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訣 第一章 沒有靈脈的少年

    「叮...叮...叮...」，聲音從一間老舊的屋子裏面傳了出來......

    走近幾步，撲面而來的是一股火熱的氣息，還夾雜着一些木柴燃燒的香味。

    屋子正門的匾額上，依稀能看清楚五個漆金大字，『蘇氏鑄造坊』，只是字的金漆剝落了大半，頗有幾分敗落的意味。

    視線下移，是一對老舊的黑色大門，看上去倒也蠻厚實，有幾分氣勢，但門上斑斑的刻痕，也像是在宣誓着它的老舊。

    『叮叮叮』，鐵錘連續敲打的聲音傳來，讓人忍不住想進坊一觀。

    大門正敞開着，作坊內部也一覽無餘，看上去面積還不小。幾十張鑄台，規律地佈置開來，倒也不顯得擁擠。連加熱的熔爐，都有好幾座。

    『乖乖』這麼大的鑄造坊，若是人員都到齊了的話，那熱火朝天的景象可想而知。

    但是，此時的作坊裏面，卻只有兩道身影，一個中年，一個少年。

    兩個人，相對這麼大的作坊來說，頗有些香火不濟的意思。作坊內部，剝落的牆皮、滿屋的灰塵、陳舊的座椅，更增添了幾分瀟瀟敗落的景象。

    「叮叮叮」，打鐵的聲音，再次響起，將人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坊內的少年，名叫蘇生。此時，他手握鐵錘，正揮汗如雨。

    只見，蘇生手中的鐵錘在空中划過三道完美的弧線，連續、快速、精確地擊打在了燒紅的鐵塊上，三錘落下的位置、力度，不差一絲一毫。

    『好』，面對少年這精湛的手藝，讓人忍不住要讚嘆一聲。

    但是，這精湛的手藝，卻是跟鑄造坊的敗落，有些格格不入。

    三錘落定，少年又重新蓄力，又是連續的三錘，依然是不差一絲一毫，這份精準就像是機械一般。

    一旁的中年人也在留心觀看，不時之間也會轉過身來。當他看到少年揮錘的這一幕，也不時會點點頭，黝黑的臉上常會露出兩排白牙，讚許的表情也不加掩飾。

    中年人名叫蘇厚，四五十歲上下，臉色黝黑，憨厚老實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一個老鐵匠。

    但細細留意，會發老鐵匠蘇厚讚許的眼神深處，卻有着一絲『惋惜』。

    說起這絲『惋惜』，就要回頭說說父子倆的事情。

    先說少年那精準的三道弧線錘，這三錘有個特別的名字，名為『蘇氏三連鍛』，正是中年人傳給少年的。

    這『蘇氏三連鍛』其實是一套戰決，是蘇氏部落代代傳承下來的，只要是蘇氏部落的人，基本都會。但能做到像少年這樣三錘擊打在同一個地方，力度和準度不差一絲一毫的，就連中年人都自愧不如，恐怕也只有蘇氏部落中那位修為最高的大長老，才有這樣的水準。

    要知道，每一套戰決的入門都不會太難，但想要精通卻不容易。這『蘇氏三連鍛』雖然品階不高，但經過代代的傳承，也頗為複雜，發力、收力、擺動等等，這些技巧也不容易掌握。

    但看着少年揮錘的一幕，蘇厚卻高興不起來，蘇生越是展現出如此的天賦，他就越是惋惜。

    因為，蘇生至今為止，連一條靈脈也沒有通，他體內也沒有一絲的靈氣。

    沒有靈氣，蘇生就算修練戰決天賦再高，前途也很渺茫。

    靈脈，吸收靈氣的脈絡，根據人的天賦不同，每個人體內的靈脈多少不一，從幾十條到上千條不等，但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存在幾十條。再差的話......，說白了，就是一頭豬，也該有十幾條。

    但蘇生卻『一條』都沒有，這種天賦，也被冠以枯骨鎮第一『天才』的美名。其實，若是眼界再開闊一點，大陸第一『天才』的美名，蘇生也唾手可得。

    言歸正傳......

    蘇生在六歲那年，接受天賦檢測的時候，就被告知一條靈脈都沒有。

    剛開始，蘇厚並不以為然，畢竟這種情況太反常了，以為是因為某些非自然的願意，才導致靈脈被封閉了，比如中毒、受傷、封印之類的。

    他開始帶着蘇生四處尋醫問藥，又花錢請人為蘇生疏通經脈，但幾年下來，依然是毫無進展。

    到今年，蘇生已經十五歲了，依然是一條靈脈都沒有。

    蘇生這種反常的體制，以及蘇生展現出來的天賦，讓蘇厚在感慨的同時，也是一籌莫展。

    「叮叮叮　」　又是連續的三次精準的落錘。

    這一次落錘後，蘇生並沒有馬上跟進，而是稍微放鬆了一下，因為長時間用力而有些酸痛的右臂。同時，將手中的鐵錘從右手換到了左手，才重新開始揮動，馬上又響起了『叮叮叮』的聲音...　...

    因為自己體內沒有靈氣，蘇生修練這套戰決，完全靠對技巧的掌控和體力的運用，但這樣一來，要比一般人辛苦很多。為此，蘇生想到了兩隻手輪換着修練的方法，這在一般人看來有點找虐的事情，但蘇生卻樂此不疲。

    其實，他這也是逼不得已，因為沒有靈氣，擊打的衝擊力比一般人要差很多，而這『蘇氏三連鍛』恰好是一套強化力量運用的戰決，所以蘇生就學了它，將它用在了鑄造上。

    不過，這麼辛苦的堅持，也有好處。幾年下來，蘇生也將兩個手練得一般的自如。

    這份堅韌和堅持，蘇厚也都看在眼裏。

    也因為這些原因，少年的鑄劍水平早已超越了蘇厚，在這枯骨鎮一帶都小有名氣了。但即便如此，依然改變不了鑄造坊落敗的頹勢。

    看着蘇生專注的樣子，蘇厚正琢磨着，等再賺夠了一筆錢，再帶着蘇生去尋訪能人，看看是否能夠幫助他徹底疏通經脈。

    『叮叮叮　』，蘇生左手剛剛完成一個三連鍛，連貫的動作稍微停頓了一下。少年微微抬起頭，露出那張稜角分明的臉，鷹隼般明亮的眼睛，下意識地朝門口的方向看了看。

    看樣子，他好像感覺到了什麼，但並沒有太過在意，又低下頭繼續開始落錘。

    但此時的門口，空無一人......

    不一會的功夫，就看到一個衣着華麗，梳着發冠的婦人疾步朝鑄造坊走來。

    婦人看上去三十來歲，容貌不差，華麗的衣飾加上稍微有些發福的身段，也勾勒出了一條風韻猶存的曲線。路過的行人，在狠狠看上幾眼的同時，還忍不住要腦補一下男上女下的姿勢。

    美婦人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忽然轉過身來罵道「看什麼看，小心老娘將你們的眼珠子挖出來。」

    被她橫了一眼之後，這些看官們馬上低頭四顧，只是在心裏低罵上一聲『這騷娘們，真潑辣！』之後，才裝着若無其事的離開。

    因為美婦人的聲音不小，這裏離鑄造坊也不遠，她這番話雖然未必能原原本本傳到坊內，但聲音倒是傳了進來。

    聽到這個聲音，蘇厚落錘的手稍微停頓了一下，忍不住皺眉暗道『她消息倒是蠻快！』

    蘇厚才想到這個，美婦人就徑直走了進來。

    「蘇厚，月家那份打造『月影刀』的生意，你為什麼要推掉？今天，你不說清楚，老娘跟你沒完。」溫芙一進入鑄造坊，就大聲喝斥。

    溫芙臉上，原本那點被姿色掩蓋的刻薄，也完全表露無遺。

    蘇厚轉過身來，一對濃眉也皺到了一起，原本就黝黑的臉色，倒是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看着溫芙那風韻猶存的身段，他不但沒有任何想法，反而有着一絲厭惡和忌憚。

    蘇厚忽又看了少年一眼，眼神也變得堅定起來，說道「月家那筆生意附帶的那個條件，我是不會答應的。」

    月家，枯骨鎮第二家族，掌管整個鎮五分之一的產業，相對這間衰敗的鑄造坊來說，完全不是一個等級。就算是鑄造坊鼎盛時期，也不過才幾十人的規模，與月家相比，也是九牛一毛。

    月影刀，也是月家弟子專用的武器。這一次，月家委託蘇氏鑄造坊打造一批月影刀，還專門附帶了一個條件，要求蘇青青加入月家，成為月家的弟子。

    蘇青青，是蘇厚的養女，原名溫青青，她的母親就是剛剛進入的婦人溫芙。

    當年，這對母女逃難到了枯骨鎮，被蘇厚收養，溫青青也就改姓了蘇，成了蘇厚的養女。

    這件事情，其實還要說到蘇生頭上。

    當年，因為蘇生靈脈的事情，不少人都勸說蘇厚重新收養一個兒子。雖然蘇厚也想過，但最後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機緣巧合之下，恰好遇到了當時逃難的溫芙母女，就收養了她們。

    所以，其實蘇生，也是蘇厚的養子。只是，蘇生是在很小的時候，就被蘇厚收養了，這麼多年下來，父子感情不錯，基本就跟親兒子沒什麼分別了。

    再回到生意的這件事情上......

    這一回，月家不但提供生意，又願意培養蘇青青。

    按道理來說，這樣的好事情，對於衰敗的蘇氏鑄造坊來說，是求都求不來的事情。

    但是，這麼好的事情，卻被蘇生一口拒絕了，是蘇生，而不是蘇厚。

    其實，蘇厚一開始也覺得是很好的事情，但聽了蘇生的話之後，也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老東西，這麼好的事情，你為什麼要拒絕？青青雖然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但......　」溫芙說到這裏，卻自己先打住了，她注意到了正在忙碌的蘇生。

    忽然之間，她眼前一亮，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蘇厚，你這麼做，應該就是因為這個來歷不明的小子吧！」溫芙的聲音充滿着鄙夷。

    說蘇生『來歷不明』，因為她是知道蘇生養子的身份。但她好像忘記了，她們母女其實也是『來歷不明』的一類人。

    不得不說，蘇生這個『後娘』確實對蘇生很不待見。

    除了蘇生本身天賦為『舉世罕見』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蘇厚當初收養蘇青青的意圖，有一部分是將蘇青青當成了『童養媳』。

    雖然蘇生早已是名聲在外，但對娶媳婦不但沒幫助，反而更加困難了。

    蘇厚的這個意思，雖然沒有明確說出來，但以溫芙一個老娘們的直覺，不可能不知道。

    這個意圖，隨着蘇青青的長大，又因為中間多了一個溫芙，變得越來越不靠譜了，眾人也都很有默契保持了沉默。

    但並非所有人都會選擇沉默，比如溫芙。

    溫芙的話，雖然有些含沙射影，但蘇生又怎麼會不明白。但他卻沒有理會，手中的鐵錘依然不停地揮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