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海的誘惑 第32章：不能穿漢人衣裳
為了迎接於秋生和蘇琪回家，於秋生哥哥安排今天殺過年豬，請親戚朋友吃飯，大家熱鬧熱鬧。
大伯家哥四個都來幫忙，幾個嫂嫂也來幫着做飯。他們的五六個孩子出出進進，想看看新媳婦又不敢正眼看，瞄一眼又嘻嘻哈哈往外跑，你擠我我推你，互不相讓打鬧着。
摘菜的大嫂站起身吆喝着「去去去！到外面玩去！」
蘇琪看到嫂嫂們在忙坐不住了，幾次想下去幫忙，母親不讓，怕弄髒她的衣服「你不要去，農村的活你做不成的，這麼多人用不着你做，好好歇歇，你們坐了幾天幾夜的火車了累了」
蘇琪微笑着「我不累，火車上可以睡覺的」
「火車上還能睡覺？那車有多大？」於秋生母親從未見過火車。
「不大」蘇琪跟她比劃着「一邊睡三個人，分上中下鋪」
「那怎麼睡，那不掉下來了？」
「不會的，邊上有欄杆檔着的」
「幾天幾夜，你們吃飯，上廁所怎麼辦？」
「車上都有」
於秋生母親驚訝地「妹妹三呀，什麼都有」
蘇琪從未聽到過這種驚訝聲笑了「要不要跟我們去轉轉，坐坐火車，到我們那裏去看看？」
於秋生母親欣慰的笑了「孩子，我去不了的，這麼一大家人，離開一天都不行。每天早上我要起來給他們做飯，叫他們起床下地幹活。他們出去後，我要帶你哥的孩子，煮豬食餵豬，一天忙到黑，做不完的活。到了農忙季節，還要把飯送到地里吃」
停了一會又說「家裏沒個娘不行，大大小小的回來，再累，他們第一句話會說，媽我回來了，媽我回來了。我要不在家呀，他們回來會冷清的……。」
蘇琪看到母親沉思着，好像在回憶往事，也許又想起於秋生去世的父親，不想讓她難過，急忙起身到於秋生跟前小聲問「給媽買的衣服，讓她穿上行不行？」
「行啊！」於秋生起身到堂屋裏提來一個大包。
蘇琪打開包拿出一件黑底花棉襖「媽，這是我給您買的衣服，您穿穿看合不合身」
「你還給我買衣裳？」母親把衣服拿在手上仔細看了看「這衣裳穿着倒曖和了」愛不釋手。
「媽，來，我幫您穿上」母親把衣服套在民族緊身衣上。
「怎麼樣？好看吧？」
於秋生笑着說「不錯，不錯，大小正好，挺合身的」
於秋生母親左看右看，前看後看，拽了拽衣角「這衣裳穿着倒是曖和了」穿上就不想脫下來。
她來回走了幾步，皺了皺眉頭，小聲嘀咕着「漢人衣裳不能穿的，穿了人家會笑話的」想脫下來。衣服是套着穿的，不好脫，微笑着「來，幫我脫一下，我這手呀，使不上勁」
蘇琪聽不懂她說什麼急忙去阻止「不要脫，不要脫，穿上好看」
兒媳婦一片心意，於秋生母親有些為難「我怕穿髒了，過年再穿」
「明後天就要過年了，穿髒沒事的，可以洗的，你看外套能拆下來」蘇琪翻出內扣「你看，把這個扣子解開，外套就能拆下來洗了。天熱了還可以當單衣穿」
於秋生母親不想掃興微笑着「好，那我穿上」又有些猶豫摸了摸衣服「我怕別人會笑話的」
這句話蘇琪倒聽清楚了，不理解地笑了「穿衣服誰會笑話您呀」
蘇琪又急忙從包里把褲子內衣內褲鞋子翻了出來「媽，您穿穿看，合不合身」
「啊嘛！買這麼多衣裳？要花多少錢呀？」
蘇琪微笑着拉着母親的手「媽，到屋裏去，我幫您穿上」倆人進到了堂屋左邊的臥室里。
不一會，於秋生母親一邊笑一邊扭扭捏捏走了出來，完全變了樣，除了包頭是民族着裝，其它全都變成了漢人。腳上彎頭民族花布鞋換成了黑皮鞋，民族笨重的裙子換成了深藍色褲子，內衣內褲也穿上了，從衣領褲腳能看到，是灰白色的。
於秋生母親感到好不自在，走路都變了樣，除了笑還是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廚房裏做飯的媳婦們聽到笑聲跑了出來，一個個爭先恐後:「好看，好看」邊說邊笑，一個個笑彎了腰。
於秋生妹妹笑着上了平台撫摸着衣服「你要是穿到村里走一走，人家肯定認不出來，說不定把您當城裏人了」
院子裏於秋生哥哥弟弟聽到屋裏熱鬧，一個個跑來看，大伯家大哥用當地方言：「要得尼麻，要是把包頭也換了，就成了漢人了。」
於秋生看到哥哥們進來，急忙從平台上跳下去給他們遞煙。大伯家大哥接過香煙面朝着媳婦們「你們還真得變一變，穿漢人衣裳多省事嘛？」
於秋生掏出打火機給他把香煙點上，他抽了兩口：「我就煩你們戴包頭了，早上起床，本來時間就不多，你們戴包頭至少要戴一個多小時，什麼事都做不了，出門下地幹活牛都等不及，急死人，急得尿都能急出來。」
當着這麼多人說粗魯話，他媳婦覺得丟人，氣得罵了起來：「背濕鬼的！說話真難聽！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於秋生哥哥哈哈大笑「你們還是穿褲子好，省多少布料，你看你們的裙子，折來折去，至少十斤重。看你們洗，我都覺得累。一邊用腳踩，一邊用棒子敲，手又揉不動，穿不爛都被你們給砸爛了」
大伯家大嫂氣鼓鼓的「怪誰呀？還不是怪你們的老祖宗，你們以為我們願意穿呀？成天讓我們活受罪」
媳婦們哈哈大笑……。
「那你們可以不穿啊！改成穿漢人的衣裳啊？」
於秋生大哥媳婦扭轉頭對着他：「你說得倒輕巧，穿漢人衣裳，別人不笑掉大牙才怪了。」
「你們就是封建，我們穿誰笑了」於秋生妹妹理直氣壯的說。
大伯家大嫂哼了一聲：「背地裏人家是怎麼議論你們的？你們知道嗎？土不土，洋不洋的，忘本！老祖宗都不要了！再穿，我怕你們嫁都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誰稀罕！我才不嫁人尼！」
於秋生母親實在聽不下去了，轉身進了堂屋：「褲子不好穿，裹着腳，不好走路。」
過了不一會，她從房間裏出來，全換成民族服裝。漢族衣服褲子抱在手裏，把褲子遞給女兒「來，姑娘，褲子你拿去穿」
於秋生妹妹轉身走開：「我才不穿那種褲子尼！」
「怎麼了？你們不是改成穿褲子了嗎？」
「那種大褲檔，我才不穿尼！」
蘇琪笑了笑：「媽，這是老年人穿的大褲檔，我是比着我媽的褲子買的」
「那怎麼辦？花那麼多錢？要不，你帶回去給你媽穿？」
「我媽褲子多，她不要的，你放着吧，說不定過幾年大家都變了」彎腰去摸了摸母親的裙子：「你們的裙子真的太厚，太重了」
於秋生母親最喜歡棉襖：「這衣裳我倒是要穿的，別人愛怎麼說怎麼說去！再說，我是套在外面穿的」轉身又回堂屋去了。
老太太不高興了，大家都回去幹活了，婦女們進廚房做飯，大伯家哥幾個在院子裏翻豬腸子，於秋生哥弟貼門對聯。
於秋生母親把衣服放好又回來坐在蘇琪邊上。蘇琪把包里東西全翻出來：「這是給妹妹買的衣服，這是給嫂嫂小孩買的衣服。」
在包里翻出膠袋：「這裏裝着感冒藥，消炎藥，拉肚子的藥。」
又從膠袋裏取出個小塑料包：「這裏全是您的風濕藥。疼的時候，讓他們幫您看看說明書再吃，不要吃錯了呀！」
於秋生母親看得發呆：「買這麼多東西，得花多少錢呀？你們來就來了嘛。唉，你哥寫信的時候，我就少說一句話，不要你們買東西的。你們回來一次不容易，花這麼多錢！」
「媽，這些藥不要錢的，是我媽她們在廠醫院開的。」
「不要錢？你們吃藥不要錢？」
「工人看病吃藥不要錢，我們當兵的看病吃藥也不要錢」於秋生跟母親解釋。
於秋生母親滿臉惆悵：「當工人真好，可惜你弟弟們一個個讀不成書，這輩子當不成工人了。」她又想起於秋生弟妹因困難上不了學的事了。
她又傷感地道：「我們農民呀，有病沒錢買藥，只能等死。要不是秋生每月給我帶錢回來看病，說不定早病死了。現在好多了，家裏幹活的人多了。」
她往院門外看了看：「我們好幾年都沒殺過年豬了，今年還養了頭過年豬。以前年年吃人家的，吃得都不好意思了。」
她拉着蘇琪的手：「你們現在結婚了，要過日子的，不要再給我寄錢了呀？外面什麼都要花錢買，我知道的，地質隊我認識幾個大媽，見着我就說沒錢，沒錢，她們說還不如我們農民，說我們農民吃糧吃菜不花錢。」
「媽，我跟秋生商量好了，每月給您寄錢，沒錢您怎麼看病？他工作忙沒有空，我來給您寄。」
於秋生母親笑了：「原來錢是你寄的？他們把票拿回來說，匯單上不是二哥寫的字，原來是你寫的？」
「他的工資交給我了，我管錢」蘇琪笑着又到堂屋裏提出一個大包來：「這裏的水果糖和餅乾，您分給他們幾家，蛋糕您留着吃。」
於秋生把包里的香煙拿出來：「這幾條煙，我給他們，大伯家哥四個一人一條。」
於秋生母親看到花這麼多錢心疼了：「買這麼多東西幹嗎嘛？」
「媽，來幫我們點一下豆腐。」於秋生嫂嫂從廚房間出來叫母親。
於秋生母親起身：「你們坐會，我去幫她們點一下豆腐。」
她從廚房攪了一碗石膏水端了出來，倒進天井放着的木桶里。
於秋生兩個嫂子抬着一大盆熱氣騰騰的豆漿慢慢往木桶里倒，熱氣沖得很高，在天井上空散開，又被微風吹下，一股股豆腐的清香味撲鼻而來……。
過了十多分鐘，於秋生母親往木桶里直立着放下支筷子，筷子插下四分之三的深度，穩穩的豎立在豆腐里，她臉上露出笑容：「今天的豆腐做得好」
蘇琪到了新的環境那都好奇，東看看西看看。於秋生起身：「走，我帶你去轉轉。」跟母親打了聲招呼，走出了四合院的大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