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他開口,就聽到耳旁低音:「咬着。」
公子側一愣,嘴裏就被塞了刀柄,而那人埋頭看着他的箭傷處,他心裏一松,身子放鬆下來。
夏機並沒有理會他在想什麼,只顧看着傷處。
公子側抬眼就能看到夏機的脖頸,月光出來灑下淡淡銀光,纖細而又柔軟的皮膚似乎也被撒上了銀輝,淡淡發亮,弧度優美的下顎形態可愛的耳垂,他忽然覺得眼前這人也沒之前想的那麼不堪。
他皺了皺眉,閉上眼,左手摸着被白布裹着的青鋒劍,再不看夏機。
他沒看到,夏機手裏捏着的尖銳石頭悄然鬆開,落入草叢,這才放鬆專注的看向他的右側傷處。
箭頭衝力很大,幾乎入骨三分,夏機視線下垂,望向公子側手中的刀,看來這刀用的上了。
「你叫什麼?」夏機右手握住箭羽,左手輕輕按住肩胛骨,隨口問道。
「羋側...額!嗯!」令人想入非非的醇厚男聲響在山野,卻是一人壓住倒地那人,捂着他嘴巴,嘴裏低聲:「別叫,憋着!」
驚馬瞪大眼,看着夏機的所作所為,噗嗤喘氣聲都下意識小了些。
等公子側緩過勁來,夏機才挪開,手中赫然半截短箭,躺在手心,剩下半截還插在肩膀上。
「這箭上有毒,完全拔出來只會血流加速立馬倒地身亡,等我尋下草藥給你敷上。」夏機順口說道,站起身來。
夏機環看了周邊一圈,才發現枯草遍地,在月色照映下泛着寒光,眉頭一皺。
「嗤嗤嗤......」驚馬喘氣聲更大,夏機扭頭看去,那馬磨着牙,四肢肌肉震顫無力的划動着,呼吸急促,瞳孔散大,馬蹄一側顯然是大小便失禁後的馬尿,全身散發着汗意,「噗!嘩!」
驚馬想要站起,卻頹力的再次倒下,片刻半點聲息也無。
夏機上前蹲下身,掰開死去馬匹的嘴半點沒嫌棄的探頭看去,是地上的枯草,這草竟然有毒!
看來又是一個是非地。
夏機抽出公子側嘴裏的刀,手速靈巧的順着死馬腹部劃開,鮮血腸子刷啦啦流了一地,紅的紅青的青,血腥味撲面而來,觸目驚心。
夏機像是沒有聞到一般,左手伸進去劃開的馬腹,掏來掏去,半天才鮮血淋漓的提着包袱大的內臟仔細地借着月色,看了看點點頭,然後向公子側走去。
公子側臥在一旁,這場面怎麼分外熟悉,不過眼下烏漆墨黑夏機血淋淋的向自己走來的場面實在讓人接受不能,忙撇過頭,手心暗暗摸住青鋒劍。
「幹嘛,你有水?」夏機挑眉看向公子側動作,看了眼周圍,眼裏嗤笑。
公子側這才看向夏機掏出來的內臟,是馬一般儲存水源的膽囊,默然的搖搖頭,驚馬分明中毒而死,顯然周圍枯草乃至身下的土地都有毒素,雖然九山環水一看就是風水極好的帝王墓穴安葬處,但難以保證水裏面有沒有毒。
等等!公子側靈光一閃,墓穴!
噠噠噠!聲音輕響,公子側眉頭一皺,就着趴在地上的姿勢俯身下去,聽着土地里的響動,開口:「他們來了!」
夏機回頭,草叢刷刷,半點人影也無。
但不知怎的,她信了羋側,兩人現在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救我我救你,恩情欠債早已說不清,更何況她夏機也要向那領頭人報仇。
她點點頭,這裏血腥味太大,不一會他們就能找上來。夏機上前扶起公子側向山上繼續走去,走來走去依舊繞在原地。
「進陣了!」
夏機沉聲,冷靜的氣勢讓她在這具瘦弱的身體上矛盾十足,後面那群人逼迫在前,她倘若還有一戰之力自然去戰,但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她追求的最大勝利。
前面即便是虎穴她也要進去闖一闖了!
夏機再不帶着公子側團團轉,反而看向周圍。
冷靜下來隨後輕笑,撿起地下的碎石塊,走向草叢中那棵突兀的樹,放下三枚石塊,然後走到斜後方再次擺下三枚石塊,「這陣只能迷惑,讓我把它變成殺陣好了。」
她與領頭人的戰場才正式開始。
夏機拍拍手,抓起公子側就向那唯一生路走去。
「往哪走?」聲音輕飄飄的落下,如同鬼魅,一羽箭隨音而至,帶着烈風沖向夏機,夏機一笑,閃身而去,瞬間消失。
領頭人右手碾着將將盛開的紅色彼岸花,低頭看着妖冶的花朵,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箭上塗抹的淡味兒隨夏機的一閃而逝已經消失不見,手裏的彼岸花瞬間收斂成之前的含苞待放狀態。
「啊!」身後的黑影一叫,眼裏慌亂樣子就像看到地獄最深處的景象,亂作一團,其他人抬頭看去,等聲音停下已經是人首分離,死狀悽慘,不過轉眼一瞬。
「真是有趣!」領頭人眼中閃過夏機那抹無畏的笑,興味十足,看着周圍殺陣抑制不住的嘴角弧度輕揚,右手食指與中指狠狠的摩挲着似乎已經把夏機捏到了手心。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主公說的是身後之人死狀有趣,還是眼前殺陣有趣,亦或是那逃跑的人有趣,他們可一點都不覺得有趣啊,心裏想哭,但腳下一動不動。
領頭人看看腳下死不瞑目的頭顱,沉了眼,「死不足惜!」一腳踢去,那頭像是長了眼睛般恰巧回到原來的身體上,其他人連忙搬離屍首分離的同伴遠離主公的視線。
他們眼睛看着周圍,一點也不敢以身試險,一點也不敢讓自己的身上多出幾個洞,更不要談缺胳膊斷腿,要知道主公最討厭周圍的事物失去了美感,兩眼睛對稱才最美,失去了一隻眼那就再挖去另一隻,更不要提在主公面前丟了腦袋屍首分離這等大事。
要是自己身上被捅了個窟窿,一定會被同伴再乾淨利索的捅一刀,以保證主公美好的觀感,這樣才不失了平衡。
要是撐不下去,那就死吧,主公身邊一向不缺人。
領頭人自然也沒叫手下上前試陣,要是眼前多出一群缺胳膊斷腿一身窟窿的人,他恐怕頭皮發麻,要去洗眼睛了。
他走上前,落步沉穩。
看向那棵突兀的大樹,也不再管破不破陣,直接一陣掌風襲向大樹,轟隆隆一聲,大樹宛若步入晚年的老人病來如山倒,摧枯拉朽,分崩離析,瞬間散成碎片。
「快抱住我!」突然出現的倒刺沖向身後眾人,首當其衝的黑影連忙一閃,縱身跳向另一側黑影,努力避免身上被倒刺扎一個窟窿。
同伴趕緊伸手抱住撲上身來的無尾熊,向後退出半步,才停住步伐,轉頭看向剛才那片地方,扎着無數閃着寒光的倒刺,看上邊的青銅鏽跡想必製造時間久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