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海的誘惑 第9章：事在人為

    今天是兵工廠十一國慶放假的第二天，蘇琪和母親把家裏打掃得乾乾淨淨，東西擺放得整整齊齊，迎接於秋生第一次到家裏來。

    蘇琪二姐來的早，七點鐘就到了。

    八點不到，蘇琪聽到推門聲從客廳往外跑，一看是大姐和姐夫來了，熱情地招呼着「大姐，王哥，來了，到客廳坐」

    蘇琪大姐夫在廠保衛處擔任隊長，三十七八歲，叫王春喜，今天還穿了身制服，顯得很莊重，給人一種壓抑感。他身高一米八左右，中年發福，看上去很魁梧。

    蘇琪家大小事離不開他，有事都會找他商量，是蘇琪父母的得力助手，姊妹們都很尊敬他，叫他王哥。

    蘇琪大姐四處看看「媽呢？」

    「她在園子裏摘幾個西紅柿」

    蘇琪姐夫一邊往客廳走一邊問「小於什麼時候到？」

    蘇琪急忙回話「我跟他說九十點鐘那樣」

    「怎麼那麼晚？」

    「我以為你們大過節的要睡懶覺呀」

    「你的事是大事，我們怎麼敢睡懶覺呢」

    蘇琪笑了笑「王哥真會開玩笑」

    「他有多高？」

    「一米七那樣吧」

    「你覺得怎麼樣？」

    「還行吧，這不叫你們來拿主意嗎」

    「關鍵是你，我們當不了你的家」

    蘇琪母親從園子裏拎着一個小籮框出來，客氣地打招呼「哦，春喜來了」

    蘇琪大姐夫叫王春喜，家是農村的。轉業到兵工廠後認識蘇琪大姐的。

    蘇琪大姐夫關心地問「媽，你身體怎麼樣？」

    「這幾天還行，節前到廠醫院化驗，血糖還是跟原來一樣」

    「飯前記着吃藥，糖尿病是一種慢性病，沒什麼好辦法，主要是戒口，甜的東西少吃最好是不要吃」

    蘇琪母親把摘的西紅柿遞給蘇琪「去，切切放點糖」

    然後坐在床邊「春喜呀，今天叫你來，是想讓你給蘇琪參謀參謀，她剛認識一個當兵的朋友，你一會跟他聊聊，看他怎麼樣」

    「我爸他們呢？」

    「六點多出去釣魚了，我不想讓他們添亂，沒跟他父子說。你小妹我也給支走了，家裏就我們四五個人。這八字沒一撇的事，我不想讓他們知道」

    蘇琪姐夫很認真地說「她大姐回去跟我說後我也想了想，要說上了大學提干是早晚的事。我擔心的是，他沒提干找對象，萬一讓部隊領導知道，會不會受影響。他也太急了，提了干慢慢談嘛，最起碼少了些麻煩事」

    蘇琪站在邊上急忙解釋「他說部隊流動性很大，說不定哪天調走了」

    蘇琪二姐哈哈哈笑了「蘇琪啊，調走成人家的菜了，看你急成那樣」

    蘇琪姐夫有些為難「今天叫我跟他談，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談，要說當兵的不能談戀愛，我就怕刺激他」

    蘇琪母親問「那你說怎麼辦？」

    「我也想了想，沒提干談戀愛這個規定，說不定會對大學生網開一面，只要部隊領導不追究也就過去了。另一種辦法就是偷偷的談不讓領導知道」

    「哪能不知道，沒有不透風的牆」

    「我倒有個好主意，找他領導問問，證明一下小於是不是上過大學，像他這樣能不能談戀愛，再一個問問他在部隊的表現情況」

    蘇琪母親有些擔心「喲，這可不好辦，不要讓他領導知道了，給他處分，把人家給害了」

    「另一個辦法，叫小於去請他們領導來家吃頓飯，如果他能請來，一切都明了了，也不要猜來猜去的」

    「這到是個好主意，過節嘛，請他領導吃頓飯也是應該的」

    蘇琪大姐夫繼續說「要請他領導來，最好是讓我爸陪，否則說不過去的」

    「這個死老頭，脾氣古怪得很，有時好說話，有時不好說話。有的事不讓他知道還不行，一票否定，一點辦法都沒有。誰知道他會不會配合，最近他心情不太好。哦，對了，我問你打靶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聽說，是最後一發啞炮，去處理時爆了」

    「現在都生產什麼引線了？以前從沒有過這種事呀」

    「說是比較先進的第三代產品。說是可以控制爆炸點，以前生產的是落地爆炸，現在生產的是空中爆炸。聽說越戰的時候，打貓耳洞用得挺好」

    「打靶的事處理得怎麼樣了？」

    「聽說基本定案了」

    「跟科研所有沒有關係？」

    「好像沒有關係吧，聽說資料又拿到北京去請專家論證，科研上沒查出問題。再說了，這次打了十發，就最後一發出事。要是科研上有問題，應該成功率不會那麼高。有的猜測說是組裝上的問題。現在組裝車間天天在整頓，檢驗科增加人，組裝完一道工序查一道工序，查了要簽字認可。你說，要是科研上有問題，我爸哪還有心思去釣魚？」

    「你說的也是，既然跟他沒關係，他晚上回來，我跟他說說，讓他陪人家吃頓飯」

    「我還擔心怕小於請不來，如果能請來，說明小於雖沒提干，談戀愛領導也認可了，這倒是件好事」

    「先這樣定吧，請不來再說請不來的事」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快快快，小於來了」蘇琪母親叫了聲。

    一個個各就各位，蘇琪看他們準備好了才慢慢去開門。

    蘇琪看到於秋生站在門口，兩手各拎着禮品袋，蘇琪微笑溫柔地說「你來了」

    於秋生微笑着點點頭，進門後等着讓蘇琪帶路。

    於秋生今天穿了身嶄新的軍裝顯得很精神，但看得出有些拘束緊張。

    倆人進到客廳，蘇琪母親站在客廳中央小聲的提醒「蘇琪，接一下，接一下，幫小於接一下」

    蘇琪把於秋生手中的禮物接過來，輕輕放在客廳牆角的飯桌下。

    蘇琪面向着母親，右手抬起示意着「這是我媽」

    於秋生順着蘇琪這是我媽的聲音，不由自主的叫了聲「媽，你好」

    把蘇琪母親叫得手忙腳亂的，急忙招呼着「快坐，快坐，到裏面來坐」一邊招呼一邊把沙發讓出來，於秋生聽從她的指揮慢慢側身挪到進門右的沙發前。

    第一次到家就叫媽，這在幾個女婿中，還是第一人。

    蘇琪大姐二姐倆笑開了，蘇琪羞得轉過身，用手捂着臉嘻嘻嘻的笑個不停。

    來前，於秋生問過蘇琪的「見到父母怎麼叫」蘇琪說「隨你，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

    沒想到這隨他，他竟然叫起媽來了，想都想不到，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蘇琪做了幾個深呼吸，忍住笑轉過身鎮定地介紹「那是我大姐夫」於秋生叫了聲「姐夫，你好」

    「這是我大姐，那是我二姐」於秋生叫了聲「大姐，二姐，好」

    於秋生還真不把蘇琪家人當外人，也沒把自己當外人，大家都想笑還不敢笑出聲。

    蘇琪忙着給於秋生上茶，給姐夫哥上茶，忙前忙後的。

    蘇琪母親高興得一會給於秋生扒糖果，一會叫他吃西紅柿。還介紹着，西紅柿是自家種的，剛摘的，新鮮的，很好吃，用牙籤挑了一片遞到於秋生手裏。

    蘇琪母親關心的問了於秋生家裏的情況，母親的病情。

    蘇琪大姐問了雲南氣候風俗方面的話題。

    蘇琪二姐笑着很風趣地問「雲南十八怪，都有那些怪？」

    於秋生也笑了「我聽說好像有個小豬拴着賣，帽子當鍋蓋，別的說不上來」

    蘇琪二姐先笑後說「不是說有個，背着娃娃談戀愛嗎？」

    大家嘻嘻哈哈的笑着。

    於秋生一手拿着糖果，一手舉着西紅柿，被問得臉一陣陣泛紅。他坐着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很尷尬的樣子。

    於秋生本來就有些靦腆，這麼多剛見面的人站的站，坐的坐，圍在邊上心跳加速。坐的沙發又較低，人好像直不起腰，窩在那裏，很不自在。

    蘇琪母親看到於秋生很難為情的樣子，急忙解圍「小於，你跟姐夫倆慢慢聊，我們還有點事就不陪你了」給姐妹幾個使了個眼神，四人到邊上的房間去了。

    蘇琪母親越想越喜歡「這孩子不錯，這孩子不錯」

    蘇琪大姐笑着說「文質彬彬的，長得挺帥的。你看把他緊張得，像個大姑娘似的，頭都不敢抬」

    蘇琪二姐微笑着「我看人挺穩重，還行吧」

    蘇琪聽到母親姐們這樣評價於秋生，還有些不好意思低着頭開心的微笑着。

    蘇琪母親急忙交待「蘇琪呀，一會送他走的時候，跟他說，明天中午，我請他領導來吃飯」

    蘇琪大姐笑了「你都還沒跟我爸商量好，萬一我爸不同意，那不白瞎了」

    「我會說通的，孩子的事是大事，他能不管嗎，就這樣說定了」

    於秋生看到女士們出去了，心平靜了許多，慢慢端起茶水喝了口。

    「來，抽煙」蘇琪姐夫坐在於秋生茶几對面的椅子上，起身把一支香煙遞到於秋生面前。

    於秋生很難為情，在人家家裏抽煙不太好吧，不抽又不好說，這姐夫好像是看了自己的手指才遞煙的，不抽怕他說自己不誠實，會裝，只得接過來。

    他還沒想好抽不抽的事，這位姐夫又把打火機的火苗送到他嘴邊。

    於秋生急忙站起身謙讓着「你先點，你先點」把火苗給讓出去。於秋生看到蘇琪姐夫抽，他才敢抽。

    蘇琪姐夫笑着說「我也是當過兵的」

    於秋生聽到是當兵的，距離感拉近了，微笑着問「你是那年的？」

    「我是六九年，當的是炮兵，前年剛轉業回來」

    「老兵了，比我早六七年」

    「你們叫什麼兵？」

    「基本建設工程兵」

    「跟工程兵不一回事嗎？」

    「好像有些區別，他們是修鐵路公路打山洞架橋樑的，我們是專門建兵工廠為三線建設服務的」

    蘇琪姐夫坐的椅子比於秋生坐的沙發高出很多，加之人高粗壯，穿着一身深綠色保安制服，坐在於秋生面前，居高臨下，就像一位審判官。

    於秋生自己顯得很渺小，不敢看他的眼睛，縮着腰低着頭，等着他問話。

    蘇琪姐夫也沒多的話題，直奔主題，嚴肅地問「當兵的不讓談戀愛，我們部隊管的很嚴，你們部隊管不管？」

    蘇琪姐夫當兵出生，說話直來直去，不會拐彎抹角。

    這話點到於秋生要害了，於秋生被問得很狼狽，臉刷一下紅了，他想「都是部隊，規定都一樣，哪能不管呢，明知故問」

    於秋生才真正知道，今天叫他來的意思。

    他停了一會思考着，今天得把部隊當兵不允許談戀愛的事給變個調，說成能談戀愛，給自己挽回點面子。

    於秋生微微一笑「我們部隊當兵的可以談戀愛」

    「喲，有這種事」

    「有，就看是什麼兵了，有上進心的兵，領導鼓勵在當地找對象」

    「不是幹部也行？」

    「行，不是幹部在當地找對象的多了」

    「不會吧？」

    「有什麼不會的，事在人為嘛」

    「這到稀奇了，你說說？」

    於秋生喝口水抽口煙不緊不慢地說「我們部隊是施工部隊，每個當兵的乾的都是技術活，只要願意在部隊工作，好好學技術，表現好，可以不退伍。部隊為了安定這批人，同意他們在當地談戀愛，穩定軍心。你們野戰部隊不行吧？」

    「可以不退伍？有這種說法？」

    「有呀，我們的主力是三十歲以上的人員，只要他們在部隊好好干，會考慮他們在當地找對象的事。我們部隊每年都有指標，讓他們轉成自願兵。他們只要想干，兵當到退休都行。施工現場你應該能看到，我們部隊好多四五十歲的都還在當兵呢」

    「看到過，是很多，那你呢？」

    「我跟他們不一樣，我是考上軍校的，提干後是技術幹部，部隊鼓勵在當地找對象」

    蘇琪姐夫為蘇琪家父母顧慮疑問的事，就說了一句話，引發出於秋生這麼多說道,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了。

    他說得句句在理，搞得自己挺被動，本想將他一軍，看他怎麼說。這到好，讓自己下不了台，從主動變成了被動，半天不知談什麼好了……。

    於秋生看着蘇琪姐夫沒了話題，不想冷場，講起了自己部隊的情況「我們基本建設工程兵，原來是地方施工單位。工人穿上戰士服就成當兵的，領導穿上四個兜就成當官的。軍隊主要領導是從鐵道兵部隊調過來的。組建後隨着年年徵兵，聽說現在已經有好幾十萬人了。你們六九年那屆當兵的，我們單位也有，他們現在都成了自願兵了，有的家屬就是在當地找的」

    蘇琪大姐夫坐不住了，只得搬救兵「蘇琪，蘇琪，來，陪陪小於」

    蘇琪急忙跑過來。

    她姐夫起身「你們談吧，我出去一下」走到外屋去了。

    蘇琪姐夫到了隔壁房間，蘇琪母親把門關上小聲問「怎麼樣？」

    「很厲害，是有點水平」

    「你覺得怎麼樣」

    「還行，看着老實，反應倒挺快」

    「我剛才跟蘇琪說了，明天請他領導來吃飯，你看行嗎？他能請得來嗎？」

    「我看行，應該能請來。聽他說，領導還鼓勵當兵的在當地找對象，說的是有技術，有上進心，想為部隊多干幾年的，他是提干對象部隊更不管了，跟我原來的部隊說法不一樣」

    「這好呀，哪明天中午你也來」

    「我就不來了，最好叫我大舅也來，我知道部隊領導喝酒厲害，他倆陪陪就行，我一個小輩的，坐在那裏也不是個事，說不上話。再說了，我酒量不行，怕喝酒」

    於秋生看看掛鍾十一點多了，不知道自己是在這裏吃飯，還是不在這裏吃飯，賴在這裏不好，起身說要走了。

    蘇琪只得去跟母親說一聲，在外屋叫了起來「媽，媽，小於要走了」

    蘇琪母親打開臥室房門，看到於秋生從客廳里出來「小於啊，不好意思了，今天我就不留你在家吃飯了，改天吧。你呀，以後來不要客氣，再帶禮物，我可要生氣了啊。蘇琪，送送小於」

    於秋生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打招呼「媽，再見，大姐，姐夫，再見」

    他叫媽倒叫順口了，讓蘇琪大姐二姐姐夫聽着有點好笑，一起微笑着送出門外。

    蘇琪送出樓門一丈開外輕聲地說「秋生，我媽說，明天中午請你們領導來家吃飯，你看他們能來嗎？」

    「哦，我不知道，應該能來吧，我去跟他們說說，晚上我來告訴你，謝謝了。對了，要來幾個？」

    「我家就這點地方，你看着辦」

    於秋生滿面春風微笑着「哪，我先走了，晚上見」

    蘇琪露出甜甜的笑臉「再見，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