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
蕭典覺得自己能給沈安一個下馬威,可沈安只是用兩個字就讓他陷入了迷惑之中。
「沒錯。」
沈安心中暗笑,心想這可不就是真理嗎。
後世有句名言:真理就在大炮的射程之內。
這個世界宛若叢林,各種廝殺,各種紛爭。
不管是什麼道理,最終能『說服』別人的只有武力。
雙方相對坐下,案几上有酒水,蕭典舉杯邀飲。
「某不喝。」
沈安搖頭拒絕。
「為何?」
蕭典笑道:「這是怕了?」
沈安從袖口裏摸出個油紙包,打開後是一隻炸鵪鶉。
他把炸鵪鶉撕成兩半,一臉純良的道:「都詳穩選一半吧。」
蕭典沉吟了一下,隨手拿起一半炸鵪鶉,說道:「某此生再未見過如此膽小之輩,宋皇對你竟然重用有加,真是……」
他大口的吃着炸鵪鶉,把骨頭咬得嘎吱響,然後一碗酒就咽了下去。
「該你了!」
沈安看着面前的小碗,笑了笑:「如此……也好。」
他舉起小碗,猛地仰頭……
「退後!」
這時蕭典那邊來了個大漢,站在沈安身後的黃春突然拔刀,蕭典發誓自己只是走了那麼一瞬神。
可沈安已經喝完了。
他狐疑的看着沈安的袖子,那裏很乾燥,不可能作弊。
沈安砸吧了一下嘴,說道:「有些發苦。」
蕭典笑道:「此戰我軍誤入,就此作罷,各自回去後休得再起紛爭。」
他伸出手,眼中有些憐憫之色。
沈安伸出手去和他擊掌為誓,起身道:「如此就回去吧。」
蕭典笑道:「急什麼?」
沈安指着左邊說道:「雙方的斥候怕是都殺紅眼了吧?大宋的騎兵少,能省則省啊!」
蕭典大笑着點頭,卻沒看到黃春的衣裳下擺全都濕了。
黃春快速轉身,等沈安上馬後,遼人那邊果然檢查了他的身後。
「都詳穩,地上沒酒!」
蕭典點點頭,突然面色大變,罵道:「那個不要臉的東西!被他騙了!」
眾人不解,蕭典跺腳道:「他身後那人突然拔刀,沈安就在此時喝酒,他喝的很急,就像是甩出去……咱們都在想着他會把酒水弄在袖子裏,是了,他今日特地穿了寬袍,這就是讓人以為裏面好藏東西,可他卻用了最簡單的法子,直接從肩頭上把酒水倒在了身後那人的衣裳上……」
「都詳穩,喝藥。」
這時後面有人提來了一個水囊。
蕭典喝了藥,然後吐了許多東西出來,那些炸鵪鶉全部都在。
「爾虞我詐啊!」
他嘆息道:「某準備好了催吐的藥,他是用寬袍大袖讓某迷惑,最後用最簡單的障眼法騙過了咱們,算是平手。」
他有些得意的道:「那酒水裏就是放了些能讓人拉稀的藥而已,那沈安膽子太小,此後遇到某怕是會退避三舍,哈哈哈哈!」
眾人一陣吹捧,蕭典心中舒暢,就下令回師。
第二天早上,蕭典習慣性的去蹲坑,可怎麼都拉不出來。
「難受!」
第三天還是沒拉出來,蕭典已經習慣了,但卻倍感難受。
第四天,他站在營地里叫罵。
麾下勸道:「都詳穩,在外面就是這樣,不過用手摳想來會好些。」
蕭典罵道:「某已經摳過了,摳不出來!」
第五天,他蹲在地上挪動,身後是一攤攤的水樣大便。
「臥槽!都詳穩這是不拉則以,一拉……它怎麼就不停了呢?」
……
汴梁,曹太后最近的精神……不,是脾氣很不好,任守忠已經被呵斥數次,整天過得提心弔膽的。
「娘娘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都知,您小心點。」
一個宮女衝着任守忠討好的笑了笑,看着有些小嫵媚。
宮中等級森嚴,想活得好,那就最好給自己找個靠山。
而最厲害的自然就是那些有頭有臉的內侍和女官。
這些內侍的權利不小,而且很有排面。比如說有人就在外面有宅子,宅子裏養着女人,號稱是明媒正娶的妻子。
內侍娶妻,這事兒說出去只能是荒唐,但卻攔不住。
還有的就是宮中結對度日,算是攜手同行,有點小溫馨。
任守忠微微低頭,側臉看去全是陰鬱。
他偏頭看向殿內,低聲道:「國舅去了西北沒來信,娘娘這是擔心上了,最近別鬧騰,不然小心屁股遭殃。」
宮女歡喜的福身:「多謝都知提點。」
她這一歡喜竟然有些天真無邪的味道,任守忠恍惚了一下,然後摸摸她的臉蛋。
宮女被嚇壞了,但隨即就溫順的低頭。
若是任守忠看上了她,那就是她的造化。
她在想着那些宮女們說的消息,在那些消息里,那些結伴度日的人過得也還不錯,至少每天心中有個牽掛的人,於是這日子便多了些煙火氣。
任守忠放開手,說道:「以後有事可以來找某……還有,你叫做什麼?」
宮女沒想到自己竟然攀上了任守忠,歡喜的道:「都知,奴叫做白雲。」
「白雲啊!真像,可她叫做二娘,去吧。」
任守忠進了殿內,曹太后正在看書,只是那濃眉不時動動,顯得格外的沒耐心。
「大郎從小就乖,這些年就沒出過遠門……」
曹太后放下書,起身轉圈,顯得很焦躁不安。
「大郎要是在路上生病了怎麼辦?還有,出門可能吃得好?睡得好?那沈安就是個粗俗的,哪裏會在意這些,只是可憐了大郎……」
任守忠心中腹誹道:那國舅大把年紀了,沈安才二十不到,按理該是國舅照顧他才是。怎麼在太后這裏就換了個人呢。
「娘娘,西北那邊就是風大,國舅帶了些大氅去,也就是吃食上粗糙些,但牛羊肉卻是不會少。」
曹太后嘆道:「老身卻有些悔了,不該讓大郎去。他一輩子都在京城裏老實度日,這一去……一路艱難啊!想着他吃的那些苦楚,老身就難過。」
太后自稱老身,但曹太后卻不顯老,所以有些古怪。
任守忠乾笑道:「娘娘,那沈安精通廚藝呢!」
若是國舅吃不好,那就是沈安的罪責,娘娘您收拾他的時候可千萬別客氣啊!
任守忠是真的恨沈安,所以下爛藥也不遺餘力。
曹太后越發的焦躁了,到了半夜就有些發熱,嚇得人趕緊去找御醫。
趙曙也被驚動了。
他最近和曹太后的關係有所緩和。而且他不是太后子,外間有人說他對太后不好,所以做樣子也得做出一副孝子的模樣。
他站在殿外等候着,稍後高滔滔出來了,低聲道:「是上火了,還有些暈沉。」
「為何?」
趙曙覺得自己對得住曹太后了,她這是上哪門子的火?
這是對朕不滿了?
趙曙冷笑一聲,恰好看到了一張諂笑的臉,就怒道:「娘娘還在養病,你這刁奴竟然笑容滿面,打!」
任守忠愕然,「官家,臣……臣沒笑啊!」
兩個內侍不由分說的把他按倒,然後有人弄來了棍子,噼里啪啦的一頓。
「罷了!」
這是太后的內侍,趙曙也不好處罰太過,不過是打了幾棍解氣完事,然後就帶着高滔滔走了。
任守忠爬起來謝恩,心想這樣也不錯,至少給官家留下了一個深刻的印象。
管逑印象的好壞,有印象就有無限可能啊!
他憧憬着,就聽裏面傳來一個聲音,「是誰惹了官家?」
「娘娘,是任守忠。」
任守忠咬牙切齒的想打人,心想這是誰給某下爛藥呢!
曹太后的聲音有些沉,大抵像是感冒的模樣:「讓他跪外面,兩個時辰。」
一個內侍出來,低眉順眼的道:「都知,娘娘有令……令你跪兩個時辰。」
任守忠看了他一眼,說道:「是。」
這些跟紅頂白的畜生,等某有時間再收拾你們。
此刻天邊已經有些麻麻亮了,任守忠跪在外面,心中盤算着要怎麼才能和官家搭上線。
太后這裏是不成了,尊榮有,但權力太小。
皇后那裏不好辦,都有人了。
趙頊那裏有兩個傢伙在內鬥,若是能去,任守忠有把握擠掉他們,可趙頊和沈安交好,鐵定不會給他好臉色。
最後就只剩下了官家。
趙曙對內侍沒好感,經常喝罵,但這也是機會啊!
只要瞄準機會……
「有好消息!」
天亮了,任守忠正跪着打盹,就聽到一聲歡呼。
一個內侍狂奔而來,衝進了殿內。
竟然沒通報,可見是好消息。
早上有些冷,任守忠打個噴嚏,一個宮女過來說道:「都知,時辰到了。」
任守忠按理可以去洗漱更衣,可他卻裝作勤勉的模樣進去。
曹太后已經醒了,坐在那裏喝粥。
那內侍激動的道:「娘娘,國舅殺敵無數,立下了大功。」
臥槽!
你這是哄人的吧?
這誰不知道國舅老實的和鵪鶉似的,殺敵?別是敵人殺他吧。
任守忠覺得此人是在謊報消息,大抵是想讓太后得個好心情。
曹太后含着一口粥傻眼了。
內侍見她沒反應,就說道:「娘娘,是真的,報捷的軍士已經在陛下那邊了。」
臥槽!
任守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國舅竟然殺敵立功了?
噗!
隨後他就看到漫天的稀粥,曹太后仰頭就倒。
所有人都傻眼了。
「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