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朴准青身旁站着一個身着白大褂的男子,扶了扶架在鼻樑上的眼鏡說:「能熬過兩百六十四個小時,估計他的精神已經崩潰了。」
在一些國家情報部門中,像類似於這樣審問犯人,使其難以忍受煎熬招供的,不在少數,但通常情況下,能夠熬過七天,已然是個奇蹟。
進入這樣的審訊室中,本就意味着妥協。
這就好比一槍斃命,和趕赴刑場被執行槍決的犯人之間的區別一樣。
前者沒有感到死亡的可怕,便結束了生命,而後者,則是要經過漫長的等待,這其中的精神折磨,幾乎可以摧垮一個人的意志。
大小便失禁,自殺比比皆是,或許,這也只有當事人才能體會到。
而換做現在的左天逸,他處於精神崩潰邊緣,本能掙扎在所難免,但也是因為如此,掙扎只能帶來更多的折磨。
「開門。」朴准青嚼着蘋果,突然說。
身旁的人一愣:「要不要帶上警衛?」
「哼哼。」
朴准青冷笑着說:「他現在除了還活着外,就是一具會說話的屍體,有什麼可怕的。」
隨着房門被打開,椅座在角落的左天逸微微抬了抬頭,像是在很努力完成一件事情,但最終,還是沒能抬起來。
「嘖嘖……你說你這是何必呢,早晚都要配合,死撐下去有什麼用?」朴准青蹲下身子,手掌頂着左天逸的額頭,碰在了牆上。
左天逸閉着雙眼,黑眼圈明顯又擴增了一圈,顏色也深了許多。
尤其是乾裂的雙唇,裂開的傷口中,透漏着血色,面色如同一張白紙,蒼白的像是一具死了多時的屍體。
「朴博士,我看已經差不多了,這傢伙多半已經精神崩潰,估計可以提取了。」
朴准青鬆開手掌,搖着頭說:「不急,等他自己求饒時,自然就可以配合。」
「博士小心。」身旁隨從大驚一聲。
朴准青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見面前剛剛還耷拉着腦袋,死了一般的左天逸猛地抬起了頭。
一雙眸子仿佛兩眼漩渦,瞬間便能將人吞噬。
「撲通!」
幾乎同時,左天逸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領,驟然起身,一個前撲,將朴准青撲倒在地。
「啊,快弄開他,快弄開他……」
朴准青緩過神時才發現,壓在身上的左天逸只有一股蠻力,撲過來後,就再沒了力氣。
呼喊聲也引來了兩個冷麵的警衛,虎背熊腰,身強體壯。兩人一左一右架起左天逸,扔向了角落裏。
「朴博士,你,你沒事吧。」
朴准青一把扯開扶他的隨從,一臉驚魂未定的模樣。
他鬆了口氣,整了整衣領:「去請簡先生,就說這傢伙已經精神崩潰,現在正是時機。」
精神崩潰,是指人的身心受到內外折磨、摧殘,以至於出現精神意識等思維功能不全、衰竭,所表現出來的厭世、厭生等不正常的心理狀態,認為生不如死好,進而自殺。
從這個的角度來講,如今左天逸應該是想着用歸於盡的方法,結束自己的生命,這也證明了他在經過了十一天之後,完全處於了精神崩潰的境遇。
隨從助理連連點頭,慌忙跑了出去。
朴准青冷聲吩咐:「把他帶到實驗室。」
左天逸被兩個警衛架出審訊室,強光在眼前也逐漸消失,換之而來則是一片漆黑不見五指的空間。
這是正常反應,就像常人在陽光下呆了很久,突然進入了一個沒有開燈的房間,即使是白天,眼睛也會出現短時間的不適應。
更何況,左天逸在一個特定的強光房間內待了整整十一天,突然轉變,眼睛便無法看到任何東西。
他無力的呼了口氣,手指輕輕一動,中指探了一下袖口。
「怎麼回事?」簡先生剛剛走出一扇門,正好看到了被架出來的左天逸。
「簡先生,我看他已經精神崩潰了,這個時候,大腦意識完全無法支配行為,即使是有肢體上的行為,也不過是處於正常人重度睡眠的境況下,產生的不受大腦控制的形體表現。」朴准青刻意解釋道。
這種表現,被他稱之為『大腦喪失驅動力』。
就現代科學研究來講,就是人腦工作時產生的腦電波。
這種現象可用電子掃描儀檢測出,至少有四個重要的波段。
而左天逸這種現象就屬於第四種『德爾塔』腦電波,他的呼吸深入、心跳放慢、血壓和體溫下降,大腦波動頻率降到了最低。
朴准青繼續說:「加上每天給他提供的食物中,含有我特別研製的一種控制精神的藥物,他能撐過這些天,已經算是不錯了。」
看着自信的朴准青,簡先生又仔細看了看。
左天逸仿若一具被抽了骨頭的屍體,肉泥一樣。
「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失敗必定前功盡棄,朴博士,我不希望看到不愉快的結果。」
「我很清楚這對簡先生的重要性,請您放心。」朴准青依舊信心滿滿。
簡先生微微點了點頭。
「把他帶過去。」朴准青指揮警衛,便迫不及待的跟了過去。
說是實驗室,這地方分明就是一個造生加工廠,依靠繩索圍繞依次進入實驗室內的冰棺,此時也停止了運作。
大批全副武裝的警衛如臨大敵,在數萬平米的空間周圍矗立着,每兩米便有一人,手中衝鋒鎗早已打開保險,隨時可以發射。
簡先生衝着身後勾了勾手指。
「先生,您有什麼吩咐?」一個身穿黑色緊身衣的女子上前,輕聲問道。
她不同於其他一些造生者的打扮,身上披了一件風衣,寬鬆的外套卻依舊擋不住她曼妙的身姿。
「艾米,你……」簡先生湊近了艾米的耳邊,小聲交代了幾句,然後頭也不回的走進一扇門,離開了。
艾米麵色冰冷,櫻紅的唇角勾起了一絲詭異的笑容,向着實驗室走去。
實驗室內,左天逸躺在一張床上,手腳被皮帶束縛在床沿,他看去絲毫沒有反抗的能力,陷入了重度睡眠中。
一個氧氣罩扣在了左天逸的面上,胸前也被粘上了用來測試心臟跳動的電極片,微弱的心臟跳動頻率顯示在了旁邊一台心電監護儀上。
在身邊,朴准青帶領着三個同樣穿着防化服的人調試着各種機器。
他放下手中的一本數據文件,貼近左天逸的耳邊,低聲說:「放心,你不會死的。」
左天逸緊閉的雙眼動了一下,無力的說:「你……」
朴准青直起了身,他貪婪般看着左天逸,像是在打量一件工藝品似的:「我只是負責提取你腦神經中細胞組織,創造出更為強大的人類,這是迄今世界上最偉大的研究成果,一旦成功的話……。」
朴准青忍不住笑了起來,繼續說:「我會感謝你的,是你即將改變人類的大腦,和基因,新的人類就會誕生,但很可惜,沒有人會記得你,而我,將會成為人類之父,擁有至高無上的榮譽。」
左天逸無法思考,腦海中仿佛壓了一塊巨石,讓他呼吸都顯得困難。
但這話已經簡單明了,這種科學怪人,為了達到目的,經常會走極端途徑,他們重視的是結果。雖然主導者不是他,但也是因為有了朴准青這樣的人,才助長了違背人道倫理的主導者的滋生。
將意識記憶複製,甚至可以篩選意識中的一些不必要的東西,而保留至關重要的。
這是人類除了克隆技術之外,又一次提出的科研假設。
但很明顯,迄今為止也只能是個假設。
朴准青便是處於這一研究領域的博士,他深信這種意識完全可以複製。
他提出的理論核心是,想要複製意識和記憶,除了單方面的複製之外,重要的基礎,則是改變『造體』的基因。
只有達到了這個基礎,才能考慮複製的科研技術,不然便會產生基因碰撞,導致接納者死亡,進而科研失敗。
死人,便是他尋找的基礎,也被他稱為『造體』。
而這種死人,並非是真正的死人,而是在死亡不超過三個小時的人。
因為人在心臟停止跳動之後,醫學上便已經認定為死亡。
但一個死亡的人,大腦會有五到六個小時的存活時間,一旦超過這個時間,大腦將會受到壓迫,導致血液不流通,腦細胞死亡。
這時,才是人真正意義上的死亡階段。
而當大腦沒有死亡之時,體內其他細胞已經完全死亡,此時便產生了一種被朴准青定位的『空白基因體』,簡稱造體。
朴准青伸開雙臂,痴痴地看着那數百成千的屍體,心中充滿了興奮。
這些造體,便是他研究的成果,不過,唯一的缺陷,是這些人只是一具具行屍走肉,只是被輸入了一些特技,比如說超強的反應能力和功夫。
例如那金髮女郎,便是他的傑作,說是死了,其實也是活着的。
直到左天逸出現,這種局面,將會發生難以想像的改變。
世界格局,也將翻天覆地。
「朴博士,可以開始了嗎?」艾米同樣穿了一套防化服,督促了起來。
朴准青笑着點了點頭,按下了床邊一個白色按鈕。
一陣急促的嗡鳴聲傳出。
第五章 造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