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孩童裹着被子躲在床底下瑟瑟發抖,顫抖的身體,就算是孩童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恐懼。
他呼出的每一口氣剛剛離開他的身體之後便凝結成了白霧,因為周圍的氣溫實在是太冷,而現在正是炎炎夏季,在他周圍的地面卻凝結出了白霜。
當然,僅僅只是驟降的氣溫並不足以使孩童恐懼,真正讓他恐懼的是空氣中那股揮之不去的死寂氣息,還有周圍的一切逐漸陷入寂靜之中。
而在一刻鐘之前,他被塞進這個床底的時候,周圍可不是這樣的,他還記得周圍令他感到煩躁的喧鬧與嘈雜,但是現在這些聲音已經全部消失了。
而導致這讓他宛如置身於噩夢一般場景的根源,則是因為那些從四面八方湧來的黑色霧氣,他現在還能回憶起自己那些叔伯兄弟在看到黑霧之時露出的恐懼與驚慌。
「饒命!求求你,放過我吧!」就在孩童開始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道讓他感覺到有些熟悉的聲音在他藏身的房屋之外響起,但這道聲音中夾雜一股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恐懼。
「這是伯父的聲音。」聽到這道聲音,孩童下意識的在自己的腦海之中勾勒出了一個身穿華服,威嚴滿滿的中年人形象。
但是孩童無論如何都無法將門外那一道充滿倉皇之色的聲音跟腦海中那位威嚴的中年人聯繫在一起。
「做錯了事情,就要付出代價,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一道乾澀沙啞,就仿佛用指甲撓在木門上的詭異聲音響起,聽起來就感覺讓人異常難受。
「哈哈,我就知道,果然是因為我在反對王上變法,所以才招致了這一次的殺身之禍嗎?但是只是我一人反對。為何要波及我的親屬,我不服。」很快,孩童聽到他那伯父有些瘋癲的聲音響起。
「我說大人,你是被嚇傻了嗎?你們家族反對主人的可不止你一人。」
「主人?原來如此,你們就是被那位十歲君王握在背後的刀嗎?」兒童聽到門外自己那位伯父的聲音漸漸地鎮定了起來,完全契合了他印象中那位威嚴伯父的形象。
「套我話?膽子不錯,不過有什麼用呢?只不過是死得明白一些罷了。」
「嗬嗬……」接着一道艱難的喘息聲從房屋之外傳來,聲音漸漸低落,最終消失。然後重物倒地的聲音響起,孩童聽到一個物體在地上被拖動的聲音,而這聲音正在漸漸地離他所在的房屋方向遠去。
而這一場變故讓孩童更加恐懼了,他抱着無比緊張驚恐的情緒,躲在房屋之內的床底下,身體顫抖着,感覺度日如年。
但是很快,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孩童感覺自己的雙眼皮直打架,漸漸地他的眼睛合上了,眼前的一切陷入了黑暗,當他再度睜開眼睛這時,他發現瀰漫在四周那股壓抑得讓人想要發瘋的氣息已經消失了。
「沒事了?」望着從窗外透射到地上的金色光斑,孩童臉上露出了興奮與激動之色,他連忙從床底下爬出來,打開房門跑了出去,然後他呆愣在了原地。
雖然此時被溫暖的陽光籠罩着,但是孩童仍就感覺到遍體通寒,因為此時原本應該熱鬧嘈雜,僕人們成群結隊地在庭院之中穿梭的府邸之中,一片寂靜,就像是除了他,再也沒有另外一個活物一般。
而更令孩童感覺到恐懼的是在他的腳下正有着一攤暗紅色的鮮血,那些血跡還呈現着一道向遠方拖拽而去的痕跡。
於是,孩童想起了昨天晚上在他躲藏的房屋門外響起的那道熟悉聲音。
「有人嗎?」看到寂寥無人空曠的庭院,孩童感到自己的身體都在顫抖,他穿過一棟棟建築,大聲叫喊着,希翼着有人可以給予他回應。
但是令孩童感覺到情緒有些崩潰的是,不論他怎麼叫喊,這間府邸之中始終沒有一人可以回應他。
直到他離開了府邸,來到了大街之上,當他看到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之時,他的情緒終於找到了發泄之處,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聲地哭嚎了起來。
……
「我蓋伊國建國至今已有千年有餘了,而有些貴族從開國至今一直傳承到了現在,有一部分貴族享受着他們先祖的餘蔭,好吃懶做,不事生產,肆意妄為,這些傢伙就是蓋伊國這一棵大樹上的寄生蟲,是時候剷除這些寄生蟲了。」
穆瑞亞坐在王座上,用稚嫩的聲音為他即將下達的又一道政令作鋪墊,下方數量已經比他即位之時少了部分的大臣與貴族都低着頭,戰戰兢兢的聽着。
「我決定取締貴族的世襲制。你們有什麼意見?或者說誰贊同?誰反對?」
當穆瑞亞聲音傳下的時候,殿堂之中無一人出聲,他們沒有一人覺得自己活得夠久了,這些時日所發生的一切,他們全部都看在眼中。
凡是在這間殿堂上反對這位君王的,要麼被這位君王用以往做過的事情定罪,然後派出軍隊絞殺,要麼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一空,再無蹤跡。
不論誰反對變法,誰就死。或者更具體化一點,誰為違逆這位君王的意志,誰就死。這就是一位無比霸道而又殘忍嗜殺的君王。
「沒人?那你們都同意我取締貴族的世襲制了,不錯,看來諸卿都是有遠見的。」穆瑞亞滿意的點點頭。
然後他開始洋洋灑灑地向下面的這些王公大臣訴說世襲制的缺點,而下方已經被穆瑞亞的殘暴所震懾住的王公貴族也都低着頭,面無表情地聽着。
「所以為了防止下一代貴族墮落,以為自己不論做什麼都可以從父輩那裏繼承爵位而胡作非為,想要繼承爵位的貴族子嗣必須上戰場獲取足夠軍功。」
穆瑞亞開始訴說他取締了貴族的世襲制後的完善政策。這種政策在穆瑞亞眼中對貴族們就是另類的補償,但是在下方的王公貴族看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貴族的世襲制度在幾乎所有的王公大臣看來,本來就是理所當然應該存在的,而現在穆瑞亞要將這一個理所當然的制度給抹除掉,這不就不等於是掘了他們的根嗎。
這讓很多王公大臣都心生不滿,但是在死亡的威懾下,他們不敢將心中的不滿宣洩出來,只能憋着。
「我的家族追隨蓋伊王族,葉為蓋伊國服務了近千年了,現在,已經到了我們不得不離開了,這個國家已經容不下我們家族了。」
當眾多大臣與王公貴族們陸陸續續地從王庭之中走出之後,一位大貴族回頭看着背後那金碧輝煌的王庭,低聲嘆息道。
「閣下,慎言,小心被那位暴君的耳目給聽到了,你這同樣也可能會遭致那位暴君的不滿。」聽到這位大貴族的抱怨,立即就有一名大臣提醒道。
「不滿?他能有什麼不滿,他發佈的這些證明不就是想將我們這一些老貴族趕出去嗎?我現在帶着整個家族離開,不正好是隨了他的意嗎?」被提醒注意的貴族冷笑一聲,臉上滿是不以為意之色,他已經不準備在蓋伊國待下去了。
現在正是亂世,各國之間相互征戰,每個國家都異常渴求高端戰力的加入,像他這樣的家族勢力,不論加入到哪個國家,都會受到熱烈的追捧。
既然他的家族在這個國家待不下去了,那麼舉族遷徙,前往其他國家就是一個極佳的選擇。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沒錯,現在的蓋伊國已經容不下我們貴族了,我們一起去商議一番?」聽到這位大貴族的話,旁邊就有另外一位與其勢力相近的貴族臉上也露出了意動之色。
「走。」
……
「阿諾德,看到了嗎?你這些政令正式發佈之後,那些貴族發現無法阻擋你繼續變法,就會做出新的改變,現在已經有貴族準備集體離開我們國家了,你準備如何處理?」
被黑暗籠罩的宮殿之中,死氣瀰漫,臉色青紫的費爾南德,看着坐在王座上的幼子,開口問道。
「不準備如何,放任自流,他們要走就讓他們走,離開了正好,可以給國內的新生勢力滕開位置。」
穆瑞亞低聲回答到,他的眼睛在黑暗之中閃爍着赤紅色的光芒,顯得無比妖魅詭異。
「嗯?這種應對方式可不符合你的暴君之名。」
「那些愚者之言,他們傳傳也就算了,父親為什麼你也要跟着一起說,我的所作所為真的算得上是暴君嗎?」
「對於反對自己的臣子,動輒就是滅人滿門,你這種傢伙不算是暴君,那什麼又算是暴君呢?」費爾南德笑呵呵地問道。
「我又不是亂殺人,如果真的是反對就下殺的話,那現在國內的那些貴族我都已經殺完了,」穆瑞亞有些無奈的嘆息一聲,
「我只是對那些不僅在口頭上反對,而且還做出實際行動上想阻撓我變法的人痛下殺手,那些口頭反對的人我都放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