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東西?
又是揭開又是密密麻麻的。歐陽修摸索着循聲而去。
「嘗一口!」
「怕有毒吧。」
有毒?
歐陽修正好走到艙室的外面,聞聲也不顧自己手無縛雞之力,一腳踹開艙門,衝着裏面喊道:「逆賊何在?」
幾個男子緩緩回身。
裏面掛了兩個燈籠,亮度不錯,歐陽修也能看清楚。
秦臻,常建仁,還有幾個將領,大伙兒不解的看着歐陽修。
「你等在作甚?」
歐陽修發現不對頭,好像不是什麼下毒。但他好歹是閱盡千帆的老漢,一句話就把尷尬的事兒翻過去了。
他走到了木桶的邊上,看着裏面密密麻麻豎立起來的東西,問道:「這是何物?」
「豆芽!」
秦臻解釋道:「這東西……說是能讓將士們出海不生病。」
呃?
「有這等神效?」歐陽修抬頭道:「怎麼弄?」
「炒來吃,焯水涼拌……還有夾大餅……還有……煮湯……鮮美的很。」
老歐陽口水都要出來了,「去,弄出來嘗嘗。」
「您……不怕中毒?」
秦臻覺得歐陽修有些太饞了,擔心他是在試探。
「中什麼毒?」
歐陽修指着常建仁手中的東西,「他都生吃了,老夫怕個什麼。」
負責記錄的常建仁很糾結的看着手中的毛筆,心想這東西不能生吃吧?歐陽相公是看錯了?我剛才只是習慣性的舔了一下筆尖啊!
他不知道歐陽修的眼神不好,把他手中的毛筆看成了一把豆芽。
但沒事兒,本來大家就準備弄來吃吃的。
一群人把豆芽收了,然後上了甲板,喊道:「讓廚子來!」
廚子興高采烈的來了,等看到豆芽後一臉懵逼,「軍主,這是何物?」
「豆芽。」
「怎麼弄?」
「這個……」秦臻看着常建仁,「那日是幾種?」
「炒,和肉一起炒;還有涼拌,煮了之後涼拌,多放些辣醬;最後是煮湯,也放些肉……」
「是。」廚子去了。
眾人坐在甲板上,微風習習,歐陽修問道:「這東西有何用?」
「出海容易得病,那等病無藥可治,唯有一個辦法,就是吃菜蔬。」
「這般神奇?」
「咱們大宋的人出海都帶着木桶,木桶里有土,可以種菜,可人太多,必須要多帶些木桶和土,太佔地方了。一旦有個什麼事,很容易被斷掉……」
「官家說邙山書院對此有深究,下官去向沈郡公請教,他說了豆芽。」
稍後幾種做法的豆芽上來了,歐陽修筷子翻飛,最後定格在涼拌豆芽上。
「脆生,還嫩……」
「辣醬好啊!」
「下飯。」
「……」
一頓豆芽大餐吃下來,歐陽修心滿意足的道:「這個豆芽怎麼做的?」
「簡單!」
秦臻說道:「就是泡發了豆子,然後桶里舖沙……」
真是很簡單啊!
歐陽修滿意的道:「回頭老夫讓家人弄弄,那個……此事……很重要?」
秦臻點頭,認真的道:「很重要。」
「知道了。」
歐陽修上馬而去,一邊打着嗝,一邊想着剛才豆芽發出來的神奇。
一路回宮復命,這次沒法,政事堂把曾公亮踢出來和他結伴一起去。
一句話,宰輔單獨見官家還是免了吧。
兩人一路進去,沈安已經先到了。
大殿外,一個小火爐火焰升騰,沈安手持鐵鍋在顛勺……
這個技能他如今練的有模有樣了,一口鐵鍋在他的手中上下抖動,鍋里的菜上下翻飛……
陳忠珩在邊上覺得好基友這一手真帥,想來想去不知道怎麼誇才好,最後拽了個文:「神乎其技矣!」
趙曙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廝最近還是長進了些。
沈安隨口問道:「何其太雅?」
陳忠珩脫口而出道:「那就是耍的一口好鍋……」
贊!
沈安起鍋,然後說道:「官家,這就是炒豆芽。」
「我嘗嘗。」
邊上的廚子一臉糾結,覺得沈安剝奪了自己的權利。
「嗯……」
趙曙微微眯眼,「一口咬下去,脆,卻不是生。有肉味,咸香……還有些微甜……極好,下飯極好……」
「官家,臣回來了。」
歐陽修吸吸鼻子,說道:「臣剛才在金明池吃了一頓豆芽,只是嗅着這味道……真香!」
沈安出手,那自然不同凡響。
可趙曙卻沒搭理他,又嘗了一筷子,說道:「這炒豆芽得配炊餅才好吃,要硬實的。」
這位也是個美食家啊!
沈安看看他的小腹,覺得有些悲傷。
竟然也開始凸起了嗎?
在等待炊餅的過程中,趙曙摸出了大力丸,嫻熟的吃了一丸。
「這個東西對那個什麼病真有用處?」
他先前已經聽沈安說了那種病的危害,堪稱是遠航的最大阻礙。
「加上茶葉,還有咱們的泡菜醃菜……」
托大吃貨帝國的福氣,大宋內部有許多種選擇,沈安只是想了想,就找到了替代品。
「那些簡單。」
趙曙忍不住又吃了豆芽,「這個更簡單,帶着豆子上船即可。」
他看着歐陽修問道:「水軍那邊如何看?」
這件事他當然不會只聽沈安說,還得要看水軍那邊的反饋情況。
「水軍那邊說還得試試……」
吃了一頓豆芽大餐的歐陽修很是精神,正在琢磨回家叫人試試,以後每日至少吃一次豆芽。
——剛才路上他已經問過藥鋪了,豆芽在神龍本草經里就有記載,叫做大豆黃卷,效用非凡吶!
「怎麼試?」
趙曙皺眉道:「難道要出海一趟,那未免勞師動眾。」
「官家,可以去尋了那種病的病人。」
歐陽修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可沈安卻說道:「官家,草原上喜歡喝茶……每年榷場都要賣出不少茶葉,為何?就是因為他們缺少菜蔬。」
草原部族逐草而居,不可能說去種植蔬菜……特別是到了冬季,那更是要命。
「他們只能從茶葉里攝取和菜蔬類似的東西,否則就會和那些水軍將士一般的生病。」
趙曙點點頭,「讓皇城司去問問。」
他看着沈安,「若此事為真,你的功勞不小。」
呵呵!
又是功勞啊!
沈安有些寂寞的出了皇城,他仔細想了想,沒發現有值得自己出手打斷腿的人。
空有功勞而不能用,真是讓人遺憾啊!
「沈郡公……」
一聲悲呼傳來,一個人影閃現……
呯!
聞小種一動,就擋在了沈安的前面,然後一拳打倒了撲過來的男子。
男子倒在地上,淚水滑落,「沈郡公……饒命!」
「這是……」
沈安仔細一看,「這不是鍾定嗎?」
男子正是在酒樓里牛皮哄哄的鐘定,那日他說是要讓沈安一家男的為奴,女的為娼,隨後沈安一句話就讓他的生意關門,現在看來日子不是很好過啊!
鍾定爬起來哀求道:「沈郡公,某那日口無遮攔,是有人慫恿,並非是某……」
這個不要臉的傢伙。
沈安茫然道:「什麼慫恿?什麼口無遮攔?」
鍾定一怔,那些話他當然不敢當眾說出來,可不說出來的話,看沈安的模樣,分明就是準備裝傻。
「那個……」
沈安皺眉道:「看你可憐,那個小種,給他些錢買東西吃。哎!這年頭可憐人太多,某也沒辦法啊!」
聞小種摸了一把銅錢出來,俯身放在鍾定的身前,說道:「這是我家郎君給的,趕緊去弄吃的吧。」
「某……」
鍾定再窮家裏的溫飽也是不愁的,他來此求沈安,求的是網開一面,讓黃寅恢復給自己供貨。
「可憐的。」
沈安搖搖頭,上馬遠去。
邊上有人認出了鍾定,驚呼道:「這不是鍾員外嗎?怎地和乞丐般的。」
操蛋啊!
鍾定趕緊爬起來就跑,身後一陣議論。
旋即鍾定上街乞討的消息就傳出去了。
「鍾家如何了?」
回到家中後,沈安問了聞小種。
聞小種說道:「鍾家如今坐吃山空,鍾定四處去尋人幫忙,花錢如流水,家中的開銷被壓了幾次,如今連僕役都怨聲載道了。」
「時機成熟了。」
沈安坐在書房裏,看了一眼外面。
外面,趙五五和果果路過,笑聲清脆。
「果果說讓他窮,那麼……準備吧。」
「是。」
聞小種點頭。小娘子說要讓鍾定一家子變窮,那老天爺都不能阻攔鍾家變成窮光蛋。
沈安坐在那裏看書,花花跑了進來,站在邊上看着他,狗眼裏全是好奇。
「看什麼?」
沈安摸摸它的頭頂,笑眯眯的道:「回頭給你啃骨頭。」
花花嗚咽一聲,趴了下去。
「哥哥!」
果果跑了進來,趙五五在後面。
「哥哥,外面有人來了,好兇!」
果果的臉蛋紅彤彤的,沈安皺眉道:「別曬太久了。」
「好。」
沈安起身,花花也爬了起來,還伸個懶腰,那腰彎曲了一下,然後搖搖尾巴,跟在果果的身側。
「哥哥,那人看着像是遼人,開始還客氣,後來就凶神惡煞的,問什麼……大力丸……」
這是被發現了?
操蛋啊!
沈安問道:「今日的功課做完了?」
「哥哥……」
果果噘嘴,沈安板着臉道:「沒有通融的餘地,去,做完了……回頭帶你出門去玩耍。」
果果馬上就轉憂為喜,帶着花花一溜煙就跑了。
哎!
總是不忍心啊!
沈安心情不錯的去了前院。
「郎君,這人說是遼使……」
莊老實指着個曬的漆黑的男子,「一進來就說咱們家弄了什麼大力丸坑人。」
男子穿着確實是遼人的習慣,只是臉上被曬的比較慘,看着和崑崙奴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