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役使軍士?」
楊泉愕然,然後說道:「某當年在開封為官……」
哥在京城做過官,所以你別想給哥扣帽子,否則大家翻臉難看。
「某也認識一些人,那些長輩告訴某,要做官就得踏踏實實的,所以就讓某來廣南西路為官,至少要待兩年……」
這是一種策略,只要在這裏待滿兩年,那些『長輩』就能為他楊泉吶喊,「看看吧,看看楊泉這個出色的年輕人吧。別人在中原安逸的做官享受,他卻去了最艱苦的地方……」
一番運作之後,得到加分的楊泉飛升就在眼前了。
這同時也是威脅。
某有許多強有力的長輩,你最好別惹我。
唐仁沉吟着,楊泉覺得自己的威脅起作用了,就放緩了語氣,「聽聞唐鈐轄是歸信侯的心腹?既然如此,那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為了那些賊配軍傷了交情……」
「交情?」
唐仁笑道:「敢問楊知州,你口中的長輩是誰?可否能讓唐某開開眼界?」
「這個卻是不方便相告。」別人的後台和實力別問。楊泉覺得唐仁不懂這些規矩有些可鄙,但依舊在微笑。
唐仁的笑容越發的溫柔了,「你可知道某是誰的人嗎?」
「歸信侯。」這不是什麼秘密。
沈安弄了個小圈子,但這個小圈子很可憐,只有小貓兩三隻,一般的官員圈子都比他的大,更遑論那是在一磚頭就能砸死兩個高官的汴梁……
這個話題已經淪為了笑談,楊泉都忍不住微笑了起來。
「是啊!某是歸信侯的人,這一點某認得很清楚。」
唐仁突然抬頭問道;「可你為何認不清自己的身份呢?」
「唐鈐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楊泉的笑容收了,冷冰冰的問道。
「你說呢?」
「某不知。」
楊泉決定等回去後就去信京城,把唐仁這廝的無禮告訴那些長輩,讓他們去和沈安交涉。
沈安……
那是許多年輕人崇拜的對象,但楊泉不在內,他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超越沈安。
沈安那廝的命好,竟然提早結實了還是宗室子的趙仲鍼,這才有了後面的順風順水,否則某楊泉也能平步青雲啊!
「你……能被弄到廣南西路來,你那些長輩也就是這模樣,沒本事。」
唐仁一句話就揭穿了楊泉最得意的倚仗,然後冷靜的分析道:「就算是要歷練,也只會去北方,去雄州等地。到時候說一句去戍邊,自然升官發財。」
雄州等地距離汴梁至少沒那麼遠,而且也沒廣南西路那麼窮。
楊泉面色鐵青,起身道;「唐鈐轄這是要羞辱某嗎?那便去轉運使哪裏說話。」
這裏是廣南西路,不是府州,若是被唐仁一個外人肆虐,廣南西路的大佬們都沒臉見人了。
「你的長輩們可告訴過你……汴梁已經不再役使軍隊了嗎?」
「什麼意思?」楊泉依舊自信滿滿。
這裏是廣南西路,天高皇帝遠,誰管得着?
「沒什麼意思,只是想告訴你,樞密使富相最近想立功都想瘋了……他想重返政事堂的事你知道嗎?」
楊泉知道毛線,他在廣南西路消息閉塞,算是被隔絕了。
富弼被韓琦欺負的夠嗆,一直在想報仇。可怎麼才能報仇?
唯有重返政事堂,富弼才能和韓琦扳腕子。
所以有立功的機會富弼不會放過。
而楊泉役使軍士就是一個功勞,富弼一旦拿下了楊泉,弄不好就會順勢掀起一場大案……
臥槽!
楊泉眨巴了一下眼睛,「你想哄騙某嗎?」
「這是京城的消息。」唐仁冷笑道:「你盡可不信,門在哪,慢走不送。」
這一刻他覺得楊泉這等人就該趕回家去種地。
「某錯了。」
可楊泉卻很光棍的認錯。
這事兒不算大,頂多是申飭。
但唐仁卻不是那麼想的,「知道歸信侯的性子嗎?」
「狠辣……不,是寬厚,以德服人。」楊泉想起了那些被打斷的腿。
「如今歸信侯每次立功,京中的重臣們相詢都是用幾條腿來衡量,你的腿值多少功勞?」
這是京城的另一個笑話,連楊泉都有所耳聞。
他的腿有些發軟,強笑道:「唐鈐轄有話好說。」
富弼做為引子,沈安一錘定音,兩個狠角色沒出面,就鎮住了楊泉。
楊泉還想再堅強一下,可想到沈安的名聲,不禁就軟了。
只要富弼有動手的意思,沈安就會遞刀子,本來只想申飭他的,最後會把他變成典型,乾脆趕到瓊州去為官。
瓊州啊!
楊泉徹底的軟了。
「此事也不是不能迴旋。」唐仁有些唏噓的道:「只看你肯不肯為國之事,若是肯,回頭唐某會去信京城,把楊知州的豐功偉績傳播一番。此言若是有假,某不是人。」
為國做事?
某現在不就是在為國做事嗎?
想到唐仁會去信京城,多半是要給那位歸信侯介紹一下自己……
哦……發達了啊!
要是能被沈安看重,以後還擔心什麼仕途?
看看吧,沈安的那個小團體雖然小,可人人都有出息。按照沈安的尿性,以後多半是要為這些人保駕護航,這等好事終於輪到某了嗎?
唐仁親切的道:「以後你我就是一夥兒的了,如今這裏有個事需要你出面一下,可願意?」
「願意!」楊泉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可卻知道不能反悔,否則唐仁會和他不死不休,於是就硬着頭皮道:「是何事?可是要殺敵嗎?」
唐仁從遙遠的府州趕到這裏,為的就是解決土人這個隱患,所以楊泉擔心自己會成為炮灰。
「哪裏會。」唐仁一臉正色的道:「土人也是咱們的兄弟,怎能刀槍相向?」
楊泉一聽就樂了,讚美道:「是啊!土人……那些土人實則和咱們都差不多,為何要為難彼此呢?若是能成為兄弟該多好。」
「是啊!所以還請你楊知州押送些糧食牲畜去見見那些兄弟。」
呃!
楊泉驚住了,緩緩坐下,「什麼?去見那些土人?」
「沒錯。」唐仁起身,俯身下去,低聲道:「這三日某並未閒着,某令人去找那些將士問話,拿到了你役使軍士的證據,只要某去信京城,你明年鐵定會在瓊州為官。楊知州,你如何選擇?」
「你坑人!」楊泉抬頭,悲憤的道:「你一步步的誘惑逼迫,最終竟然是想讓某去送死。」
「你可以不去。」唐仁覺得自己就像是逼良為娼的老鴇,但卻沒有愧疚感。
「去!」富貴險中求,能來廣南西路為官的楊泉不乏冒險精神,只是他對唐仁的節操有些不信任,「你如何能擔保事後為某表功?」
唐仁一臉誠懇的道:「某用自己的前程發誓,事成之後,某若是不為你表功,回頭就丟官去職,一生為民。」
「好!」
沒有見識過沈安純良的楊泉興奮了,心想富貴險中求,某這就去搏一把。
第二天早上,車隊再度集結。
大伙兒圍着唐仁,仔細傾聽着佈置。
「你等此次去山下轉悠,一旦遇到土人,那就跑,咱們大軍就跟在側面,你們就往側面跑。」
唐仁警告道:「記住了,不需要什麼悍勇,某隻要你們逃跑,跑的越狼狽,越悽慘就越好。誰若是裝英雄,那就丟他在後面去和土人廝殺。」
這個不錯,車夫們很是滿意,只是那些負責押送的將士們面色慘白。
那些土人在崎嶇的山路上健步如飛,咱們到時候跑不過咋辦?
這就是平時不操練的惡果。
但軍令如山,此刻誰敢動搖軍心,哪怕是楊泉,唐仁也敢一刀剁了他。
「引出土人之後,大軍馬上包抄包圍他們,然後逼降……」
這是唐仁的方案,對此他信心十足。
「是。」
大家都是砧板上的肉,沒有反抗的餘地。可緊張的情緒卻在蔓延,漸漸的能看到恐懼。
馬丹,讓一群膽小的傢伙去誘敵,弄不好會搞砸了。
唐仁指着楊泉說道:「楊知州悍勇,自願帶隊作為誘餌,有他在,你等還怕什麼?」
眾人看着身穿官服,面色平靜的楊泉,信心不禁大增。
知州都不怕,可見此次並不危險。
「出發!」
車隊出發了,唐仁揮手告別,「楊知州慢走。」
這話就像是送客,楊泉板着臉道:「那些話可記住了?」
「保證!」唐仁笑的很真誠。
楊泉上馬出發,唐仁一臉唏噓的目送着。
「鈐轄,有京城的書信。」
唐仁回身,信使急匆匆的遞上書信。
「竟然是歸信侯的。」
唐仁看到是沈安的書信,不禁心中感動。
打開書信,裏面是沈安對廣南西路土人的看法,以及對此的一些見解。這些見解發人深省,許多地方讓唐仁有些醍醐灌頂的明悟。
「果然是歸信侯,這見識……滿朝文武都比不上。」
看完書信後,唐仁對身邊的人說道:「那邊……注意一下,最好要狼狽些,楊泉那裏最好受傷。」
身邊的官員不解的道:「鈐轄,此事不好辦啊!」
「好辦的很啊!」唐仁輕鬆的道:「楊泉有戰馬,跑得快,到時候安排兩個神箭手在他的附近,瞄着他的大腿和胳膊放箭……」
「鈐轄!」
隨從燕八提醒了唐仁一句。
「什麼?」
唐仁沒好氣的道:「有正事呢,別打岔!記住了,要安排神箭手,必要時射馬屁股也成,想想那戰馬發狂,楊泉必定驚惶萬狀,那多真實?再摔斷一條腿就完美了。」
「鈐轄!」燕八再度提醒。
「什麼意思你!」
唐仁不耐煩的回身,就看到了一臉怒色的楊泉。
臥槽!
全被這貨聽到了?
……
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