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那九個幹部無不震驚,但其中多數人很快感覺到出了一口惡氣,因為李睿說的話,正是他們敢怒而不敢言的,李睿說到了他們的心坎里,幫他們打了孫長寶的臉,殺滅了孫長寶身上瀰漫着的歪風邪氣,這實在令人激賞。
孫長寶差點沒氣暈了頭,抬手指着李睿的臉龐,手臂不斷顫抖,口唇哆嗦的罵道:「你……你他媽趕緊給我滾蛋,你再敢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我抽你?你算幹嗎吃的?你知道狗屁啊你就敢大放厥詞?我給兒子辦訂婚宴關你屁事?你算幹嗎的你站出來放狗屁?滾,你給我滾,你馬上給我滾蛋,再敢嗶嗶我可對你不客氣!」說完走到包間門口,對外面走廊里大聲喝道:「大春,小春,過來!」
李睿嘆息一聲,道:「孫主任啊,我理解你被我揭穿真實嘴臉後氣急敗壞想要叫人打我的迫切心情,可是你不用叫人,因為你就算叫了人來也動不了我一根汗毛。」
孫長寶回過身來,臉孔已經有些猙獰,破口大罵:「滾尼瑪的,你他媽以為你是誰?還動不了你一根汗毛?我今天就偏要動你試試!」
「孫主任,你真動不了他一根汗毛!」
門外忽然響起夏燕的話語聲,話音落地,她也已經站到包間門口,目光划過站在門內的孫長寶,最後定格在包間裏的李睿臉上,秀美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這位李副縣長今天是怎麼了,為什麼自降身價和孫長寶這樣一個小人物幹上了,他是從哪憋了一肚子火來要拿孫長寶當出氣筒嗎?
李睿見她趕到,微微詫異,不知道她怎麼趕過來了,見她手上空空如也,沒拿着自己的公文包,估計她是先放下公文包後趕過來的,應該也是擔心自己和孫長寶發生衝突,這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女人啊,遙遙對她一笑。
孫長寶聽着夏燕這話刺耳,連帶對她也沒好感了,臉色陰沉的問道:「夏經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認識他呀?」
夏燕耳聽身後噔噔噔走路聲響,回頭看去,見兩個壯小伙趕了過來,擔心他們對李睿動手,忙道:「孫主任,你連李縣長都不認識?」
「什麼?李縣長?」孫長寶如同聽到了世界上最玄奧的咒語,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暫時沒回過神來。
夏燕補充道:「這位是政府分管招商扶貧環保的李縣長!」
包間裏九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嚇得紛紛站起身來,不敢相信的看向李睿。他們雖然也都是縣直機關的幹部,但沒有一個和李睿打過交道,自然也就沒人知道他是副縣長,而就算現在聽夏燕道出他的身份,也是滿心的不可思議,這麼年輕會是副縣長了?開玩笑吧?但夏燕又不是喜歡開玩笑的人,更不會對孫長寶開玩笑,那……那這小子還真是副縣長?天哪,雙河縣什麼時候有這麼年輕的副縣長了?
一時間,這九人無不暗責自己消息閉塞、政治敏感度不高。
李睿走到孫長寶身旁,面帶鄙夷的看着他,語氣冷肅的說道:「孫主任,你別怪我來拆你的台,實在是你幹得太不像話,前有扶貧辦原主任常英傑的教訓,你居然還敢通過喜事大肆斂財?你是仗着你紀委辦主任的身份嗎?還是自以為幹得隱秘沒人知道?我告訴你,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孫長寶兀自不肯相信他的身份,一臉懷疑的打量他,道:「你……你真是李……李縣長?」
李睿也不答他,道:「我今天過來管你的事,好像有點狗拿耗子,但就算是多管閒事,我也要管,否則你這種幹部所帶來的歪風邪氣就把縣裏領導幹部的黨風政風全給破壞掉了,還會污染民間的淳樸良善風習。我告訴你,你必須馬上將你前次和本次訂婚宴上的不合理所得全部退還,一分都不能少退!你如果能夠做到,我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如果你做不到,那就別怪我去紀檢委舉報你了!」
包間裏眾人聽到這番話,無不歡欣雀躍,甚至有人忍不住內心的激動心情想要給李睿鼓掌了。他們雖然作為賓朋被孫長寶邀請過來赴席,但並不代表他們願意,他們純粹是被所謂的面子束縛住了,更有孫長寶身份背景的脅迫,這才不得不捏着鼻子過來任他宰割,心中鬱悶憋氣而不敢言,現下李睿不僅將他們不敢說的話當眾講了出來,還狠狠教訓了孫長寶一通,讓他把禮金退回,正中他們心氣兒,可想而知他們的喜悅心情。
夏燕既詫異又擔心的看着李睿,詫異的是,這位李縣長居然不顧及自身身份地位,在這種小事上和孫長寶作對拆台;擔心的是,他此舉肯定會狠狠的得罪孫長寶,儘管他一個副縣長得罪孫長寶這種小人物也沒什麼可怕的,但得罪一個小人肯定不會帶來好運。
李睿毫不理會眾人的盯視目光,只是臉色冷厲的看着孫長寶,其實按他往日裏的低調風範,他就算要重重的教訓孫長寶一番,也會暗裏收集證據,然後到縣紀委將他舉報告發,不過總是那麼干,實在有些膩歪了,而且還會帶來陰暗心理的滋生,所以他今天就來了個反其道而行之,公然跑到喜宴上拆台,當面訓斥孫長寶的違紀行為,這樣做雖然有些高調,但一來能夠懲治孫長寶,二來可以警示他人,三來還能為夏燕等被脅迫的賓朋出氣,怎麼算都值得了。
孫長寶氣得怒火中燒,暗忖自己行事手段極其隱秘,而自己又是紀委辦主任,深得領導孫中華的厚愛,對上李睿這個沒什麼名氣的副縣長,就算贏不了,至少也絕對不會輸,當下一咬牙,梗着腦袋叫道:「李縣長,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你也少給我扣大帽子。我兒子訂婚,我請朋友們吃頓飯怎麼啦?第二次訂婚又怎麼啦?難道第一次訂婚失敗就不能再訂婚了?我們孫書記都不管的事,你憑什麼管吶?至於你說的什麼大肆斂財,我更是聽不懂,難道親朋好友們出份子錢給我就是大肆斂財了?哼哼,要按你這麼說的話,那全縣的領導幹部都大肆斂財過,你要舉報乾脆把所有的領導幹部都舉報了吧!」
李睿嗤笑一聲,點了點頭,這個孫長寶不僅厚黑,還因此滋生了囂張心理,可能也是覺得有孫中華做他的後台,自己這個副縣長就拿他無可奈何,如果他是這麼想的,那他可就太天真了,道:「那你就是不打算改正錯誤了?」
「我本來就沒有錯誤,又改正什麼?李縣長,你雖然級別比我高,也不能誣賴我,我作為紀委幹部,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倒是你,堂堂的副縣長,突然跑到我兒子訂婚宴上攪局……算了,你可能也是聽了外面傳的謠言,誤解了我,我就不說什麼了。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李縣長你要是願意,就留下來喝杯酒;要是不願意,我也不勉強。」
孫長寶也不愧是作辦公室主任的,能說會道,巧舌如簧,逮到機會還表現了一把心胸寬廣,說的場面話也挺漂亮。
李睿笑笑,深深看他一眼,舉步走了出去。夏燕急忙跟出。
包間裏那九人眼見李睿空說一番大話,沒能奈何孫長寶,也是既鬱悶又無奈,彼此對視一眼,又坐了回去。
夏燕在樓梯上追到李睿身邊,低聲說道:「李縣長,你今天怎麼跟孫長寶這樣的小人物當面幹上啦?」
李睿道:「我看不慣他的小人行徑!」
夏燕幽幽一嘆,道:「其實縣裏像他這樣的幹部還是很有一些的,手裏有權的差不多都這樣,借着手裏有權,就趁婚喪嫁娶大肆斂財,否則哪一天下台了,哪個還會正眼看他?你……你收拾了一個孫長寶,可還有李長寶張長寶王長寶。」
李睿苦笑停步,看着她道:「貌似連這個孫長寶我都收拾不了。我現在才想到,剛才魯莽了,雖然當眾怒懟了孫長寶一回,非常解氣,卻打草驚蛇了,他回頭肯定會把禮金如數退回,甚至是取消這第二次訂婚禮還沒來得及辦的酒席,免得被我抓到證據。如是一來,我就更拿他沒有辦法了。」
夏燕想了想,低聲道:「那也沒關係,至少你震懾到了他,讓他退回了不該收的禮金,以後也不敢搞得太過分,因為他知道你會一直盯着他,這也算是治病救人了吧?!呵呵。」
李睿想想也是,笑了笑,道:「今天才知道你這麼會說話,你吃飯了嗎?沒有跟我一起吃吧,我請你。」
夏燕很是歡喜,笑盈盈的道:「我還真沒吃呢。」
李睿指着樓下道:「那就樓下餐廳找個桌子吃吧。」說完繼續下樓。
夏燕跟他走了幾步,忽然又想到什麼,有些羞赧的道:「招待所人進人出的都是縣直機關的幹部,看到我跟你吃飯,不會影響到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