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鍋貼需要澆汁,這個一般都是湯,只有摳門的才會澆水,然後那鍋貼難吃的想吐。
羊肉湯的鍋貼吃起來有些古怪,不過還算不錯。
沈安一口氣吃了五個,趙允讓說道:「年輕人能吃是好事,仲鍼就能吃。」
他的眉間多了些蕭索之意,「此後老夫要謹慎些才好,讓十三郎安心。」
此後趙允讓就該安分一些,直至趙曙登基上台,他才能嘚瑟。
濮議不來就好啊!
沈安點頭應了,等下次趙仲鍼出宮時,他自然會轉告。
趙允讓起身,先是看了皇城一眼,然後拍拍沈安的肩膀,「老夫聽人說……他們說此次科舉太學怕是不行了,可老夫卻是不信的。」
沈安抬頭道:「拭目以待。」
「好!」
……
發解試結束了,隨即就是閱卷。
考完試的考生們開始大放鬆,京城各處娛樂場所都被他們佔了。
一時間詩詞滿天飛,文章如流水。
趙允弼也在其中。
他今日邀請了趙允良父子來喝酒。
樊樓是大宋的頂級消費場所,來這裏消費的至少不差錢。
考生不差錢自然是有背景,有背景的人說話自然是牛皮哄哄的。
「發解試某是必過的!若是不過……不過某就請你等在樊樓吃十日!」
「好,豪爽!」
「……」
趙允良父子神色黯淡,大抵還沒從趙曙進宮的打擊中走出來。
席間難免有些沉鬱,趙允弼笑道:「此事……官家的身體不錯,再看看。」
趙允良微微搖頭,卻不說話。
搖頭就是態度。
官家活不長了!
前陣子官家突然又暈了,連宰輔們都進宮住了一宿,可見不簡單。
「趙宗實……趙曙一上位……」
趙允弼淡淡的道:「到了那時……」
趙允良的眼中多了冷色:「認輸而已。」
「可你爭過。」
趙允弼平靜的道:「爭過就是罪,這個道理難道你不知道?」
某些位置不能爭,否則不成就死。
死是不會死,但那種高壓之下的日子生不如死。
趙允良的面色慘白,趙宗絳也不好看。
趙允弼舉杯,長袖遮住了半張臉,在仰頭的瞬間看了趙允良一眼。
「不可輕言放棄……」
他給自己倒滿酒,然後舉杯。
趙允良猶豫了一下,搖搖頭,可趙宗絳卻舉起了酒杯。
趙允良嘆息一聲,舉起酒杯。
「好熱鬧!」
「安北兄,這些人大多是考生,得意洋洋呢!」
「不急。」
「他們得了你的好處卻不去道謝……」
「道什麼謝?這本是公開傳出去的,沒必要。」
室內,趙允良放下酒杯,沉聲道:「沈安!」
「誰叫某!」
趙允弼遺憾的喝了杯中酒,房門被推開,沈安在門外笑吟吟的道:「二位郡王聯袂出來喝酒,難得。」
趙允良垂眸,隱住了眼中的恨意。
他恨啊!
他恨趙禎為何不選自己的兒子。
他更很趙禎既然選擇了趙曙,為何要把自己的兒子弄上台來和趙曙斗。
這是障眼法吧!
是了,趙禎那時候不舍權利,覺得自己還能生孩子,所以才弄了兩個備選,藉機周旋,但本質就是拖延時間。
可宮中的女人卻只生了皇女,皇子不見蹤影。
可恨啊!
趙允弼含笑道:「老夫喜愛弈棋,你可懂?」
沈安微笑道:「略知一二,不過卻是野狐禪,不敢貽笑大方。」
趙允弼說道:「棋如人,棋如戰陣,來人,備棋來。」
「是二位郡王和沈安下棋。」
消息瞬間走漏,那些考生都丟下酒菜,結伴來看熱鬧。
掌柜堆笑着進來問道:「好些人在外面,可要擋住嗎?」
趙允弼沒看他,問了沈安:「天氣不錯,可在外面吹吹涼風,如何?」
這是要準備用圍棋來折辱沈安。
別答應啊!
折克行在邊上皺眉。
「好。」
趙允弼一聽就笑了,起身道:「如此這就下去。」
趙允良看了沈安一眼,說道:「自取其辱。」
沈安說道:「且拭目以待。」
稍後在外面,一張案幾,兩張椅子,茶水一壺。
「請!」
「如此某就不客氣了。」
趙允弼執白先行,按照規矩下了座子。
座子就在四四的位置上。
座子擺完,隨後棋局開始。
因為趙允弼和趙允良的身份尊貴,所以沒人敢靠近看,都在邊上圍着。
周圍被圍的死死的,涼風自然就沒有了。
棋局在進行之中。
趙允弼奪了沈安的一個角地,抬頭含笑道:「這便是挖根。」
沈安笑了笑,右邊單關跳,瞬間就有些圍地的模樣。
趙允弼毫不客氣的在邊緣侵消。
雙方開始大戰。
沈安的落子看似漫不經心,可卻不離白棋的氣眼。
「要殺老夫的大龍?」
趙允弼淡淡的道:「老夫以前下棋時嗜殺,經常讓對手滿盤不存活,如今年歲大了,卻深知不戰而屈人之兵的道理,年輕人,要知道棋風如人,太過凌厲不是好事,容易崩……」
「且拭目以待。」
沈安落子,直接點在一個三目的中間,破掉了白棋的眼位。
「太粗糙了,赤果果的殺棋。」
「就沒見過這樣下棋的。」
「步步不離對手的要害,這等棋風誰見識過?」
「沒見過,古譜上也沒見過。」
「那就是首創?」
「是了,沈安首創過不少東西,如今下棋也別出心裁,這才是他。」
「不過黑棋不妙了。」
「殺不死這一塊,沈安輸定了。」
「打劫了!」
「哎呀!竟然是生死劫!」
所謂生死劫,就是能決定一盤棋勝負的打劫。
「現在要比劫材……」
有近距離的人眼尖,然後訝然道:「黑棋正在絞殺白棋,這本就是無限劫材……」
臥槽!
但凡懂圍棋的都知道打劫怕什麼。
最怕這種牽扯到一大塊棋生死的無限劫材。
那還打個屁啊!
沈安抬頭,淡淡的道:「某說過且拭目以待,郡王以為如何?」
他的聲音很平靜,並無半點炫耀或是得意。
可趙允弼卻覺得渾身發熱。
他自詡棋力了得,而沈安從未聽說下過圍棋,就算是會一些,可一個年輕人如何能與自己這等老薑相抗衡。
他微微抬頭,笑道:「老夫……老夫是如何輸的?」
從頭到尾沈安都沒有展現出高人一籌的棋力,只是尋機就搏殺,讓他頗為不適應,但也不屑。
此時的圍棋是高雅運動,雖然有『自古爭棋無名局』的說法,但優雅而美麗的棋型是所有棋手的追求。
比如說一記小飛看着孤峰突起,天外飛仙,很美吧?
可沈安這等人只會強硬的扭斷你的小飛,破壞你棋型的美。
沈安抬頭,平靜的道:「你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輸的,為何問我?」
他看着趙允弼,「你開口邀請某入局,你先落子……一切都是你在前……想復盤嗎?」
你主動插手皇子之爭,如今你輸了,卻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輸的。
你肯定會很糾結和痛苦吧?
於是你很不甘心。
你想揪頭髮,想發怒,想揍人。
可你還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輸的。
於是你想和自己的對手核對一下這次競爭的過程,想知道自己是怎麼輸的。
趙允弼微微頷首,很是優雅。
「果然是郡王,這等風度常人難及。」
趙允弼的風度引來了圍觀者的讚嘆。
沈安起身,然後俯身道:「某不願意。」
他轉身出去,人群讓開一條路。
「待詔,多謝您的指點!」
「多謝待詔。」
「待詔,某此次若是過了發解試,下次請您喝酒。」
「……」
沈安笑着拱拱手,覺得這個世上終究還是感恩的人多。
「待詔,敢問明年省試時太學可能再壓我等一頭嗎?」
這個問題比較突兀,沈安看向說話的人,想了想。
眾人也在期待着。
「且拭目以待。」
沈安說完這話就徑直走了。他今日和王天德約在這裏吃飯,還有些商人。
而在後面,趙允弼眯眼看着他的背影,淡淡的道:「此子跋扈。」
趙允良和兒子一直在邊上觀戰,此刻都面色慘澹。
沈安的話裏有話,在暗示他們,趙允弼怕是有些小心思。
可輸都輸了,現在說這個有啥用?
「你輸了。」
趙允良嘆道:「從頭到尾他都在耍你。你奪取了角地,他卻圍出了厚勢。厚勢就是銅牆鐵壁,而你必須要去撞,哪怕撞個頭破血流亦是如此……後來你果然就撞了。」
趙宗絳聽到這裏忍不住想笑。
他剛張嘴,趙允良哎的一聲,然後慢慢的站起來:「回家,老夫方才又有了些心得,你我父子聯手閉關兩日,想來會有所收穫。」
趙宗絳低頭道:「是。」
趙允良問趙允弼:「你可願意辟穀?」
趙允弼覺得他就是個逗比,搖頭道:「老夫的腸胃不大好。」
「大道啊大道,何時才能觸及呢?」
趙允良嘆息着出去,趙宗絳使了個眼色,隨從就飛奔而去,再回來時,手中多了個油紙包。
「郎君,是肥雞……」
一隻烤雞在油紙包里閃着油光。
「很飽了呀!」
趙宗絳先前就吃了八分飽,眼前的這隻雞少說有兩斤多……
前方的趙允良回身,皺眉道:「這般心不誠,如何能成大道?來,給為父一隻雞腿……」
……
感謝書友「月詹白鬼」打賞盟主,第二個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