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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娜?」
「芬娜?快出來……我馬上就要找到你了……」
她躲在了櫥櫃裏,鼻尖不住地嗅到油漆粉末漂浮着的奇特味道,這隻櫥櫃很小,然而她也很小,小到櫥櫃裏另一邊的衣裳都遮不住他,所以當哥哥拉開門,她也無處可藏。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我找到你了,芬娜。」她展開雙臂,輕輕道:「抱抱~」
「我的小公主。」哥哥立刻把小小的她抱進了懷裏,柔軟鬍鬚破土而出,胡茬蹭着她柔嫩的額頭,有些癢,又有些溫暖。
她很快就陷入到哥哥藍地澄澈的眼睛中。「你總是躲在同一個地方,下次,就要換做你來捉我了,芬娜,一定要聰明。」
「我會的。」她怯生生道。
我找到過他麼?阿多菲娜想到,天已經亮了,具體來說,距離天亮過去了大半個小時,但是她仍舊躺在床上,被褥散在一旁,甚至賴到了地毯上,一線極亮的白光透過窗簾投進房間,跟做賊一般。很奇怪,她最近總是夢到她那個,小小的家庭,一個父親,一個母親,以及一個哥哥。
每天清晨,她都會這樣醒來,有時候是被父親換班回來的腳臭味熏醒,有時候是來看望母親的客人的叫喊聲驚醒,所以她分不清是夏天更好還是冬天更好,冰冷空氣一道凍結了聲音、味道、飢餓。
她側目盯着旁邊的衣櫃,好似裏面真的躲了一個六歲的紅髮小女孩,為了驗證想法,她翻身站起,落地鏡映照出了她完美的胴體,瑩潤線條順着脊背落到了她渾圓的臀部。看起來戰爭廢土沒能給她留下多少印記。
她打開了櫃門。
滿滿當當的衣服,羽絨襖、風衣、戰術馬甲、夾克、軍裝式襯衫、連帽衛衣、羊毛衫,一切冬季應當有的衣物應有盡有,考慮她是一個女士,海德拉分部甚至貼心地給她準備了好幾套禮服,或許在他們看來,海德拉九首,易形者,強大且誘惑,理應步入黑牆。
我當初有這麼多衣服麼?衣櫃當然沒有怯生生瑟瑟縮縮的紅髮女孩。有的只有衣服,多到擠不下一個女孩。
「你藏哪裏去了啊?我的小公主,你好聰明,我找不到你了……」哥哥的聲音來回飄蕩着,她特意藏在了一個只有她才知道的隱秘地方。足夠讓哥哥頭疼一陣兒。
櫃門開了,好吧,我被找到了。
我殺了他們麼?多少?多長?阿多菲娜捫心自問道,她略略失望地關上了櫃門,反身把自己扔進了席夢思,一絲冰涼下的溫存熱意,一針一線繡出來的紋飾,畢竟這裏是一座城市,文明,人類,以及所有可以用權勢、金錢、力量獲取奪取來的東西。
「這是一個女孩!我不會再養着一個賠錢貨!你聽好了!賤人!要麼我賣了她!要麼我賣了你!你想清楚!想清楚!」隔着簾縫,那隻杯子高高舉起又低低落下。然後就是特別久特別久的抽泣聲。
沒有痛苦也沒有悲傷,在冬日的早晨,照例天空灰濛濛,在很久遠的記憶里,父親似乎說過一次睡前故事,是父親或是哥哥?她想到,算了,並不重要。總之,他們說道天空已經許多年如此了,灰,黑,永遠照不暖的陽光,永遠吃不飽的糊糊,永遠下不停的雪。
「十元,她太瘦了。」她低頭看着腳趾縫裏的污泥,很冷,於是她彎腰去摳,剛俯下身,她就被粗暴地掰直。「站直!賠錢貨!」
「您好好看看,有些肉有些肉。」
「十五元,不能更多了。」
「再加一包煙。」
「成交,這是你女兒?」
「不,我的妹妹。」
所以我到底殺光了他們沒有?阿多菲娜又開始糾結於某些分明解決了,但有時不時跳出來煩她的問題。她三兩下穿好了禦寒衣服,披戴好了圍巾,拉開窗簾,她一瞬間望見了結冰的伊利湖面,汽笛聲嗚隆隆地尖鳴着。十點了,她想到。港口的破冰船正在熱機,很快就會擊破掉一夜封凍住的港口接近水面,從而令漁船出港。
「我以為你睡過頭了。」塞茲朝她揮了揮手,藤茶咖啡的氤氳熱氣模糊掉了他滿是彈創的臉頰。海德拉在康尼奧特的分部就是一棟三層小樓罷了,中間一層住宿,最上一層軍備,第一層自然是會客廳,更多的時候拿來當餐廳。倒不是海德拉拮据吝嗇,而是康尼奧特也沒有更高的建築了,過於高聳的建築完全抵抗不住湖風,只有地基打得實,牆壁做的厚,才能站住腳跟留住熱量。
阿多菲娜抽開護墊椅坐下,自顧自地倒了一杯熱飲,拿過夾魚肉的麵包片嚼着,吧唧吧唧。「唔……睡過頭也沒關係,不是預定好了下午兩點鐘才出發麼?」大廳空空蕩蕩的,壁爐里的柴火「嗶剝嗶剝」響着,如今煤比木貴多了,基本都進了鋼鐵城軍工廠做化工原料,況且有把子力氣,最不缺的就是木頭。
「嗯哼。」塞茲回應道,他雙手都纏滿了紗布,即便打了催生藥劑,塞茲也要休息很長一段時間才會繼續出外勤,海德拉的新血向來補充得很慢,決不會輕易損失,尤其是塞茲這般開發出了第四能力,有希望入選九首的精英成員。
「麥克怎麼樣了?講實話我還是應該謝謝他,替我擋了不少子彈。」阿多菲娜抿了口咖啡,味道很苦,甘之如飴。有的喝就不錯了,她想到。
「勉強吧,基因固化藥劑穩住了他的能力塔,具體而言需要萊彌亞,我們能做的就是期盼他命大。」據阿多菲娜所知,饑渴者的兩個能力,快速治癒、肢體延伸,之前的磁盤塔防禦戰,若不是饑渴者阻擋住了外骨骼突擊隊,擾亂了電路,才令塞茲得以挨個點名,這個世界,除了少數幾個真正獲得了天啟之賦的神,沒有人能夠正面擊敗有塔羅斯系統的外骨骼士兵。
「梅內德斯?」
「沒醒,奧克斯在盯着,精神過載太嚴重了,不像我,不過丟了點小禮物罷了。」塞茲自嘲道。
「看來我的運氣很好,應該是從我的小男友哪兒渾水摸魚來的吧。」阿多菲娜喝光了咖啡,把早餐衝下了肚。「出去走走?這時候漁船出港了,也許能看見些大傢伙。」
「樂意之至。」
康尼奧特比起廢土聚集地自然是一座城市,判斷鎮子,就看有沒有酒吧,判斷城市,就看有沒有堡壘政府。海德拉公寓就在市政府堡壘附近。「說一說你的伴侶?」一腳爛泥沒到了腳踝,昨天夜裏很是來了些卡車,康尼奧特就這麼一條主幹道,通向機場的地勤車來回駛爛了好不容易凍結起來的路面,塞茲倒不是擔心抬不起腳,而是擔心凍住靴子。
「算了,我幫你。」阿多菲娜拿過兩副異常寬厚的雪橇板,伸出滑竿遞給了塞茲。康尼奧特幾乎所有的萬餘居民都是漁民,極少數供職市政府,這些堅韌不拔的湖面魚叉手則是最好的槍手,鋼鐵軍的狙擊手不少便是康尼奧特荒林獵人,五百米外,機械瞄具打美人蛛左眼絕不打右眼。
兩人就這麼到了漁港,至於伴侶?很快地被選擇性遺忘掉,阿多菲娜找了個臨湖石墩靠着。三艘破冰船一面清理着漁獲航道,一邊刨除着通向鋼鐵城的貨運航道。近湖一側的水域最先獵取完,那些鏽蝕斑斑的小噸位漁船不適合在冬季狂風裏開遠,只能夠將漁民們送上堅實冰面,每個人腰間繫着鑿下來的碩大冰塊,彼此用鋼絲繩聯繫好,一步一挪地走向湖冰深處,直到風雪掩蓋住行跡。
「我們出來做什麼呢?」阿多菲娜「呵呵呵」地笑了,她理了理鬢髮,說道:「也許我單純地想看一看,我第一次來康尼奧特。」
「我?很多次了,我年輕的時候當過跑船水手,不過沒買漁獵許可證,就偷偷地在午夜抓魚,哪裏松就去哪裏,康尼奧特的魚龍很肥,鋼鐵城的鯉魚刺太多,賣到福特城之前我還得挑一挑,後來有一次被緝私船逼進深湖區了,湖妖把船頂翻了,得虧我那時候是瞭望手,第一個跳船,否則我肯定死定了。」塞茲說道,剩餘的漁民在開動着漁船,連成一條做成了浮橋。
「要我說,瞭望員的槍法一定是最準的,我成天盤腿夾着桅杆,一槍打一隻湖鳥,船長給我十發子彈,運氣好的時候我能打十二隻。」
「你呢,在來到海德拉之前,你做什麼?」聽到塞茲如此問道,阿多菲娜撫了撫眼角。「一個鋼鐵女孩,你覺得我會做什麼。」
沉默。
於是他們默契地選擇遠眺湖面,直到海德拉公寓派來了人。「我去看看。」阿多菲娜抱起雪橇板滑過去。
「新命令?」阿多菲娜很快便回來了,恰好此時,第一波鑿開冰面的漁民開始釣上魚獲,一尾尾好幾英尺長的大鯉魚。
「對,我們暫時不回家了。」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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