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戎裝的趙曙出宮了。
城外大軍雲集。
步卒早就跟隨着輜重出發了,剩下的全是騎兵。
數萬餘騎兵列陣以待,這是大宋的精銳力量,今日出發,將會重現漢唐榮光。
趙曙帶着百官來了。
陣列前,將領們神色激動。
「萬歲!」
當看到趙曙時,騎兵們呼喊了起來,氣勢如虹。
「朕隨後會去大名府坐鎮,在那裏等着你等的好消息,出發吧。」
「萬歲!」
騎兵開始出發了。
沈安對摺克行拱手。
大宋的騎兵規模不斷在擴大,萬勝軍成為了第一批改編的騎兵。
折克行點頭,然後遠去。
沈安回到家中,一家子都在等着他。
「今日不走。」
沈安笑着抱起了毛豆,又騰出一隻手來摸摸芋頭的頭頂。
楊卓雪嘟囔道:「我娘先前來過,說是這一戰怕是要打的驚天動地,果果去了大相國寺給你求了護身的東西,妾身請了一尊神仙在家裏供奉着,好歹每日焚香禱告……」
果果笑嘻嘻的道:「嫂子別怕,哥哥厲害着呢!回頭打下了幽州城,咱們還能去玩。」
「嗯,幽州那邊還是有些地方不錯。」
幽州按地方就是後世的京城,沈安也去過,但自然景觀乏善可陳。
出征前的日子也不消停,富弼掌總北伐,兩天召集了兩次議事,讓沈安很是頭痛。
最後一天的晚上,王雱、蘇軾等人都來了。
趙頊也悄然溜出宮來。
「不是讓你監國嗎?」
眾人揪住他就是一陣猛灌。
「官家還得好幾日才出發。」
趙曙將會在沈安等人的後面出發,直赴大名府。
王雱遺憾的道:「某也想去看看大軍征伐,可書院不能不管啊!」
「讓安北多殺幾個就是了。」蘇軾最是灑脫,舉杯就干。
趙頊突然低聲道:「官家這幾日老是去和祖宗牌位嘀咕,我有些心慌。」
呃!
沈安想想那個畫面,也覺得瘮的慌。
你說你沒事就尋祖宗說話,祖宗他累不累啊?
對於官家的這個癖好,沈安很是無感。
等他醺醺然的去尋妻子,發現妻子在神像前跪着嘮叨後,就覺得頭皮發麻。
……
初春的雄州已經變成了一座軍營。
「都出去!」
「全都出去,大軍在外紮營,城中存放輜重!」
馮京站在州衙的前面,衝着將領們聲嘶力竭的呼喊着。
「可兄弟們冷啊!」
有人在悲憤,有人在無辜。
馮京感受到了一下氣溫,罵道:「哪裡冷了?哪裡冷了?」
「馮副使,冷的很啊!弟兄們都燒了。」
「馮副使,城外就是帳篷,您去看看,真冷啊!」
馮京被一群將領弄的焦頭爛額,無計可施。
「沈龍圖來了。」
外面傳來了密集的馬蹄聲,稍後沈安帶着一隊鄉兵來了。
見到將領們蝟集在州衙前,沈安問道:「何事?」
他剛帶着人去了界河那邊巡查,對岸有遼軍的斥候在窺視,見到他後還指指點點的,被一陣弩箭驅散。
那些將領訕訕的道:「無事無事!」
沈安看了一眼馮京,馮京搖頭,「無事。」
他現在算是明白了,自己剛才被這群老油條給擠兌了一番。
「富相何在?」
沈安邊走邊問道。
「就在裏面。」
富弼此刻看着就像是個被學生氣壞的先生,抓着頭髮準備爆炸。
「安北你去了何處?」富弼嘆道:「大軍一動,諸般事務千頭萬緒,讓老夫頭疼不已啊!」
「某整日率軍哨探,也忙的不行。」沈安見富弼的嘴角起了個泡,不禁倍感欣慰。
前日富弼還嗶嗶什麼要跟着大軍一起前進,說自己身體倍棒,吃嘛嘛香。
喔嚯!這不就上火了!
「地圖弄來。」
沈安挪動了一下凳子,靠在桌子邊上。
室內只有他、富弼和馮京三人,這話指使誰?
馮京皺眉,富弼乾咳一聲,示意他趕緊幹活。
於是樞密副使親自送上地圖,沈安開始指點江山。
「某先前在界河那邊看了看,發現了遼軍,但只是零星斥候,可見是有了準備。」
沈安指着涿州說道:「新城,范陽,也就是涿州,某沒想過別的,就是這麼一路打過去。」
「不出奇兵?」富弼想起了沈安上次攻打西夏時用兵的驚艷,不禁有些好奇,「你上次攻打西夏時,用兵號稱如閃電,為何此次要一步步的打過去。」
「那是西賊。」沈安喝了一口茶水,「西賊靠的就是一口氣撐着,那咱們就該疾如風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過去,打散他們的那股子氣,可遼人不同,他們不只是一股子氣,他們有底蘊,有漫長的征戰經驗,想一把打垮他們不現實。誰這般想,最後定然要吃虧。」
富弼有些遺憾,在他看來,若是沈安能複製西北征伐的那種勝利的話,那該多好?
「相公!」
外面來了個官員,手中拿着一份文書。
「皇城司密諜有密報。」
「拿來。」富弼接過密報,先謹慎的驗證了封口,然後拆開。
「幽州城封鎖了。」
富弼有些失望,「遼軍有了準備。」
「大軍的動靜那麼大,怎麼可能隱藏蹤跡?」
沈安喝了一口茶水,「明日就該出擊了,富相。」
富弼的呼吸緊了一下,趴在桌子上看着地圖,「安北,遼軍有了準備,這一路只能硬碰硬,你可有把握?」
馮京也有些緊張,「這是傾國之戰,遼軍這一路戒備森嚴,我軍只能一路攻打,這一路前往幽州城都沒有憑藉的地方,敵軍若是來攻打,我軍就只能在野外防禦……」
「傾國之戰!」
沈安說道:「某有信心!」
富弼抬頭,「安北……」
他是統軍的,只能蹲在雄州城等消息,並居中統籌輜重補給,以及援兵。等沈安打下范陽城,有了依託之地後,他才能出發,去追上大軍,統籌對南京道的進攻。
他只覺得心跳如雷,那種使命感驅使着他說道:「此戰不能敗!」
「不會敗。」
沈安點頭。
富弼和馮京依舊有些激動。
沈安起身道:「某從未擔心此戰會敗,但富相……你是主將,你的一言一行都將會給將士們帶來些什麼,比如說擔心,或是放心。為將者,越是臨戰就越該鎮之以靜,你看看某……」
沈安摸出一個小瓷瓶,打開就喝了一口。
「爽!」
富弼嗅到了一股子濃烈的酒味,但他並未說什麼。
「軍中不能飲酒。」
馮京有些不滿。
沈安看着他。
「這邊太冷了些。」沈安把塞子塞好,起身道:「某回去了,明日凌晨出擊。」
他頷首出了房間,富弼翁婿倆這才鬆了一口氣。
「剛才他盯着某……」馮京說道:「某確信他下一刻就能殺人。」
富弼搖頭道:「他是在嚇唬你,百戰名將想讓你知道何為戰陣。」
馮京有些失落的道:「此戰事關國運,某卻有些心神不寧了。但他為何這般自信能勝?」
「因為他若是以為不能勝,那當然就敗了。」
為將者,出征前不管面臨的敵人有多強大,你都得抱着必勝的信念。
……
沈安睡了一個好覺。
凌晨,他走出了住所。
李寶玖來了,「郎君,諸軍都準備好了。」
「好!」
沈安伸手,嚴寶玉把長刀遞來。
「我們走。」
凌晨的雄州城裏靜悄悄的,不見燈火。
一行人的腳步聲顯得有些單調,隨後那些沿街的房屋裏傳來了些動靜。
沈安知道那些百姓會在窗戶和門縫後面看着自己。
天空中掛着殘星,顯得有些慘澹。
富弼來了,監軍楊都也來了。
「保重!老夫過幾日就北上。」
大戰在即,多說無益。
「放心!」
沈安微笑拱手,然後和楊都大步離去。
富弼和馮京看着他的背影,心思各異。
「此戰必勝!」富弼的斑白頭髮在凌晨的冷風中擺動着。
「一定。」馮京的聲音顯得有些飄忽。
城外,大軍雲集。
沈安到了之後,沒有什麼動員,而是簡單的道:「出擊!」
「出擊!」
牛角號聲中,大軍沉默出發。
沈安回首看了一眼雄州城,低聲道:「我出發了。」
他在告訴沈卞,北伐開始了。
前鋒迅速越過界河,一路驅趕着敵軍的斥候。
後續有傳令兵來了,「沈龍圖有令……前鋒直撲新城!若是遭遇大股敵軍,可對峙,等候主力。」
前鋒領軍的是折克行,他毫不猶豫的道:「領命!」
前鋒八千騎一路疾馳,在新城前遭遇了敵軍。
「敵軍一萬餘!」
黑壓壓的一片騎兵。
雙方在對峙。
對面的遼將指着宋軍說道:「宋軍北伐,第一戰必然要取勝,否則士氣大跌。所以某等着他。」
可宋軍卻紋絲不動,甚至開始在喝水吃乾糧。
這是來郊遊的嗎?有些過分了吧!
眾人看着遼將。
「咱們背靠新城,難道還怕了他們?」
遼將笑道:「拖得越久,宋軍的士氣就會越差。」
「若是宋軍的主力來了……」
「某已經派了斥候從左右兩側繞過去了,若是發現宋軍主力想包抄咱們,那就撤。」
「這就是戲耍宋軍?」
「對,哈哈哈哈!」
遼軍那邊一陣鬨笑。
宋軍那邊有些焦躁。
都虞侯陶壽說道,「軍主,進也不進,退也不退,兄弟們有些焦躁不安。」
折克行搖頭道:「安心等着。」
陶壽回頭看了一眼,「軍主,要不就衝殺一陣吧,好歹讓兄弟們泄口氣,等後續沈龍圖到了咱們再驅逐他們。」
折克行搖頭,「別擔心。」
他對沈安有着強大的信心,所以壓根就沒想過對峙之外的第二個法子。
「左邊……」
有將領拿着望遠鏡在看着左邊,「左邊好像……不,左邊有騎兵,鬼鬼祟祟的。」
折克行聞言馬上舉起望遠鏡看向了右邊。
按照他的理解,沈安若是要陰敵軍一把,定然就是包抄。
而沈安的倚仗就是邙山軍那天下無雙的斥候能力。
「右翼也有,是咱們的人!」
陶壽激動不已,「這用兵……堪稱是神出鬼沒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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