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承遠還沒發表意見,一旁的白衣先生就在馬背上拱手說:「殿下,將軍,這天色陰沉,一會兒怕是會有雨,在下建議,還是不便郊遊,應當及時趕路才是。」
趙婉卿低頭想了想,忽然抬起頭說:「不對啊,先生,上次你也這麼說來着!」
白衣先生明顯不解:「上次?」
趙婉卿點頭道:「對,我記性好着呢,上次在茶館你不也說變天了,結果呢,一顆雨都沒下。」
白衣先生頓了頓,才又軟綿綿的懟了回來:「可將軍若是不信在下,當日又為何要在茶館避雨,遲遲不肯帶人去支援殿下?」
「我那是……」趙婉卿一下又想到隱藏劇情,頓時興致缺缺,語氣里也沒了剛剛的興奮勁兒,只是轉頭對姜承遠說:
「既然殿下不想答應,那微臣自己去總行了吧?」
姜承遠看着她,淡淡道:「你如今是越發的喜怒無常了,這是在問本王,還是在知會本王?」
白衣先生又在一旁和稀泥道:「大將軍,殿下此番是讓你隨他上京領賞,可絕不是殿下陪你出門玩樂,這非正事之事,還是應該先放一放,待將軍返程之時,再慢慢遊玩不是更好?」
「不行。」趙婉卿態度堅決,又看向了姜承遠,說:「殿下只說我變得喜怒無常,怎麼不說說你自己呢?我雖然是個粗人,但也多少明白了一些這個世界的道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以前熱臉貼冷屁股的跟你說話,你說我阿諛奉承,我現在不拐彎抹角了,你又說得我好像不尊重你似的。我當個將軍怎麼這麼累啊?」
趙婉卿的一番話說得姜承遠身後的一眾王府護衛,還有白衣先生都表情微妙,趙婉卿的耳朵動了動,就聽見後面有人悄聲議論:「這大將軍莫非真的跟王爺……」
「有點小兩口吵架的意思。」
「你們兩個腦子有坑?王爺怎麼會看上她?」
趙婉卿循着這細微的聲音看了過去,遠處那幾個王府護衛立馬分開,緊緊的閉上了嘴巴。
收回視線,趙婉卿又看了姜承遠一眼,頓時覺得有些尷尬。
而一旁的白衣先生也是十分微妙的清了清嗓子,又覺得不妥,連忙對姜承遠說:「殿下,卑職身體有恙,無意驚擾,還望殿下莫怪。」
姜承遠微微轉過頭,白衣先生又說:「為了不在殿下跟將軍面前有失風雅,卑職……先行告退。」
「嗯。」姜承遠應了一聲,白衣先生便忙不迭的調轉馬頭走向了後面的隊伍。
姜承遠這才開口接趙婉卿之前的話:「胡槿說的沒錯,你要遊玩,便等回程路上再做計劃。」
趙婉卿擰着眉頭說:「我也想啊,可是這……這時間不等人,我現在不去看一眼溫泉地,我就……」
這時高茂學不急不緩的跟了上來,他先是朝姜承遠行禮,然後在得到姜承遠表情默許後,才又騎着馬多走上來兩步,走到趙婉卿的身邊停下, 替她解釋說:
「殿下,大將軍向來灑脫隨性,又心直口快,若是因途中繞路之事言語衝撞了殿下,還請殿下看在將軍桃李之年便鎮守邊關,從未得分心看看大齊景色的份上,不要責怪於她……」
趙婉卿在一旁聽得佩服不已,心想副將不愧曾是個讀書人,找理由都能找得這麼「冠冕堂皇」!
佩服之後,趙婉卿也立馬順着副將的話說道:「就是啊,殿下,我打仗立功,竟然連泡個溫泉的權利都沒有!」
姜承遠也不堅持,倒不如說,他是轉臉就應允了:「好,你想去便去。」
趙婉卿有些驚訝的眨了眨眼睛。
姜承遠又繼續道:「本王,就先回洛陽了。」
「好!」趙婉卿爽快的一拍手,計劃道:「那我就在此與殿下別過了,待我去看了那出名的神秘溫泉,定然早日上京。」
姜承遠往左拉了拉韁繩,讓馬轉向了正朝大路的方向,接着他好像是冷哼了一聲,這就要走了。
「誒!殿下……」趙婉卿總是不可避免的一驚一乍。
等姜承遠連背影都透露着「勉為其難」的停下後,她連忙騎着馬走過去兩步,掏出袖子中的一株綠芷遞給他,說:
「這東西叫綠芷,是製造血丸的一味藥材。雖然造血丸你已經拿到了,但是這香菜……不對,這綠芷對我也沒什麼用,就給你吧。這裏通信什麼的都不方便,人跟人分別的時候,難免要互贈一件信物,以證彼此之間微弱的聯繫,我這人呢,就喜歡弄點儀式感,你也別嫌棄,收下吧收下吧,還能治點消化不良,這這那那的毛病呢。」
趙婉卿腦子裏揮之不去的系統給她科普的「脫肛」,此時自然是放在「這這那那」里一併說了,她哪敢真的對姜承遠說出來,又不是活膩了。
姜承遠大概是被趙婉卿的連珠炮給說得煩了,這時伸手接過,草草的就往袖子裏一塞,又要走。
「誒誒,殿下……」趙婉卿又開口,重點強調說:「是互贈,互贈!你就沒點東西送我?」
「沒有。」姜承遠說。
這次任憑趙婉卿再怎麼叫他,他都不再停留。很快王府護衛們都騎馬跟隨姜承遠遠去,昨天還坐着赤霞盟成員的「敞篷馬車」,今天就載着藏香閣貌美的姐妹們,走在隊伍的最後路過了趙婉卿跟高茂學。
趙婉卿伸長脖子往前看了看,見姜承遠的背影快要在人群中消失不見,她心裏負責管轄「男女之情」的那個部分忽然有些控制不住的堵得慌。
只不過沒有經驗卻自認為很懂戀愛的趙婉卿思考了一下理由,就得出:其實是因為她現在對姜承遠又愛又恨,心裏不想跟他待在一起,身體卻自覺的往他身上粘,這就是所謂的……嘴上說着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系統:「你轉行做旁白解說吧。」
「你……」
趙婉卿臉上豐富無比的表情一秒收住, 她轉頭看向高茂學,十分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們也該出發了吧?」
高茂學略帶無奈的笑了笑,說:「將軍還沒說我們要去哪兒。」
趙婉卿抬頭看了一眼小箭頭,往系統提示的方向一指:「那邊!」
一行人於是上路,姜承遠帶走了大部分人之後,他們這裏就只剩下趙婉卿、高茂學、江家四兄弟以及一個軍醫。
至於軍醫為什麼還在,趙婉卿也挺疑惑的,她憋不住話,就直接問道:「軍醫,你怎麼不跟煜王爺一道走呢?」
不料軍醫忽然一把鼻涕一把淚起來:「將軍這是嫌棄老夫不會武功,還是不想把老夫帶回軍營了?」
「額……」趙婉卿愣了一下,忙道:「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別放在心上。」
軍醫仍是萬分委屈的樣子,說:「老夫是鎮關軍中的軍醫,自然是要跟着將軍,還要隨將軍一同回臨淄的!」
趙婉卿看了軍醫一眼,見他臉上還滿滿存在着膠原蛋白,只是嘴邊留了兩束鬍子,就一口一個「老夫」的把鬍子吹了起來,不免轉頭輕笑了一下,順着他的話說:
「嗨,我這不是怕軍醫一把年紀了經不起折騰嗎?讓你跟着煜王爺的隊伍走,也能少受點山路顛簸。」
說話間他們已經離開費城外的平原,來到一處山谷間隙之中,馬兒上坡下坡的走,總有點顛簸。
山谷中傳來陣陣如同唱歌般的清脆鳥鳴,空氣中飄着一股甘甜的味道,也不知是從谷上盛開的繁花,還是從谷中鋪天蓋地的綠草里傳出,總之甘甜中還有一股青葉的味道,青葉味中又透着絲絲的香氣。
這時軍醫還在為趙婉卿的上一段話感動着:「將軍竟然如此體恤老夫,老夫就算是為將軍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將軍真是高山景行,厚德載物,敬老慈幼……」
「好好好。」趙婉卿連忙出聲打斷,就是因為軍醫這馬匹拍得勤,她才希望他能跟着姜承遠一起走的……
想着趙婉卿見軍醫又要開口,忙轉移話題說:「那個,軍醫!你以前不都跟我自稱『屬下』的麼,怎麼今天改為『老夫』了?」
軍醫愣了愣,忽然掩面道:「將軍有所不知,老夫昨日已達而立之年,年華不再,決心從今日起,都已『老夫』自稱了。」
趙婉卿問:「而立是三十吧?」
軍醫點點頭。
趙婉卿汗顏,心想,這不就跟別人二十幾歲自稱「老阿姨」似的,有夠急着給自己加輩分……
軍醫問:「將軍是否覺得不妥?」
趙婉卿搖頭道:「沒有,我只是在想……原本我以為你駐顏有方,沒想到你已經三十歲了,看來……還是長得挺着急的嘛。」
趙婉卿說完,還單純的朝軍醫咧嘴笑笑。
軍醫當然是又到一邊悲春傷秋去了,一直「老夫」,「老夫」的嘟囔。
這時一路上都沒有說話的高茂學忽然開口道:「將軍,前面似乎不能再走了。」
「怎麼了?」趙婉卿問。
「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