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密諜見他背着包袱,就拱手道:「道長雖然觸犯了刑律,但那人卻不堪,活該。只是外間有人想趁機弄出雲觀,所以才殃及池魚。道長此去……沒馬車?」
捨身愕然:「要什麼馬車?」
道人們出山就是靠一雙腿,大多還得加上一身醫術,外加防身的武藝。什麼馬車,那不是出家人該享用的東西。
「你就想這麼走出汴梁城?」密諜問道。
「是啊!」捨身拍拍大腿,「貧道當年曾經去過北方,就是靠着這一雙腿,結實着呢。」
說着他還蹦跳了一下,別說還真高。
密諜捂額道:「晚上沒幾個道人走動,你這麼一出去,別人都看到了。」
「看到就看到,怕什麼?」捨身說着就準備走。
密諜追上去說道:「你那一腳踢爆了那人的東西,如今你出去被人發現,那就是畏罪潛逃,隨後開封府就會派人去捉拿你。」
捨身一怔,他在出雲觀多年,不適應世俗界的規矩,所以有些懵了。
「那就……」
「換身衣裳吧。」
稍後變了個樣子的捨身再度出來,找到了密諜,「多謝了。」
密諜說道:「道長趕緊走吧,一路平安。」
「好。」
捨身就像是郊遊般的雀躍,隨後就出了汴梁城。
他的身上帶着身份證明,也不怕巡檢司的攔截,於是一路疾走。
等到了一個荒郊野嶺的地方後,他用火摺子弄了個火堆,把大餅拿出來烘烤,順帶看看書信。
書信是寫給一位叫做油登的道人,這個名字有些古怪,不過道人們都以灑脫出世為目標,名字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事兒。
這位油登道兄看來和舍慧的交情還不錯,信里舍慧深情的回憶了兩人當年在出雲觀一起偷偷在屋頂上喝酒,然後對着月亮說着心事的過往……
師兄竟然還有這等年少輕狂的時候?
捨身比舍慧小了不少,所以不禁有些憧憬那樣的日子。
隨後舍慧在信中說了捨身的情況,說是道法精深,此次遇到一劫,若是能平安度過,定然能有後福。
——貧道心血來潮,就為捨身佔了一卦,乃是金戈鐵馬,一往無前的卦象,大吉。
師兄!
捨身不禁感動不已。
只是什麼金戈鐵馬,一往無前卻是有些吹噓。這大概是舍慧為了讓那位油登道友看重捨身的意思。
所以捨身很是感動。
最後就是就是落款。
地址呢?
捨身翻來覆去的找,最後才在信封的背面看到了。
——會川府。
「會川府在何地?」
捨身不禁笑道:「師兄果真是又忘事了,等天亮去問問。」
他就在火堆邊打盹,等到天亮後就練了一趟拳腳,隨後吃了一張大餅就出發了。
他一路往前走,可誰都不知道會川府在何處。
而沈安也在這個時候回到了汴梁。
「捨身呢?」
他第一時間去了出雲觀。
舍慧很忙,正在鑽研配方,聞言說道:「捨身去了。」
去了?
沈安不禁有些難過,「何時去的?可通知家人了嗎?」
道人也有家人,去了之後自然要通知一聲。
舍慧抬頭,「呃……是去外面躲一躲,道兄你怎地會如此誤解?」
「好吧,某錯了。」
對於麾下的這位首席工程師沈安還是很有耐心的。
「此事沒必要吧!」想到捨身這位火炮專家竟然被逼着遠遁,沈安就恨不能把那宋潛給弄死。
「一個喝多的紈絝,竟然敢去看火炮鑄造,若是有軍士在此,當即斬殺了,有功無過。可惜卻還是捨身遠遁。」
軍事重地豈能窺探?
那宋潛會不會是有意的?
想到這個,沈安就招手,等陳洛近前就交代道:「去問問皇城司的人,那宋潛是怎麼回事。」
陳洛稍後回來說道:「那宋潛乃是個紈絝,家裏有些錢,整日就在外面遊蕩。那日是他帶着女妓來觀里玩耍,前面那時正好沒人管,他就膽大,竟然想去後面,阻攔的道人被踢傷了一個,捨身道長怒了,奮起一腳……就……」
就爆蛋了!
「活該!」
沈安起身道:「去把捨身叫回來,此事某做主。」
舍慧聞言大喜,說道:「道兄高義,來人,去把捨身找回來。」
外面進來兩個道人,問道:「觀主,捨身師叔往哪邊去了?」
根據目的地才能找到捨身的路線,這是基本的。
舍慧隨口道:「他往會川府去了。」
「會川府?」
兩個道人對外界的地名不怎麼熟悉,「觀主,哪一路?」
「哪一路……」舍慧想了想,「記得油登道友是在……大理國?」
……
某個小城鎮裏,捨身多次詢問,最終在一個商隊尋到了答案。
「會川府某知道,那裏就是大理國的地方,道長要去大理國?這一路可不簡單,一人行走怕是……」
捨身看看商隊裏那些帶着兵器的夥計,不禁想死。
師兄!
他仰天長嘆。
若是要躲避幾年,他在汴梁周邊即可,隨便找個小鎮就能安置下來。
大理國……
大理國那地方有些邪性,前唐時那地方叫做南詔,南詔數次擊敗前唐,可以說前唐的覆滅也有南詔的不少功勞。
大宋和大理目前的關係就是買戰馬,只是在攻滅西夏之後,大宋就不缺戰馬了,於是大理就斷了一條財路,據說國中很是惱火。
在這樣的背景下一人去大理,怕是有去無回啊!
捨身欲哭無淚,最後一咬牙,決定回去。
回去的路上他遇到了幾波軍隊,捨身擔心這是來捉拿自己的,於是專門走小路,走偏僻的地方。
等再度看到汴梁城時,他不禁眼眶都濕潤了。
還是汴梁好啊!
他樂呵呵的進了汴梁城,卻沒見幾個男子在尋人。
「咦!那人有些像捨身啊!」
「仔細看看,對,像極了。而且他背着包袱,風塵僕僕,這多半是出去又回來了,走,抓住他。」
幾個男人撲了過去,捨身一怔,被打了幾拳,隨即就怒了。他把包袱一丟,當即就發起反擊。
只見他拳如風,腿如龍,那幾個男子自詡拳腳了得,可不過是片刻就被打翻在地。
「他是人犯!」
「抓住他,有懸賞!」
捨身一聽就慌了,撿起包袱就跑。
隨後軍巡鋪的人出動,把捨身堵在了一條小巷子裏。
稍後消息傳到了出雲觀。
「觀主,捨身師弟被抓走了。」
舍慧也顧不得自己的鋼鐵大業了,沮喪的道:「貧道怎麼就那麼……迷糊呢!」
他不是迷糊,而是太過專注。
「師兄,此事不可小覷,如今就怕那家人使手段,到時候讓人在牢裏動手。」舍情對俗世的門道很精通,一番話說的舍慧直跺腳。
「那怎麼辦?怎麼辦?」
一群人在急,舍情無語,「去求道兄吧。」
「好!」
沈安得了了消息後也愣住了,不禁苦笑道:「這些道人,怎地不諳世事呢?」
莊老實也覺得此事太無稽,「他就算是要回來,也得等天色暗下來再說吧,喬裝打扮一番也是必要的。」
哎!
主僕二人相對嘆息。
來求助的舍情說道:「道兄,就怕他們在牢裏做手腳,廢掉捨身。」
那宋潛的父親有錢,如今因為兒子被廢掉,說不得正想弄死捨身呢!
沈安點頭,「此事別着急,某去看看。」
「多謝道兄。」舍情很慚愧,覺得若是沒有道兄的話,就憑着這伙子不諳世事的道人,出雲觀遲早會被人弄垮。
沈安一路去了開封府,很輕鬆的就進了牢裏。
「用紙弄濕了,蓋住他的臉,多蓋幾層!」
沈安進去後,見到的就是活生生的悶殺。
這場景有些熟悉啊!
沈安回想了一下,好像水滸傳里有。
「紙張可夠,要不要再買些?」
捨身被捆住,兩個大漢壓住了他,另一人在用打濕的紙往他的臉上蓋去。
聞言有人罵道:「哪個糞坑裏……哪個……誰?」
眾人回身,就看到了被幾個獄卒簇擁着的沈安。
一個獄卒厲喝道:「都跪着!」
在牢裏獄卒就是天,幾個準備弄死捨身的人犯跪在那裏,一人還討好的拉出了堵住捨身嘴的布團。
捨身本以為必死,誰知道竟然來了救星,他努力抬頭看去,不禁嚎哭道:「道兄,貧道好苦!」
是啊!
碰到你那個不靠譜的舍慧師兄,你真苦,還是命苦。
沈安回身交代道:「誰被買通了,你等要給個交代。此事不必說,定然是宋潛的家人指使,該怎麼算就怎麼算。」
獄卒們都點頭答應,只有一人在顫抖。
沈安隨後就進宮。
趙曙正在看奏疏,見他來了有些歡喜,對陳忠珩說道:「他們總是說沈安跳脫,不守規矩,你看看,他這不才回來沒多久就進宮來了。」
陳忠珩笑道:「是啊!沈龍圖最是規矩的一個人。」
呸!
他衝着沈安使個眼色,示意你少玩那一套。
沈安乾笑道:「臣這一路都在想着官家,想着官家吃飯可香,睡的可好……」
趙曙覺得有些噁心,就打斷了他的話,「你這是進宮有事?」
「是。」沈安說了捨身的事兒,「……那人竟然敢強闖出雲觀鑄炮的地方,官家,這和闖樞密院的機密之地有何區別?」
「是不該,可拿下就是了,他卻一腳就廢掉了那人,重了,該罰一些。」
趙曙很有耐心的解釋着,「若是他打斷了那人的手腳別人都無話可說,可……」
對於男人而言,被廢掉了傢伙事真的和死了沒啥區別。
「那家人……」趙曙問道:「那人最後如何了?」
陳忠珩說道:「官家,那人最後還是割了。」
嘖!
趙曙有些頭皮發麻。
沈安說道:「官家,此事只是過失罷了,旁人臣也不會求情,可捨身卻於國有大用。」
「哦!」趙曙冷笑道:「你莫不是想糊弄朕?」
沈安說道:「臣發誓,那捨身確實是有大用。」
「他有什麼本事,值得你這般維護。」
「捨身操炮之能,大宋第一。」
在出雲觀,火炮都是捨身在測試,堪稱是神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