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倭寇已盡數退至院子左首,讓開了大殿正面。道友閣 www.daoyouge.com
尹捕頭見倭寇猥集於一處,從大殿至廟門前已是一路暢通,心下又驚又喜,忍不住低聲對厲秋風道:「厲大人,倭寇已經退開,咱們不如也趁機衝出去罷!」
厲秋風搖了搖頭,道:「他們不是要放咱們逃生,而是害怕夾在大殿與廟門之間,一旦廟外真是咱們的援兵到了,兩下夾攻,倭寇非吃大虧不可。他們退到左首,看似讓開了通道。其實既可以避開兩面受敵,又能同時監視大殿和廟門。廟門最多僅容三人同時進出,就算廟外來的是咱們的援兵,此時貿然進入城隍廟,倭寇只須守在院子左首以弓箭攻擊,便能封死廟門。」
厲秋風說到這裏,略停了停,看了一眼被倭寇護在中間的石島主,這才接着對尹捕頭說道:「這個石島主武功或許沒什麼了不起,但是精通用兵之道。想來在東南沿海之時,沒少與咱們大明朝的官兵打仗。看此人排兵佈陣,可以說是井井有條。此時雖然局勢對倭寇未必有利,可是他如此佈陣,已是立於不敗之地。」
厲秋風與尹捕頭說話之時,趙家族長帶着十幾名趙家子弟已然走下石階,直向廟門走去。從大殿通往廟門約十五六丈,一路無人阻擋,倭寇既未放箭,也並沒有衝過來截殺。
眼看着趙家族長和族人穿過院子,就要走到廟門口的石階之下,並未有意外發生。見此情形,躲在大殿前人群中的幾名史家刀弟子再也忍不住了,推開擋在身前的眾人,直向石階下跑去,要隨着趙家子弟一起逃出城隍廟。
史家刀、雷拳門和碧雲塢的幫眾方才親眼看到史念豪、楊子喬、蔡笑斃命,已是群龍無首,個個嚇得魂飛魄散。此時這些幫眾之中,想要逃離城隍廟的人着實不少,只不過史念豪等人雖然已經死了,但是這些人害怕紀定中翻臉,一直隱忍不發。直到看見趙家子弟已經離開大殿,史家刀的幾名弟子也跟着去了,紀定中臉色雖然陰沉,卻也並未阻攔。一心想要逃跑的諸人哪裏還忍耐得住?只見不斷有人擠出人群,三步並作兩步躥下石階,直向廟門口奔去。
轉眼之間,史家刀、雷拳門、碧雲塢的六七十名幫眾盡數跑下了石階。另外還有十幾名洛陽知府衙門的公差捕快也偷偷溜出人群,隨着眾人向廟門口逃去。
廖大綱見此情形,一張臉漲得通紅,眼看着一名捕快從他眼前跑了過去,他大聲喝罵,那名捕快仍然不管不顧地向台階下跑去。廖大綱心下大怒,舉起手中的鋼刀,便要向那名捕快後腦砍去。黃崇恰好站在廖大綱身邊,急忙伸手攔住了他,口中說道:「大難當頭,大伙兒各懷心思,你又何必與他們為難?」
廖大綱雖然是洛陽知府衙門的捕頭,不過只是小吏,並非官員,在官場上之上,身份地位遠遠低於有品級的黃崇。此時洛陽知府韓去思已死,在城隍廟中的官吏之中,以官階而論,倒是七品知縣黃崇最大。是以廖大綱雖然心下不服,卻也只能強忍怒氣,眼看着那名捕快跑到了院子中,跟着眾人直向廟門奔去。
趙家族長資質平庸,只不過他是趙家長房的嫡長子,族長之位才落到他的手中。自從他執掌趙家之後,陸家已然崛起,與聶家爭鋒。趙家夾在聶、陸兩家中間,時常受氣。不少趙家子弟見族長對聶、陸兩家只能唯唯諾諾,不敢有絲毫得罪,使得趙家吃了不少虧,因此對族長十分不滿。而胡坤雖然不是趙家長房一脈,在官場上卻是如魚得水,最後做到了汝陽衛指揮使,手握重兵。胡坤權勢日重,對趙家族長越來越不恭敬。每年祭祀趙家祖先的日子,他要麼託辭不回,要麼回去之後,對趙家族長也是極為冷淡,並無多少敬意。一些趙家子弟見此情形,暗地裏與胡坤互通款曲,發誓要推舉胡坤做趙家的族長。
趙家族長雖然平庸,卻也不是傻瓜,知道族人對自己不服,聶家又不懷好意,是以這些年來戰戰兢兢,幾乎沒一日能睡上一個安穩覺。偏偏今日落入倭寇陷阱,幾乎陷入絕境。不過事情幾度翻轉,眼下聶家已是危如懸卵,對於他卻是一個好機會。只要帶着趙家子弟逃出城隍廟,搶先回到封門村,仗着封門村的天險,就算聶家有族人逃了回去,也只能聽自己的號令。到了那時,自己再派人給胡坤構陷一個「結交匪類,意圖不軌」的罪名,讓朝廷革了胡坤的官職,甚至將他滿門抄斬,也並非是不可能之事。如此一來,內憂外患,一併了結,自然是趙家族長夢寐以求之事。是以他此刻當真是心急如焚,恨不能一步便邁出城隍廟。
待趙家族長踏上廟門前的石階之時,耳聽得身後一片腳步聲。他心下一怔,轉頭望去,不由嚇了一跳。卻見身後除了十幾名趙家族人之外,還跟着七八十人。這些人既有史家刀、雷拳門和碧雲塢的幫眾,還有衙門裏的公差捕快。
趙家族長見此情形,先是吃了一驚,隨即心下狂喜,暗想史念豪、楊子喬、蔡笑已經死了,手下這些幫眾群龍無首,若是隨着自己離開城隍廟,正是將他們招攬到手下的大好機會。趙家在海州之戰中折損過半,今日在修武縣城中又死了不少人。若是得了這七八十人相助,趙家的實力不僅沒有減弱,反倒增強了不少。念及此處,他越發得意起來,對身後眾人說道:「各位不要落後,隨我一起出去求一條生路!」
紀定中站在石階之上,眼看着趙家族長帶着眾人走上了廟門口的石階。以紀定中的智計,知道趙家族長帶着十幾名趙家子弟離開,於大局來說,並無什麼大礙。但是最怕趙家諸人離開之後,其餘眾人心思不定,不免士氣受挫。果不其然,趙家子弟走下石階之後,史家刀、雷拳門、碧雲塢的幫眾紛紛跟了過去。最後就連洛陽知府衙門的公差捕快也走了不少。紀定中心下焦急,暗想如此下去,只怕眾人瞬間作鳥獸散,倭寇若是乘機殺過來,聶家非得就此覆滅不可。
紀定中正想着向聶老太爺討一個主意,卻見趙家族長轉過身來,對着身後七八十人說話,擺明了是想招攬眾人。紀定中心下越發着急,只是他還沒有說話,忽聽聶老太爺冷笑了一聲,口中說道:「趙老四也是五六十歲的人,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了。不只不曉得韜光養晦,都到了這個地步,還想着收買人心。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哼哼。」
紀定中聽聶老太爺如此說話,心下一凜,轉頭望去。卻見聶老太爺一臉陰沉,正自看着趙家族長等人的背影,臉上露出了一絲陰冷的笑意。
眨眼之間,趙家族長的身影消失在廟門口。趙家子弟和史家刀等三個幫派的幫眾爭先恐後地跟了出去。
院子中一片沉寂,只有十幾處火堆仍在噼噼啪啪地燃燒不停。
柳生宗岩、石島主、廣智和尚和徐承嗣站在倭寇中間,靜靜地看着廟門口。
厲秋風右手握着繡春刀,目光一直在柳生宗岩和徐承嗣身上打轉。
紀定中站在石階之上,一會兒看看廟門,一會兒看看柳生宗岩等人,時不時地還向站在石階下的厲秋風瞟上一眼。
黃崇將黃旭緊緊攔在身後,似乎生怕有羽箭向黃旭射過來。
聶老太爺在幾名聶家子弟的護衛之下,看着空中隨着寒風撲下來的雪花,臉色陰晴不定。
似乎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忽聽城隍廟外羽箭破空之聲又起,其中還夾雜着不少人的慘叫之聲。院子中的眾人登時動了起來。大殿前的公差捕快紛紛將手中的刀、劍、鐵尺、水火棍橫在胸前,目光死死盯住廟門。而倭寇雖然並未移動腳步,但是手中的長刀卻都指向了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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