道:「兄台是誰?為什麼要救我?」
那人似乎笑了笑道:「救你麼?」
唐傲聽不懂他話里的話,又問道:「你能不能走過來,我渾身劇痛,瞧不見你的樣子。」
那人緩緩道:「不必了,瞧不見我,對你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
唐傲默然,知道這天底下怪人極多,不願意以真面目示人,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唐傲思索半晌問道:「恩公,你……就在這時,一股若有若無的涼氣忽然從他丹田中升起,猛地擴散開來,像是一團極寒的冰,瞬間沖入唐傲的四肢百骸,奇經八脈。
唐傲瞬間色變,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有牙齒叩擊牙齒的嗒嗒聲。
那人哼了一聲,忽然手指一點,一枚紅色藥丸極為準確的跳入唐傲的喉嚨,那藥丸帶着那人的力道,根本不需要唐傲的吞咽,便進了唐傲的體內。
不多時,唐傲只覺得胃中升起一股暖流,那暖流漸漸擴散,將體內的寒氣漸漸壓了下去。
唐傲從痛苦中解脫,這才長出了口氣。
「前輩。」這次,唐傲又換了個叫法:「多謝你了。」
那人不咸不淡的回應道:「你修為不夠,還強行運轉伏龍鼎,又借着伏龍鼎的力量殺了龐御幾千名部下,若不是三世情這等世所罕有的神物護住你的心脈,你只怕早就死了。」
唐傲一驚:「你……
那人對唐傲的驚訝並不感到有任何意外,他淡淡一笑道:「可是你卻不知道,那日夜九霄和宇文賦一戰,你躲在暗處觀察,你卻不知道,那萬寒仙劍乃九天至寶,法寶力量霸道無匹,那日夜九霄以死相撥,催發萬寒全部真力,你在遠處窺伺,卻也被其波及,只是你身體內的三世情平時一直在無形當中壓制着這股力量,如今你伏龍鼎反噬爆發,三世情再也無暇他顧,這股寒氣才徹底爆發,怎麼樣,萬寒仙劍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唐傲此時已經驚的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久他才說出幾個字:「你……究竟是誰?」
那人淡淡道:「我說了,知道我的身份,對你並無好處。」
唐傲默然,過了良久才問道:「你為什麼救我?」
那人這才點點頭,讚許道:「這到算是個不錯的問題。」
只聽椅子劃地的聲音響起,想來是那人坐了下來,只聽他道:「為什麼救你?只因為你還得活着,你要是現在死了,我可是有些頭疼啊。」
唐傲問道:「為什麼?」
那人笑了笑:「怎麼,活着不好麼?」
唐傲沉聲道:「我本來必死,你卻讓我活着,這裏邊一定有一個理由,才能讓你在千軍萬馬之中救我!一個對你來說很重要的理由!」
那人哈的一笑:「你說的不錯,這對我的確很重要。」
唐傲沉默半晌又一次問道:「為什麼?」
那人道:「現在還不是讓你知道的時候,只是有一點我可以告訴你。」
唐傲問道:「是什麼?」
那人道:「夜九霄並不是唯一看好你的人。」
唐傲一怔,只聽腳步聲響起,那人已經走出去了。
留下了一頭霧水的唐傲。
唐傲躺在那裏,心中紛亂如麻:「他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救我?」
他想着,心中卻更加迷惘。
突然,大門又是一動,唐傲大喜脫口而出道:「你快告訴我……
話沒說完,只聽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他已經走了。」
唐傲聽那聲音,竟是出自一個小男孩,他問道:「你又是誰?」
那小男孩道:「他讓我來照顧你。」
唐傲問:「那他是誰?」
小男孩道:「我不知道。」
唐傲又問:「你既然不知道,為什麼會來照顧我?」
小男孩道:「是他的命令,但我並不知道他是誰,我只知道他每年都會回來一次。」
唐傲沉吟半晌,問道:「那你是誰?」
小男孩道:「我是劍奴。」
「劍奴?」唐傲一驚,他聽司徒師提起過,劍奴是那些練劍成痴的人為了侍奉神劍而煉出來的氣奴,一般會選擇小孩子,因為小孩子年齡小,真氣過體不會受到太大的阻礙,不會爆體而死的概率更大一些。
「是他的劍奴?」唐傲問道。
那小孩搖頭道:「我是我自己的劍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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