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棟的一番話,令李岩早已想好的一番說辭根本就說不出口,李國棟並沒有義正辭嚴的斥責老百姓造反,卻說官逼民反情有可原,而且他也想要改變這個罪惡的制度,可是對李自成根本不抱任何希望,還反過來拉攏李岩。
「武威伯,我希望您能好好考慮一下。學生觀察您的大營規模,不過容納三萬餘人,闖王卻有百萬大軍。學生知道伯爺您正直、嫉惡如仇,只希望您不要為了周王,為了這個朝廷殉葬,您的三萬人,如何抵擋闖王百萬大軍?」李岩最後勸說的話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李國棟哈哈大笑:「百萬大軍?若是闖王真要和李某翻臉,李某不怕!他要來進攻本伯,那就放馬過來吧!」
「伯爺,那學生就告辭了。」李岩拱了拱手。
「李先生,慢走!今後什麼時候想來,我晉陽軍的大門隨時向你敞開!」李國棟站了起來,「來人,把李先生送出營外!」
李岩離開了李國棟的大營,回到了闖軍大營後,向李自成稟報了他出使的情況。
「什麼?說額胸無大志?說額無能?」李自成一雙牛眼瞪得比銅鈴還大,「此豎子簡直欺人太甚!額有百萬大軍!等過幾日,額的百萬大軍一到,先拿下他李老二的營地!讓他知道到底誰更有能力!」
三日後,崇禎十四年二月十三日,李自成的後續部隊五十多萬人趕來,同時來的還有羅汝才的二十多萬大軍。
共計七十多萬闖軍,號稱百萬,聲勢浩大,把開封城圍成鐵桶一般。
羅汝才原本是跟隨張獻忠的,前段時間因為同張獻忠不合,因此離開了川陝一帶,進入河南,投奔了李自成,這才使得李自成的兵力真正達到了一百多萬人。之前李自成號稱一百多萬,其實只有六十多萬,其中真正能打的老營兵三萬餘人,其餘的都是流民炮灰。
「哈哈哈!額的百萬大軍已至,今日就好好教訓一下城北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李自成指了指城北的李國棟的大營吼道。
羅汝才勸道:「闖王,李國棟對我們有恩,大王萬不可恩將仇報。」
「此賊欺人太甚,額令李岩去勸降此人,此人不僅不領情,竟然還罵額胸無大志,小雞肚腸,還說額平庸無能!」李自成怒氣沖沖道。
牛金星附和李自成:「大王說得沒錯,這種人之所以不肯投奔大王您,就是因為沒把他打痛了,只要把他給打怕了,他就知道了,誰才更有能耐!到時候,他就會心甘情願跟隨大王您了。」
李國棟大營內,夜不收哨騎早就把李自成大軍和剛剛投奔李自成的羅汝才領兵到來的消息向他稟報了,只是李國棟沒有想到,李自成一上來居然要同自己翻臉。略微想一下,他就明白了:「原來是闖賊勸降不成,被我一通罵,惱羞成怒了啊!好啊!賊軍要來,來得好!不讓你李自成碰碰釘子,你就不知道李某的實力!」
闖軍向晉陽軍發起第一輪試探性攻擊,擔任攻擊任務的是闖軍的五萬流民大軍,後面跟着五千精銳老營兵。李自成的打法,是在明軍大營上攻破一個口子,後面將會有十多萬流民湧入大營內。
兩萬餘工程兵駐守在堡壘內,李國棟站在河堤上的一座瞭望塔上,拿起單筒望遠鏡,看着前方的流賊大軍陣型,只見一望無際的平原上,西南方向大股大股的煙塵騰起,視線內密密麻麻儘是紅色的頭巾。鋪天蓋地湧來的人潮,無窮無盡,一直延綿到天邊。
「殺官狗!殺官狗!」人山人海般的流民涌了過來,嘴裏高喊着口號。
賊軍衝到了距離李國棟的大營只剩下一里路了,前面堅硬的大地突然消失了,只剩下一條狹窄的道路進入,其餘的地方都是爛泥地。
不少賊軍炮灰闖入了爛泥地內,流民們一腳深一腳淺的在爛泥地里奔跑,可是前面的人跑了沒多遠,就聽到一片慘叫聲,有的人陷入了泥潭中,越掙扎陷得越深,邊上的人試圖拉起他們,卻把自己也給帶進了泥潭。還有的人一腳踩得泥地里的竹刀,腳底板一下就被穿透了,一屁股坐在泥漿中,抱住腳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泥地過不去!」發現泥地里有機關陷阱,沒有人再敢從爛泥地過去。
千軍萬馬只能從一條小路擁擠過去,一條兩邊被堅固牆壁堵住的小路上一下就擠滿了人,人們連轉身都轉不動,後面的人推搡着前面的人,一點點的往前擠了過去。
「開炮!」何興一聲大吼。
大營內響起了兩聲火藥膨脹的轟鳴聲,「轟轟」兩門十二磅野戰炮噴出火光,兩發炮彈拖着白煙,向寬度只有一丈的通道砸了過來。
兩發炮彈並排砸入了通道內,一下捲起了一陣血雨腥風,兩發炮彈分別貫穿了十多具軀體之後,炮彈的軌跡發生變化,往邊上歪了一下,帶着噴濺的血花,砸在堅硬的牆壁上,炮彈又反彈了出來,繼續在人群中往前推進,所過之處,軀體碎裂,胳膊大腿折斷,血霧狂噴,慘呼連連。兩發炮彈幾乎把闖軍陣型都擊穿了,奪走了一百多條人命,才失去了動能。
看着通道內變成了血肉模糊的殺戮場,充當炮灰的流民們感到害怕了,雖然這些流民為了一口飯吃,可以悍不畏死,可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兩枚炮彈能造出如此慘重的損失,不少流民已經開始害怕了,紛紛往後退縮,卻被後面的人擋住,進退不得。
又是兩發炮彈呼嘯而至,再次貫穿了這條道路,從頭貫穿到尾,拉出了兩條歪歪扭扭的血痕。
「快衝過去!官狗子的大炮來不及裝填!」後面壓陣的老營兵大喊大叫。
流民們趁着明軍裝填炮彈的機會,拼命衝過了通道,進入前面一片開闊地中。
就在此時,又聽到明軍大營內響起了兩聲火炮開火的轟鳴聲,兩發炮彈拉着較高的弧線,從大營內飛出。炮彈在半空中爆開,不計其數的鐵珠從炮彈中飛出,下雨一樣撒在流民人群中,前面的人紛紛倒下,身上噴起的血霧成團成團的在空氣中綻放。
兩門十二磅榴彈炮一輪射擊,就打翻了近百名闖軍。
緊接着,兩翼的堡壘上方,又響起了炮聲,三磅炮和六磅炮噴出了無數細小的霰彈,下暴雨一樣落在人群中,前面的流民身上紛紛破開一個個冒着青煙的血洞,全身抖動着,倒在血泊中。
「虎蹲炮、斑鳩腳銃,準備!」工程兵各總旗軍官一聲大吼。
「準備點火!」堡壘內的小旗軍官打開了火種罐,士卒們從脖子上摘下火繩,湊到火種罐跟前,點燃火繩。
隨後士兵把火繩夾在斑鳩腳銃的掛鈎上,從堡壘射擊孔中伸出銃口,瞄準了衝過來的流民。
「放!」小旗軍官一聲大吼。
斑鳩腳銃手紛紛扣動扳機,火繩壓入藥池,銃口噴出火光,霰彈噴出,前方擠成一團的流民身上噴出血霧,踉蹌着接連倒地,慘叫聲哭喊聲響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