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州,顧名思義,就是因為產鹽而得名。
在天寶年間時,此地叫做五原郡,後來幾經反覆,被命名為鹽州。
這個一直以來屬於漢地的鹽州,在前唐之後,就漸漸脫離了中原。
這便是時代的悲哀。
當中原強盛時,周邊無不俯首,和小羊一般乖巧。
但當中原衰弱時,這些小羊馬上變身為餓狼,撲上來瘋狂撕咬。
這些治亂循環多次上演,幾無例外。
鹽州是靈州左翼的最後屏障,所以戒備森嚴。
鹽州守將張崇站在城頭,看着前方,躊躇滿志的道:「鹽州左側有洪州和宥州,右側有韋州,注意當面之敵就是了,宋軍中路乃是沈安,人說沈安用兵如神,可鹽州固若金湯,某倒是想看看他的本事。」
麾下有人吹捧道:「右邊的西壽軍司還未有消息傳來,可見宋軍才將發動,還早着呢。至於左邊,折繼祖哪裏打的過來,不足為懼。」
張崇雙手按在城頭上,看着正面,「前陣子沈安和韓琦在環州出現,這是在醞釀了,可時至今日,為何還不動手?大軍出征,每多一日,後方的糧草就會艱難一日,他在等什麼?」
古代大軍出征,糧草第一。
為何?
因為這時候運送糧草的手段太原始了,就是大車。
拉大車的牛馬要吃飯,車夫要吃飯……
距離近的也就罷了,遠些的能讓負責後勤的官員想死:一百斤糧食運送到地方,經常一半或是大半在路上就被吃掉了。回程時牛馬和車夫還得繼續吃……
所以大軍遠征,糧草的地位最高。
統軍大將別的可以不關心,每天關於糧草還剩多少是他們必須要過問的。
在張崇看來,宋軍囤積於環慶一線太久了,再有錢也不是這等花法,所以攻擊應當就在眼前。
「要小心。」
他交代了一句,然後回去。
剛回到自己的官衙時,外面來人稟告道:「都統軍,宥州敗軍來了。」
呯!
張崇一腳踹翻案幾,大步出去。
「宥州怎麼可能會丟了?是誰來了?」
「是李寶玖。」
草泥馬!
張崇面色鐵青,「折繼祖要打宥州,就得先掃平左廂軍司和夏州,他哪裏能這麼快?此事不對,先看看再說。」
他一路到了城頭,見下面有一千餘騎,看着淒悽慘慘的,領頭那人他卻認得,正是李寶玖。
「是誰在進攻宥州?」
張崇此刻只想殺人。
「是沈安。」李寶玖看着很是嚴肅。
張崇知道這是個純粹的傢伙,所以也不疑有他,就再問道:「他是怎麼打下了宥州?」
李寶玖說道:「他用游騎引誘某出擊,隨後圍殺……」
張崇的腦海里出現了整個戰場的情況,不禁嘆道:「狡猾的沈安。」
「遠處有騎兵!」
有人指着遠方在驚呼。
「是宋軍追來了。」
李寶玖的麾下一陣騷動,他喊道:「快開城門。」
張崇點頭,有人喊道:「開門。」
一群人跑下去,有人說道:「會不會是假的?」
說話的是個軍士,他一邊跑一邊笑。
「那是李寶玖,他那麼悍勇……上次和人比拼,他一人打翻了五個勇士,這樣的人哪裏會假?」
城門緩緩打開。
李寶玖的身後,那些趴在馬背上的人漸漸直立身體。
城頭有人迷惑的道:「怎麼個子那麼高大?」
嗯?
張崇聞聲看去,就看到幾個敗兵在拖着什麼。
他仔細看去,卻是刀斧。
什麼意思?
刀斧軍中自然也有,可這一千餘敗兵竟然全是刀斧……
這不對啊!
張崇再仔細一看,發現這些原本趴在馬背上,看不出身高來的敗兵都漸漸坐直了身體。
那身材……
臥槽!
這身材在大夏堪稱是巨人,出現幾個就了不得了。
可在這裏卻出現了一千餘人,其中一人高的簡直不像話,就像是個魔神。
「不對!」
電光火石間,張崇喊道:「關閉城門!」
就在他喊話的同時,李寶玖喊道:「他們發現了。」
那個巨人就是王卻,他喊道:「殺進去!」
馬上有軍士點燃了火藥罐頭,在手中甩了幾圈,然後扔了上去。
城頭上那些軍士正在張弓搭箭,誰曾想竟然遇到了罐子。
轟轟轟!
爆炸聲中,有人喊道:「都統軍死了。」
張崇倒在地上,血流滿面。
他掙扎着起來,喊道:「某在此,衝下去,驅趕他們。」
爆炸聲就是信號,後面追來的宋軍在加速了。
而在城下,宋軍已經開始了突擊。
王卻提着大刀沖在最前面,一揮舞,前方兩個敵人變成了四段。
「長槍捅刺!」
有人在呼喊,可特麼這裏沒長槍啊!
長槍還在城頭。
「長槍手下來!」
就這麼耽誤了一會兒的功夫,宋軍已經衝殺了進來。
守軍在前方蝟集,列陣反擊。
「突擊!」
王卻帶頭衝殺過去。
由於他們並未披着重甲,所以防禦能力直線下降。
守將在調集弓箭手,一旦被弓箭手覆蓋,那就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唯一的辦法就是衝殺進城。
「刀斧手……」
大刀在人群掀起血箭,眾人齊聲大喊:「有進無退!」
王卻渾身浴血,腳下卻在加快。
可折克行卻更快!
他此次被派來,就是因為他能說西夏話,必要時可以溝通。
可還沒輪到他溝通,雙方就開始了廝殺。
折克行一把長刀揮舞的密不透風,一人當先,竟然殺了進去。
「折家子果然悍勇!」
王卻贊了一句,然後發力砍殺。
因為並未得到宋軍的消息,所以守軍主力大多在城中歇息,此刻還在趕來的途中。
這就是王卻他們唯一的機會。
錯過了,他們就別想活着出去。
「李寶玖,你這個逆賊!」
張崇帶着人來了。
李寶玖回頭,冷冷的看着他,然後沖了過去。
「殺了他!」
張崇帶着三人衝殺過來。
長刀不斷閃動,不時有劈中人體後的細微聲音傳來。
慘叫聲中,王卻回身,就看到了李寶玖凌空一刀。
那身影讓王卻想起了豹子。
渾身都是力量!
張崇格擋。
鐺!
李寶玖落地,張崇茫然看着他,身體搖晃了幾下,然後轟然倒地。
果然悍勇啊!
這樣的人,最適合出現在沙場上。
「敵軍弓箭手!」
這個聲音讓王卻心中一震。
就在前方,一隊弓箭手正在狂奔而來。
失去重甲的掩護,刀斧手們在箭矢的攻擊下如同嬰兒般的脆弱。
「郡公來了。」
馬蹄聲從後方而來。
沈安一進來就看到了雙方僵持的局面,不禁大喜,喊道:「閃開!」
刀斧手們往兩邊閃避,騎兵轟然沖了過去。
弩箭先來一波,那些列陣的守軍步卒接着被戰馬直接衝散了。
這便是騎兵對步卒的先天優勢。
而後的弓箭手們剛張弓搭箭,就遭遇了火藥罐的攻擊。
爆炸的硝煙還未散去,沈安帶着騎兵們就衝殺了過來。
屠戮!
這是一場不對稱的屠戮!
弓箭手們崩潰了,在四散奔逃。
宋軍源源不斷的湧進來,在李寶玖麾下的帶領下往重要的地方衝去。
敵軍開始集結,只是失去了張崇的指揮後有些亂。
他們組成的陣列在城中看着很是龐大,一眼看不到邊。
「郡公,有些扎手!」
王真朝的臉上多了一道血痕,看着格外的猙獰。
不少步卒現在也變成了騎兵,比如說萬勝軍。
不過他們的騎術很讓人糾結,下馬後,大多走路一瘸一拐的。
這是大腿內側被戰馬磨破了。
若是想學會騎馬,這樣的傷得反覆來幾次。
曹佾自信的道:「此戰交給萬勝軍,保證弄死他們。」
折克行說道:「點把火吧。」
瞬間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好毒的計謀啊!
這一把火固然能燒死這些敵軍,可鹽州城怕也會付之一炬,裏面的人能活三成就算是不錯了。
果然是折家子,狠辣。
「這是大宋的鹽州。」
沈安就像是一個饕餮,恨不能把鹽州的每一寸都保護起來。
「那……怎麼辦?」
打仗最頭痛的就是這種情況,不能點火,廝殺的話傷亡太多,心痛。
打不能打,那怎麼辦?
眾人看着沈安,覺得這位郡公在此次征伐中顯得太過優柔寡斷了些。
打爛了再重建就是,大宋不差這點錢。
現在僵持着,多半還是要用人命去填,划不來啊!
「去勸降!」
隨着沈安的命令,有人去了前方大聲勸降。
「他們不降。」
絕境之下,竟然還想負隅頑抗。
「果然是西夏人。」
沈安笑了笑,「告訴他們,不想變成京觀,最好馬上歸降。」
稍後對面的聲音小了些,有人在問。
「他們問是誰領軍。」
「報某的名。」
絕境下的西夏人展示了自己的無畏,在場的宋軍都不禁為這樣的對手嘆息着。
好兵啊!
「大宋直龍圖閣,范陽郡公沈安。」
京觀,沈安!
騎兵已經包抄到了後面,一場廝殺看似在所難免。
敵軍內部開始騷動。
有人在呼喊,有人在反駁。
「說是會被殺死,然後堆積成京觀。」
「有人說死就死。」
「那些人怕了,說什麼害怕魂魄無法歸去。」
「說京觀是個邪惡的東西,能懾人魂魄。」
「還說您是京觀沈。」
「京觀沈?」沈安笑了笑。
西夏人中突然開始了自相殘殺,死傷百餘人,隨後那些人都棄刀跪地。
沈安走了過去,那些守軍在虔誠的說着些什麼。
「他們說只要不被變成京觀,他們什麼都願做。」
失去了張崇的統領,守軍就變成了一團散沙,在沈安這尊凶神的震懾下,跪地請降。
王真朝看着走向前方的沈安,喃喃的道:「一人之威,竟然如斯嗎?」
沈安一人站在那裏,前方全是跪倒的敵軍,無人敢抬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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