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哭了?哈哈哈哈!」
一群官吏就像是找到了好笑的樂子,在仰頭大笑着。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你們這是……找我有事?」
「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這個有些熟悉的聲音讓這些官吏們的身體發僵,然後緩緩轉身。
沈安就站在不遠處,饒有興致的看着他們。
「沈……待詔?」
一個小吏失聲道:「他回來了。」
沈安微笑道:「這是什麼意思?」
那個小吏爬了起來,說道:「待詔,他們說您回不來了。」
沈安想了想前後因果,就知道杜子陵怕是錯誤的估算了形式,然後就想來一個順水推舟。
可哥不是舟啊!
哥是航母!
他目光轉動,盯住了那個先前推攘的最凶的小吏。
小吏的眼皮子在跳動着,他看向了王謙。
王謙微笑道:「沈待詔回來了?快回家過節吧。」
他不知道沈安怎麼又回來了,可此刻先穩住了再說,至於後續,自然有杜子陵來兜底。
沈安的目光越過他的頭頂,看向了值房裏。
小兵有小兵的活,干好完事,別逾越,否則那不是功勞,只會得一個不守規矩的評價。
見沈安的注意力不在自己的身上,王謙鬆了一口氣,就準備閃開,讓開戰場給沈安和即將出來的杜子陵交鋒。
他聽到了杜子陵那熟悉的腳步聲,隨即臉上一痛。
啪!
沈安看到了杜子陵,他漠然的一巴掌扇過去,正好打在王謙的臉上。
王謙捂着臉退開,然後側身看着出來的杜子陵,那委屈的小眼神仿佛在訴說着:都承旨,您看看他……
杜子陵面色微白,他看着沈安問道:「立功了?」
他走的時候遼使跋扈,御史彈劾雖然被拿下了,可接下來就該是和沈安清算的時間。
可沈安竟然回來了,這代表着什麼?
沈安微微點頭,說道:「立功了。」
我立功了,所謂冒功的傳言就成了謠言。
杜子陵的身體微微搖晃了一下,然後說道:「王謙。」
王謙沒聽懂他們之間的對話,以為杜子陵要為自己做主,就委屈的道:「他打了小人一巴掌,都承旨,小人可是您……」
打狗還得要看主人啊!
「住口!」
杜子陵喝住了他,然後說道:「你這幾日在樞密院裏到處散播謠言,引得樞密院人心不定,回去吧,不用再來了。」
元旦有七天假期,可王謙的假期卻無限延長了。
王謙不敢相信的看着杜子陵,說道:「都承旨……」
杜子陵眯眼看着他,說道:「誰讓你去說沈待詔冒功的?」
老夫只是說他沽名釣譽,你卻自作主張說他冒功,雖然那冒功的話是老夫嘴裏說出來的,可老夫讓你說出去了嗎?
王謙面色慘白,掙扎着說道:「小人知錯了。」
杜子陵冷冷的道:「回去吧。」
你要是敢亂嗶嗶,老夫弄死你!
杜子陵壓住了王謙,抬頭看了看,然後就呆住了。
不知何時起,周圍竟然多了不少人,其中更是有樞密院四房的官吏。
他們看着杜子陵的目光很是複雜。
不解、憤怒、冷漠……最多的卻是輕蔑。
哪怕那輕蔑是如此的隱晦,可杜子陵卻看到了。
輕易放棄自己心腹的杜子陵,再也無法取得這些官吏的信任。
你今日拋棄了王謙,明日會拋棄誰?
杜子陵的面色終於是變了。
沈安走到那個禮房小吏的身前,伸手拍拍他身上的灰塵,說道:「怎麼不小心摔到了?」
小吏激動的道:「待詔,小人……小人沒給你丟人。」
沈安笑道:「沈某的人不是誰都能丟的,不過……算你一個吧。」
你不是我的人,那你還真談不上丟我的人。
從此之後,你就是我沈安的人了!
小吏激動的不能自已,說道:「小人王銘宣,小人王銘宣……」
他激動的都語無倫次了,沈安擔心這貨說出什麼效忠之類的話來,就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好好干。」
他再看向那些官吏,問道:「剛才是誰圍毆同僚來着?」
那幾個官吏的第一反應依舊是看向了杜子陵。
杜子陵搖搖頭,轉身進了值房。
既然丟人丟大了,那就別管了,愛誰誰吧。
沈安笑道:「都承旨公務繁忙,這元旦還在做事,當真是我輩楷模啊!」
可現在連官家都不理政事了,你杜子陵裝給誰看啊!
「咳咳咳……」
裏面傳來了劇烈的咳嗽聲,沈安的話顯然差點氣壞了杜子陵。
這人果真是得理不饒人啊!
官吏們都覺得往日怕是高估了沈安的心胸,有人不禁就後悔了。
沈安對唐仁使個眼色,指指那幾個推攘王銘宣的官吏,然後轉身進去。
麻痹的!你們以為老子的人是誰都能打的?
那些官吏漸漸的散了,只有禮房在唐仁的帶領下留了下來。
那幾個剛才動手推攘的官吏有些心慌,心想連杜子陵都怕了沈安,可見王謙說的是假話。
「是王謙,是他慫恿我等動手的。」
「對,就是他!」
王謙呆呆的看着這一幕,突然就走向了王銘宣。
「你要作甚?」
王銘宣此刻的心情大抵就是坐上了雲霄飛車,從底部直接飛升了上去,那感覺當真是酸爽無比。
他在戒備着,可王謙走過來,卻低頭道:「某錯了。」
王銘宣搖搖頭道:「你說這些作甚?」
你是杜子陵的人,該怎麼處置是他的事。
可他卻不知道,杜子陵已經徹底拋棄了王謙。
王謙苦笑着,突然膝蓋一軟,就跪了下去。
「請轉告待詔,小人錯了。」
唐仁看着這一幕,突然笑道:「爽快啊爽快,只是這些人卻沒得懲罰,咋辦?」
禮房的官吏喝道:「唐主事吩咐。」
唐仁微微搖頭道:「不,是待詔吩咐。」
這個秩序錯不得,唐仁非常的懂分寸。而且沈安剛才的意思就很明顯:打!
「打!」
當宋庠回來時,就看到幾個鼻青臉腫的官吏站在杜子陵的值房外。
他沒管,心中微微一嘆,就進了值房。
值房裏,杜子陵在寫字。
宋庠過去看了一眼,卻很熟悉。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毛筆擱下,杜子陵抬頭道:「相公,可是他立功了嗎?」
他想把沈安趕出去,卻沒想到局勢頃刻翻轉。
宋庠嘆息一聲,說道:「是啊,他立下了大功。」
杜子陵苦笑道:「下官沒想那麼多,只是那個御史卻發了狂。真的,下官只是想逼着沈安這個大麻煩出樞密院罷了。」
宋庠嘆道:「那少年真是立功了啊!大功!」
能讓遼國上層混亂一陣子,這不是大功是什麼。
而且沈安還不要獎勵,懇請善待那些殉國的密諜,這個姿態更是讓趙禎心中的滿意多了幾分。
哎!這是何苦來哉!
……
沈安收拾了東西,急匆匆的騎馬去了皇城司。
張八年親自迎了出來,說道:「是要見鄭偉嗎?」
沈安點點頭道:「我想知道對頭是誰,不然這元旦也過得不安生。」
張八年冷冷的道:「明日遼使去大相國寺上香,後日射弩,你不想去看看?」
「誰是伴射的武臣?」
初三要請遼使射弩,大宋會派遣武人伴射,這也是一種武力的比試,誰勝了就會歡呼雀躍,而輸的一方自然是沒臉見人。
張八年搖頭道:「不知,樞密院那邊定。」
沈安笑了笑,然後跟着進去。
稍後他就見到了鄭偉。
鄭偉並未被用刑,看着有些萎靡。
屋內有些昏暗,房門打開後,鄭偉不適應的用手擋在了眼前,眯眼看過來。
然後他就撲了過來。
這一下當真是動若脫兔,沈安只覺得眼前一花,大腿就被抱住了。
鄭偉仰頭嚎哭道:「沈待詔,鄭某……鄭某冤枉啊!」
沈安開始時以為這貨是想偷襲,拳頭都準備砸下去了。
竟然是求饒?
沈安看了張八年一眼,覺得自己怕是眼花了。
先前那個慷慨激昂的御史哪去了?
那個敢在大朝會上彈劾人的御史哪去了?
沈安不敢相信,於是就一巴掌扇去。
啪!
按照先前鄭偉的癲狂,這貨現在得發瘋吧。
「打得好!打得親切!」
鄭偉仰着頭,一臉歡喜的道:「小人自小就喜歡挨巴掌,待詔用力打,多使勁。」
臥槽!
沈安一腳踢開他,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褲子,一臉的糾結。
這廝不會是變態吧?受虐狂那種。
沈安退後幾步,鄭偉卻膝行上前。
一把長刀橫在了中間,攔住了鄭偉。
張八年皺眉道:「退,或是死!」
他也有些困惑,於是就擺擺手,外面進來兩人。
「用刑!」
他只相信刑訊之下的口供,這是多年的經驗。
鄭偉惶然而退,手腳並用的狼狽模樣讓沈安有些困惑。
「為何要在元旦朝會上彈劾我?」
先前他覺得鄭偉是想賣直求名,可此刻看來,這事估摸着有些問題。
那兩個男子步步逼近,冷汗從鄭偉的額頭上流淌下來。
他嘶聲道:「是……小人吃了散……」
兩個男子控制住了他,沈安搖搖頭,近前俯身,森然道:「大朝會你也敢服散嗎?」
散就是五石散,從魏晉流行至今,是不少人尋找樂子的好東西。
可那是大朝會,你作死了去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