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詭 第95章 危境
灰色的仙劍，平淡無奇，似乎將所有的鋒銳都掩在了蒙蒙青光之下。
「其實，我只是一個放獸的……」黑袍人盯着青光流轉的仙劍，語氣帶着幾分悲涼欲言又止地說道，似乎要透露一個驚天大秘密。
「吼！」
黑袍人座下的凶獸低沉地吼起，將身體一抖，黑袍人毫無反抗地被抖了下來，凶獸向天嘶吼一聲，巨大身軀騰空而起，粗壯的四肢直向黑袍人踩去，這威勢之大，令林晚風大感心驚。黑袍仰躺在地上，重重地喘息着，雙眸里跳動的幽藍火焰，似被疾風包圍，激烈地搖動，快要馬上熄滅一般。而潛藏在寬大黑袍之下的骨軀，已然傳出碎裂的聲音。
無數沙石飛走，急風之中，騰起的凶獸露出崢嶸的獠牙，彷佛踩着驚雷的聲音，重重地落了下來。
整片天地，頓時彷佛一起震動了一下！那些奔騰的萬獸齊齊震動，有那麼片刻間的停滯。
黑袍人的骨軀，在那四肢的賤踏下散了一地，只餘下兩朵幽藍的火焰在無助地飄蕩。凶獸將頭一探，凶口大張，一口將火焰吞了下去，完後，凶獸伸出腥紅的大舌，在白牙間打了一個轉兒，似乎還在回味，稍傾，凶獸將頭對準了少年，一對黑色的雙眸里凶光大起。
說起來，黑袍人被凶獸踩殺，只是片刻間的事情，這種意外之事，看得林晚風大感震驚，此刻見凶獸對準了它，不禁心中一跳，這個凶獸的威勢令他極為凜然，手中的孤寒仙劍又握緊了幾分。
凶獸的淡藍色長尾在搖甩着，看似漫不經心的搖打，抽得虛空虎虎生風。
凶獸輕緩地邁出了步子，雖然它走得極輕，但它的身軀太過龐大和沉重，每一步的落下，都令地面為之輕輕一震。凶獸圍着少年在緩慢地行走，一張人面和凶口卻是一直對着少年。
急風狂嘯，形成了一道灰色的圓形的空心風牆，圍着一人一獸在轉動。灰色的風牆裏，一些石塊在沉浮，不斷有一些小的石塊追上大石塊，然後一頭撞了上去而粉身碎骨。
林晚風緊張地注視着凶獸，手心裏沁出了一些細汗。
凶獸停了下來，作勢欲撲。
一股巨大的壓迫迎面撲來，空氣中像是灌滿了鉛，沉重得令人快要匍匐。
轟隆……
天際，有驚雷響過，震動蒼穹！
凶獸身體籠罩着一層紅與藍融合光芒，發了一道巨大的嘶吼聲，悍然躍起，撲向少年。
林晚風只感覺周圍氣息一緊，特別是他與凶獸之間的那一片空氣，似注滿了千鈞之力，沉沉向他壓來。感受着這樣的威勢，少年臉上失色，他艱難地喘息著，全身的骨骼似乎都要碎裂一般，艱難抬頭，滿目之中，全是天空中那片壓下來的黑暗。
咚咚！
少年的胸膛劇烈地起伏，握在其手上的孤寒仙劍上，迸發出從未有過的強盛青光，在凶獸撲來的陰影之下，閃耀着奪目的光彩。
少年面色扭曲，高舉仙劍，一往無前地刺了出去。
與此，少年的口張了開來，一團刺目得掩去了他容顏的白色光芒，在他用盡了全身力氣，似乎野獸一般的巨大嘶吼聲中，轟向撲來的凶獸。
那兇悍的巨獸，已然勢不可擋地踩下，與孤寒仙劍，與轟來的白色光團，觸到了一起。
時間，彷佛停了片刻；萬獸，似乎這一瞬間停頓；迅轉的急風風牆，似也停止了呼嘯，停止了轉動。天地一片靜默，只有少年那執劍怒吼的面容，只有那仿佛遮擋了天穹，一片黑暗般的巨大凶影。
轟隆！
巨響聲中，那團白光炸散。視野里，一片蒼白。
凶獸撲來的身軀終是被那一團白光轟了開去，破開了風牆，重重地摔到了遠處。
風牆炸散，隨後從八方匯聚到凶獸身側，形成了三道灰色的護體風柱，在凶獸周圍旋轉。
天地瀰漫着蕭蕭肅殺之意，蒼穹中的黑雲又復沉沉。
少年的身體晃了一下，右手似乎已經脫力，在不斷地顫抖，而手中的孤寒仙劍，青光已經暗淡下來，有一道殷紅的血跡，順着劍身，滴落到地面上的石塊上。石塊背後不遠，橫躺着一隻痕點斑斑的號角，無人注意。
「吼！」
凶獸緩緩站了起來，仰首向天，發出狂怒的嘶吼。
那些原本是朝着枯地奔涌的萬獸，這時卻調轉了方向，齊齊向少年衝撞而來。而那個巨大的凶獸，卻是兇狠地盯着少年，然後緩緩地退到了獸潮之中。
萬獸逼近了，它們兇猛地衝撞而來，地面的塵在它們的腳下紛飛。
林晚風雙眼閃過一過絕望，體內的元力和靈力，在方才那一擊之中，完全枯竭，而且全身都處在虛弱的狀態里，萬獸之中的任何一頭野獸，都已經能輕易將他殺死。
右手顫抖，手中的孤寒仙劍無力的垂下，插入到地面。
他的身體順着孤寒仙劍滑了下來，半跪在地。
獸潮挾帶的勁風迎面而來，他的發，在風中狂舞。
只是，他的雙眼充滿了倔犟，慢慢地抬起頭，昂然望着萬獸，任勁風拍面，任塵沙從面上划過。
忽然，他看到了孤寒仙劍泛起了光芒，不是青色，不是白色，而是屬於孤寒仙劍本身的灰色。
那一道灰色的光芒只是微微閃爍了一下，而後突然間強盛，剎那間波向四面八方。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倒像是一道微風，那麼無聲無息地划過，推向了遠方，最後消失不見。
場中，忽然一片安靜。
那灰色光芒拂過的萬獸，齊齊倒了下去，唯有那一頭長相奇異的凶獸得以倖免。只是如今，那頭凶獸像是嚇傻了一般，不動不動地望着少年的方向，而凶獸的三道護體風柱，已經消失不見。
少年呆住了，怔怔地望着仙劍孤寒。
此刻，孤寒仙劍上的灰色光芒已然消失，它那麼靜靜地立在土石當中，整個劍身都是呈灰色，看去平淡無奇，一點也不好看，可就是這麼一把仙劍，竟然自發地消滅了那麼多的妖獸，令人心驚。
怔了片刻，少年醒悟過來，危急終是稍解，他緩緩的鬆了口氣，慢慢放鬆了身子，將目光落向遠處的那一頭凶獸。
凶獸亦回過神來，一聲長嘯，聲動四野，四肢發力，踩着眾獸的屍體，向着這裏沖了過來，因奔跑太快，竟帶起了一道滾滾土龍。
少年大驚，但面上卻不動聲色，猛然站了起來，將孤寒仙劍從土石里拔出，緊握在手，無懼地面對着衝來的塵沙狂龍。
凶獸雙眸凶光閃動，只是在快要到達的時候，猛然躍了起來，從少年的頭頂躍過，帶着不甘的嘶吼聲，漸漸遠去了。不過饒是如此，凶獸所帶起的第一道土龍將少年推了出去。少年雙手緊握孤寒，灰色的仙劍在地面劃出了一道溝痕。
少年忍住沒有跌倒，直到凶獸消失不見，他方才噴出了一道鮮血，身體跌坐在地。
眼前，天旋地轉，漸漸變得漆黑，彷佛那片無盡的黑暗夜空，無邊無際地向他壓來。他將舌尖一咬，傳來的疼痛令他頭腦清醒了幾分，他鎮了鎮神，緩慢而艱難地盤坐在地，運起了太玄神法：「太玄神法，清通始初，聚天地之精華，凝實氣魄，集眾生之供養，自在逍遙。法者，初心，初情，初性，初行，一切如初，自得法初之道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傷勢盡復。林晚風站起了身體，將孤寒仙劍從土石里拔出，手指從平滑的劍身上輕輕地撫摸而過，眼神一片柔和。
片刻，他將孤寒仙劍收了起來，舉目四望。
夜色如墨，荒野淒涼，無數妖獸的屍體橫在荒野，頗顯整齊，除了被凶獸衝撞的那一道直線有些凌亂之外。
林晚風揮動雙手，將所有的妖獸屍體都收入了隱形的納子袋之中。這些妖獸都是煉體境，大多是煉體境五六層，七八層的亦是有，倒是煉體九層的妖獸倒沒有多少。如此多的妖獸裝入納子袋，這是不小的收穫。
林晚風緩緩抬頭，仰首望天。
這一片蒼穹雖是墨幕遮掩，但那些厚積的黑雲終究是散了去，不復白日裏的沉重。
微風吹過，有一絲輕輕地、微微的奇異聲音在微風裏飄蕩。
他心中一動，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低頭看去，就在他的腳跟之側，有一個痕跡斑斑，面上有六孔的彎角，正靜靜地躺在那裏。
他將號角撿了起來，號角的角面粗糙，有紋路串起了角面的所有斑點，將整個角面佈滿。乍眼看去，號角給人以古拙之感，不知道存在了多少時光歲月。
夜風輕拂，晚風從號口溜入，又從一個音孔鑽了出來，風中有聲音，聲音有些蒼涼。
「嗚……」
林晚風捧着號角，輕輕貼在耳邊，在夜風裏傾聽着號角的聲音，然後，他緩緩地笑了起來。執着號角，一步踏出，踏進了虛空裏，踏進了無邊無際的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