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來大人正是大名鼎鼎的來宗道,深得天啟皇帝信任。
即便如今魏黨當道,來宗道並未投靠魏黨,魏黨成員也依舊無法剷除來宗道。
非但不能剷除,來宗道身為吏部尚書,甚至還打破了規矩,成了這次會試的主考官。
按制,主考官只能由進士出身的大學士、尚書以下,副都御史以上的官員擔任,來宗道的官職超過了規定,卻又是庶吉士出身,兩者均不合規矩。
「你便是王離?」來宗道死死的盯着王離,似是有一股恨意。
深諳為官之道的來宗道,很少會有這種表現,加上現在這個場合,即便是來宗道,也忍不住的要站出來罵上幾句了。
「正是下官!」王離點了點頭。
所謂的監考,其實就是個幌子,考場內一切安排的井然有序,根本用不着自己去負責,而自己帶來的十來個蝦兵蟹將,則是被帶到了一間屋子內,省的出來丟人。
「既然能說出實幹興邦,空談誤國這等豪言壯志,又為何要放棄這次的會試,去當了那錦衣衛試百戶?」來宗道直接問道。
王離愣了下,沒想到來宗道是因為這個原因而對自己產生了意見。
當然,也讓王離確定了自己昨天寫下的那副字並沒有交到如煙姑娘手中,不然的話,來宗道是怎麼知道的?
自己寫下那番話的時候,來宗道可是已經在考場內的,即便身為主考官,考試結束之前,也不能隨意離開。
「因為被一件案子誤牽連,耽誤了報名時間,所以趕不上這次的會試了,不過在這之前,我又悟到了另一個道理。」王離微微一笑,論裝逼,我王離還沒服過誰。
來宗道的語氣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那段可能會把人得罪死的話,來宗道卻反認為很有道理。
既然你禮部尚書都很看好在下,那在下是不是得再閃兩下讓你瞧瞧呢?
「我是長城上的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
『啪……』
來宗道將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打翻在地,滾燙的茶水撒了滿滿一地。
「老夫看你就是文人中的敗類,長城上的蛀蟲,吞噬根基的蛀蟲!」來宗道指着王離狠狠的罵道。
「大人,就算您是禮部尚書,也不能無憑無據的污衊他人。」王離微微眯着眼睛,什麼阿貓阿狗的都要來弄自己一夥,老子又不是女人,用得着你們這麼惦記嗎?
禮部尚書又如何?我人微言輕又如何?兔子急了還咬人呢,這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自己,還有沒有天理了?
最特麼重要的是,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如果竇娥還沒死的話,王離一定會把她救回來,然後將天下第一冤的帽子加在自己頭上。
「哼,老夫難道說錯了嗎?」來宗道冷哼一聲:「信王殿下自覺理虧與你,便安排你入錦衣衛,就算你有不滿,也不當借着信王的名義大鬧錦衣衛,更不該大肆收受賄賂,接了任務卻不立即執行,反倒是先去讓人請你去喝花酒,還威脅他人,你這個不忠不仁不義的小人,老夫恥於與你同為文人……」
王離突然間發現一個道理,在古代為官,臉皮薄了不行,心裏面太陽光了也不行。
以來宗道的閱歷,難道看不出這裏面的問題嗎?
他一定看的出來,既然明知道這是田爾耕等人給自己下的套,來宗道又與魏黨形同陌路,為何還要指着自己破口大罵?
甚至不惜在會考場地如此大鬧一番?
想來想去,王離也只想到了一個原因,自己身為文人的身份,卻接受了信王的安排,做了武人的活計。
文人看不起武人,這是祖制,即便是來宗道這種大人物,這種概念依舊根深蒂固。
罵王離並非是因為表面上的那些原因,而是在罵王離為了當官而放棄了文人的驕傲,放棄了文人的骨氣。
或許在他看來,錯過一次並不代表什麼,王離年紀還小,即便錯過兩三次又能如何?
至於我是長城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這句話的含義的確很深奧,即便是來宗道也不得不承認,他很佩服這句話,如果是換一個人,他怕是會連這個人也一起佩服,但偏偏這個人是王離,做出了那令文人深感恥辱的事情。
「我不忠不仁不義?比起大人您來,我倒是不覺得!」王離呵呵一笑,直接反罵來宗道比自己更不忠不仁不義。
至於後果如何,還能如何?
無非就是棄官回鄉唄,有什麼大不了的?
反正明朝也堅持不了多少年,不如提前找個偏遠的地方當一當土大王好了。
原本王離還對明朝的覆滅深感惋惜的,但是現在,身處於明朝走了一遭之後,王離卻對此一點也不意外了。
套用一句後世的話,現在明朝這些官員,十個裏面有九個都是嘴炮,鍵盤俠。
自持清高不是不可以,可得有自持清高的資本,拿着歷史當現代,還覺得自己是威風八面的世界第一帝國吶?
如果可以的話,王離真想挨個給他們一嘴巴子,並且告訴他們,醒醒吧,大唐亡了……
罵戰是毫無作用的,兩人罵了一會兒便停了下來,來宗道吹鼻子瞪眼的看着王離,每看一次便重重的冷哼一聲。
王離對此倒是無所謂,該吃吃該喝喝,一點也沒把這事放心上。
翌日,第一場考試結束,王離直接帶着他的十來人返回北鎮撫司。
將自己關在辦公室內忙活了一小會兒的功夫便打算收工完事,瞧見那稀稀拉拉的十來人,王離也有些不忍。
「不要忘了自己的初心,陽光終有一天會照在你們的身上!」離開之前,王離還不忘給眾人倒上一碗雞湯。
留下一群不明所以的吃瓜群眾,王離在考場與主考官大吵一番的事情他們也聽說了,一個個的為此擔心不已,主要是擔心他們自己會受到牽連。
田爾耕這兩日心情不錯,稍稍使了點手段,便讓朝中大臣跟王離幹了起來,而且還不是自己一方的大臣。
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坐收漁翁之利的感覺,至於前途,這個他們已經有方案了。
「什麼?」看着王離拍在自己案台的一封信,田爾耕愣了下。
「辭呈!另外告訴李副千戶,殿下已經答應見他了,什麼時候他有空自行去殿下府上即可。」說完,王離直接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