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張氏挑着燈籠推門就進了屋。
她真怕女兒在屋裏藏了男人,所以進來之後,先回手關上門,不讓他人窺視。
房間裏點着幾爐炭火,水霧蒸騰,女兒王金花正泡在大木盆里洗澡。
「金花?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嘴上說着,卻提着燈籠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床上床下柜子裏,到處找人,沒找到。
心裏略略心安。
王金花毫不在意,也不害怕,戲水撩水,嘴角斜着,一臉的不待見:「娘,你這是找姦夫嗎?我爹外面養的粉子你不管,倒來我這裏找?找着了嗎?」
別看王張氏跟王剛說話的時候連損帶罵,可是對這個女兒,無計可施,甚至有些怕她,淨揀好聽的說:
「我的好閨女,你可別這麼說娘,一提蘿蔔一提菜,誰的孩子誰不愛?娘還不是怕你受了委屈?告訴娘,那個送菜的進來沒有?」
「哼,我說沒進來,你又不信,接着找啊。找到了,就有,沒找到就沒有!」
「怎麼跟娘說話啊這是?沒有就沒有,娘知道你受了委屈,看我不回去罵你爹,給你順氣。別太晚了,早些睡。」
王張氏說歸說,可並不往外走,反倒來到大木盆的旁邊,繞着木盆轉了兩圈,唯恐有人繞着澡盆跟她兜圈子。
澡盆周圍的地面上溢出了許多水,王張氏踩在上面,發出「扑撻扑撻」的響聲。
「怎麼?娘,你還是不信我?快快快,他藏在木盆後面呢……」
「嗐,娘信你,娘咋能不信你呢。好了好了,娘這就走,你早點睡。」
王張氏說着,心有不甘地出了門。門外隨之傳來責罵之聲,「你個老東西,哪有人?滾,給我滾,還你們下面的,都給我滾……」
可就在關門出去的那一刻,澡盆里,虞豐年在水下再也呆不住了,「嘩」的一聲露出了頭,大口喘氣。臉都快憋綠了。
沒錯,在王金花的威逼利誘之下,外面王剛帶人一堵門,虞豐年大局為重,忍辱負重,衣服鞋子都沒脫,就跳進了大木澡盆里,想先圖自保,再說救人的事。
虞豐年都想好了,心說王剛你總得照顧你女兒的臉面吧,我就不信,你敢把木盆里的水倒了,把我揪出來。就算你把我揪出來,我也不怕,我匕首拽出來,挾持了你的女兒,就算救不出苗老道,想要逃命,應該不是難事,而且讓你丟大人。
本來只有半盆水,他一進去,溢出了一小半。好在木盆極大,加上天黑,只要不露頭,不下手掏,也看不出裏面藏了個人。
剛跳進去,王張氏就挑着燈籠進來了。只進來一個女人,虞豐年並不害怕,可他受不了澡盆里的這個無恥女人王金花。王張氏挑着燈籠滿屋子找人,她竟然還在水下面戳弄虞豐年。
虞豐年是斜靠在她身上的,她用腿將虞豐年纏了,一雙手想摸虞豐年哪裏就能摸到哪裏,身上所有能動的部位都千般挑逗。
虞豐年是動也不敢動,喊也不能喊,大嘴巴一毛錢一個,真想跳起來左右開弓,先抽她一萬塊錢的。
他今天可算見識了什麼叫無恥之尤,王金花又大膽又死不要臉,王剛做了多大的孽竟然生出這麼個女兒?比其她來,潘金蓮又算什麼?就是周星馳電影中的九世野雞也比不了。
再後來,王張氏提着燈籠圍着木盆轉圈,虞豐年這下可真緊張得不行,他悄悄拽出匕首握在手中,準備伺機反撲。好在娘在眼前,王金花也總算老實了一會兒,沒敢逗弄虞豐年。
萬幸,王張氏只圍着澡盆轉了轉,並沒有留意澡盆裏面別有洞天。
虞豐年不敢露出鼻子呼吸,差點兒憋冒了泡。好在王金花尖酸刻薄,及時將她娘攆出門去,虞豐年才鑽出水面,好好透了一口氣。
……
虞豐年在木盆里窩囊透了,王張氏剛一出門,他就想出來,卻被王金花又一把摁在水中:「等等,我娘還會回來的……」
還是王金花了解她娘。果然,話音未落,門「咣當」一聲又被推開,王張氏去而復返,挑着燈籠徑直來到木盆邊。她滿臉堆笑:「金花,水涼了吧,要不要給你加些熱水?」
說着一挽袖子,下手試試水溫。當然,試水溫是假,撈人是真。王金花想攔也攔不住了。
王張氏可不傻,其實她剛才就發覺不對,木盆中的水滿到幾乎溢出來,地上還到處都是水,他就考慮,那人是不是藏在澡盆里?要真那樣,閨女啊,你是嫌你爹媽我們的臉丟得不夠大,這要是傳揚出去,列祖列宗都出氣得從墳頭裏爬出來。
王張氏在水裏一攪和,一把抓住了虞豐年的手腕,那一刻,王張氏心都灰了,可礙及全家的臉面,她沒有喊叫。
王張氏一使勁兒,氣呼呼地將虞豐年的胳膊拉出水面,可她想不到的是,對方手裏卻握着一把冷森森的暗光匕首。
虞豐年匕首往前一探,頂住王張氏的脖子,低喝一聲:「別動!」
王張氏驚魂落魄,捂住了嘴,屁也沒敢放一個。手裏的燈籠啪嗒落地。
王金花也沒想到虞豐年身上還帶着匕首,先是一驚,很快恢復平靜,她不理會虞豐年,卻歪着嘴角挑釁地望着她的母親,其意不言自明:非把他揪出來,有意思嗎?你不是找丟人嗎?
王張氏足足愣了一分鐘,內心直翻騰,女兒丟不起這個人,丈夫王剛作為鄂州通判,地方長官,更丟不起這個人。
驚訝、生氣、憤怒,而後是無奈、委屈、無助,最後面色一軟,竟落下淚來。
王金花不耐煩地低聲說道:「娘,我倆相好已久,女兒早已是他的人。今天要是被我爹抓了去,會被我爹打死,娘若不聲張,此事過後他會娶我,娘你看着辦吧。」
王張氏委屈地望着虞豐年,求證王金花所說是否屬實。
虞豐年點點頭。
門外的王剛早已等得不耐煩了,「夫人啊,你到底有沒有發現外人?」
王金花沖王張氏擠擠眼,王張氏咬咬牙狠狠心,高聲說道:「沒有!……女兒,你早些睡吧,我不會讓他們來煩你的。」
擦擦眼淚,撿起燈籠就出了門,到外面衝着王剛就罵:「滾!哪來的男人?女兒的清譽都被你給毀了。滾!都給我滾,你們也都給我滾!」
越罵越難受,一肚子火氣沒處發,將燈籠扔了下去,下面守着的家丁紛紛躲避。
王剛趕快招呼眾人,「走走走,都走都走!送菜的那小子沒來這裏,一定是去了別的地方嗎,快到倉庫守着去,機靈點兒……」
王剛帶着一干人等,全都散了。
……
秀樓上再次恢復平靜,只剩下王金花和虞豐年兩個人。經此一鬧,虞豐年證實了一件事情:王剛要抓的根本不是什麼張成,而是前來營救苗老道的自己。這麼看來,風聲的確早已走漏。自己只是運氣好,陰差陽錯,被領進了他女兒王金花的房間裏才躲過一劫。
眼下怎麼辦?就此逃出府去?還是繼續想辦法,營救苗老道?
王金花故態復萌,桃花媚眼勾着虞豐年。
今天晚上,她自始至終都沒有一絲驚慌,女兒家的聲譽她一點也不在乎。她望着濕身的虞豐年,咬着嘴唇直笑:「小相公,快將刀收了吧。我說過的,只要我有我在,保你汗毛不傷。」
「是是是,多謝小姐!」
「你我不用客氣。我們說好的,我救了你,輪到你報答我了。你瞧,天也不早了,你我速速安歇吧……」
虞豐年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小姐,你真漂亮,快來,讓我親親。」虞豐年說着,收起匕首,張開了雙臂。
王金花心中狂喜,赤着身子就往虞豐年身上撲。哪成想,虞豐年手一翻,化拳為掌,「砰」地一聲,「砍」在王金花的後脖頸,王金花「哎喲」一聲,兩眼一翻,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