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緊趕慢趕,終於在暮色落下之前,趕到了西城郊外的客棧。
這是通往燕州的唯一的一條官道,也是這方圓三十里唯一的一間客棧。
這客棧以前是一個破舊的驛站,但已經年久失修,被廢棄了,不知道是哪個人心血來潮,將這廢棄的驛站推倒之後,僅用了三個月時間,就建了這更寬敞,更獨特,更豪華版的如今的客棧。
這客棧里一應之物齊全,賭坊,食肆……甚至住處既有能讓達官貴人住得舒服的天字號房間,又有讓販夫走卒能自在的人字號通鋪。
更難得的是,明明是雅俗同存,高端與低下同在,但是卻互無干擾,都不會覺得不方便。
其實這個客棧的地理位置並不算最好。
但凡要出城出遠門的,都會選在上午動身,這裏不過是京郊外十八里,走到這裏時,天色還早,這根本不是落腳的地方。
可這客棧的生意卻極好,人來人往十分興隆。
當然,也正因為這份興隆,也使得一些人很喜歡來到這裏,將這裏當成藏身之地。
說這裏藏污納垢也好,說這裏兼容並蓄也好,總之,這間客棧名字叫西江月的客棧,並沒有因為地段不好就關門,反而越來越紅火了。
那趕車的程方說的地方,就是這裏。
此時,客棧外面屋檐已經掛起了一排燈籠,燈籠上有西江月字樣,迎着傍黑時候的夜風,輕輕旋轉,照得客棧門前一片光明,半里地外,便能看到了。
程方抽了一鞭,讓馬跑得更快一些,舒口氣道「終於到了。錦瑟,你留意着些,別讓人醒過來!」
丫鬟不耐煩又帶着自負的聲音道「知道了!」
馬車在客棧門前停下,裏面熱鬧喧譁,聲音似要震動屋瓦,大門卻是關着的。
這客棧關門特別早,別的客棧是喜迎八方客,這客棧還有一個奇異之處就是只要關門之後,再被敲開,按時段收費。
若是子時敲門入住,十倍房價。
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客房若是滿了,哪怕出百倍的價錢,他們也不收,不會為了錢把先入住的客人趕走。這也算是取之有道,有所為,有所不為了。
程方來時客棧剛關門不久,但也得出三倍房價。
好在這規定早已定下,程方雖覺得憋氣,卻也沒什麼好爭辯的,再說,他家主子也不缺這點銀子。
程方進門,那邊丫鬟扶下沈珞言。
大堂里,掌柜的的記錄着人數。
對明顯是昏迷狀態,甚至或者非本人所願來到這裏的情形,他視如不見。
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這西江月中,仇y殺斗y毆,意氣之爭,刀劍相向,打架流血……只要損壞客棧的東西有人陪,他們便絕不插手。
你們打你們的,我繼續做我的生意。
生死是你們的事,賺錢是我們的事!
當然,這也是這家客棧讓人放心的原因。客棧信奉的是只要交銀入住,不毀壞客棧的利益,任何事情,都與他們無關。
換句話說,就是能用銀子解決的事,才是他們在意的事!
程方道「天字號!」
掌柜的抬眼看了程方一眼,翻了翻薄子,道「對不住客官,天字號總共三個院子,十五間房,已經被客人全部包下了。你可以入住地字號,還有幾間。」
天字號以院為主,要入住,便是整個院子都得包下。但地字號是以房間為主,每間房都是單間。
程方道「天字號甲三院的客官,和我們是一起的!」
掌柜的瞭然地點頭,道「既然如此,請問甲三院的客官高姓?」
這是要核對了。程方道「姓楚!」
掌柜的點頭道「原來是楚公子的朋友!」他招手,那邊立刻有個腿腳麻利,眼神靈活的小二過來,掌柜的道「帶這三位客人去甲三院!」
小二笑容非常陽光,客氣禮貌,親切而不過份,禮貌卻不疏遠,不過十七八歲,但言行舉止一看就是專門受過訓練的「幾位客官,這邊請!」
程方在前,錦瑟扶着沈珞言在後。
便是那小二,也沒有多朝沈珞言看一眼。
順着側面的通道,來到後院,經過一個迴廊,走過一條小徑,便看到一個花樹掩映的院子。
雖是客棧,但這格局,卻和高門府邸差不多。遠處還能見到同樣在花樹之中的小院,不過院與院相隔甚遠,互不相擾,每個小院都獨立而清淨。
這是西江月的雅處。
雅處提供了雅靜的服務,自然也有相應的價錢,據說一夜二十兩金子。
小二領着三人到甲三院外,便輕輕敲敲門,裏面一個年輕男子將院門打開,小二笑道「客官,這位說是你們的朋友!」
那年輕男子點了點頭。
小二道「既已確定,那便不打擾了。客官們入住愉快!」
小二離去,年輕男子看一眼程方,目光馬上落到錦瑟扶着的少女身上。女子青碧的衣裙甚至都不曾起皺摺,她雙目閉着,好像睡着了,臉色平靜恬然。
年輕男子道「進來吧,主子等候多時了!」
程方進去,年輕男子在一邊等待。
兩個人都沒有上前幫錦瑟一把的意思。
錦瑟看着兩個男子鄭重的眼色,自然明白,不是他們不肯幫忙,而是身為男子,他們不敢幫忙。
主子着人把這個女子帶到這裏來,這個女子又長得這麼漂亮,主子萬一是打的那個主意呢?
好在錦瑟身手不弱,也並不吃力。
三人迅速進了院子,院門又關上了。
程方道「楚原,主子是否確定什麼時候動身。這裏不能久待了!」
「為何?」楚原道「難道你們留下了尾巴?被人跟了?」
程方道「自然不是,我們一路行走十分小心,馬車也換過了。」
「那何必着急!」
「畢竟是從京城裏擄人!」程方道「我等眾人不要緊,可主子萬金之……」
「這不是你管的事,主子自有決斷!主子面前,我勸你也少說兩句,免得惹主子生氣!」楚原臉容嚴肅之中帶着幾分警告。
程方在心裏嘆了口氣,一行人往主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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