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噗通……』
起伏的心跳聲隨着似有若無的呼喚,愈演愈烈。
「……小爻……」
父親的……聲音?
「你別……別去……」
『別去』?讓我別去哪??
「……住手……」
姜爻站在混沌的黑暗之中,只聽隱約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前方的黑暗中飄蕩而來。
父親?父親……是您嗎!
姜爻心中一緊,下意識地就要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卻忽然感覺腳下被什麼東西牢牢扯住,低頭一看,赫然發現是一隻浸滿鮮血的小手,一張稚嫩的臉龐從腳底下的黑暗中漸漸浮現,緩緩抬頭,看向自己。
那是一張濺着鮮血的,屬於十三歲姜爻的臉龐。
你!你是……!?
一瞬間,紛雜的記憶碎片如洪水般向着姜爻的腦海湧來,槍聲,鮮血,尖叫……巨大的悲哀以及深深的恐懼頓時籠罩上姜爻的心臟,在那一刻,姜爻感到自己的一切都在被無邊的黑暗所侵蝕,緊抓着自己腳踝的那隻小手也開始沿着姜爻的腿,慢慢往上攀爬着。
放……放開我!!
姜爻大吼着,試圖掙脫腳下的束縛,而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另一個聲音衝破黑暗,從頂上幽幽傳來。
「姜爻……」
「姜爻……?姜爻……你醒醒啊!」
「……」意識從朦朧中漸漸清晰,那些紛亂的記憶碎片也隨之消失無垠,姜爻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喘着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雙美麗的金銀異瞳。
「路……星月?」姜爻微微一愣,先前的夢魘似乎依然讓他的神志有些許恍惚。
剛才那個……是夢?我為什麼……會突然夢見『那件事』?
「乖乖,該不會是被打傻了吧?」路星月看着姜爻一臉茫然的樣子,有些好笑地說道。「還記得我們之前的事嗎?」
「之前的……啊!」姜爻睜大了眼睛,猛地記起了昏迷前的情形,連忙試圖從地上爬起,卻覺後腦勺傳來一陣劇痛,顯然先前在小巷中被偷襲的那一棍下手還不輕。
「唔……!我們……我們這是在哪?」姜爻扶着腦袋,轉頭看向四周。只見此時的兩人似乎正處在一處陰暗逼仄的地牢,空氣中漂浮着鐵鏽與腐朽的氣息,而眼前的鐵門則昭示着兩人目前階下囚的處境。
「我也是剛醒不久,醒過來後就發現我們在這了。」路星月說着轉過頭,看向鐵門上那道狹窄的窗格說道。「這裏好像除了這扇門,沒有別的出口了。」
「到底是什麼人襲擊我們……難不成我們的身份被發現了?」姜爻掙扎地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向鐵門,透過上面的窗格向外望去,卻見門外並沒有任何人的身影,外面的走廊兩側矗立着一道道同樣的鐵門,似乎都是牢房。
「要是真被發現身份,我們也不可能現在還活着啊。」路星月攤了攤手,說道。「至於是什麼人打暈了我們……很遺憾我也沒看清。」
「……不管怎麼樣,得想辦法出去再說。」姜爻使勁推了推鐵門,果然如預料中一樣紋絲不動,他把頭湊近窗格,仔細觀察了片刻,發現對面那排的牢門都是被一把把「鐵將軍」從外面鎖上的,照此推測,關他們的這扇門估計也是同樣從外面鎖上的。
「如果門外只有一把鎖的話……說不定能強制破開。」
姜爻思忖着,體內的能量脈流也隨着他的所思所想開始不自覺地流竄至手部,隱約的暗紫光芒漸漸從他的掌心中盛起。而旁邊的路星月一看苗頭不對,急忙拉住準備上前的姜爻,一臉驚訝地問道:
「喂喂喂,你該不會想砸門吧?」
「可是門被鎖了,而這裏也沒有破門的工具,難道還有其他離開這的法子嗎?」姜爻反問道。
「你瘋了吧?鬧出那麼大的動靜要是招來守衛怎麼辦?」路星月搖搖頭,用看白痴似的眼神瞟了眼姜爻,隨即側身上前,走到鐵門旁。
「要悄無聲息地打開這扇門,方法不是沒有。」路星月說着,右手開始漸漸漫起淡黃色的光芒。「就讓你見識下,本大爺的能力!」
話音剛落,路星月便朝着窗格伸出手,只見一枚散發着光暈的細鈎從他手心裏慢慢成型,連帶着其後那絲線般的淡黃光索,開始從他的掌心源源不斷地拉出,在路星月的操縱下,仿佛有生命一般靈活地穿出窗格,朝着門外的鐵鎖爬去。
「唔……原來是這種構造……」路星月隔着門操縱光索撬動着鎖孔,卻仿佛如親眼所見那般毫無障礙。「這樣的話……嗯……好了,搞定!」
隨着「喀嗒」一聲輕響,門外的鐵鎖應聲而落,姜爻試着推了推鐵門,果然發現此時的門已經是可以開啟的狀態。
「你……好厲害啊!」姜爻驚訝地望着身旁的路星月,由衷讚嘆道。「其實我之前就想問了,你竟然能憑空具象化實體,這究竟什麼樣的能力?」
「啊?這是『妖力具象』啊。」路星月聽了,一臉莫名地轉頭看着姜爻。「你既然也是接受了妖力『注靈』的人,怎麼會連基本的『式神武裝』技能都不知道?」
「式神武裝……技能?」姜爻臉色一窘,似乎有些尷尬。「我……還真不知道……」
「我去……你還真是個徹徹底底的小白啊?所謂『妖力具象』就是把灌輸進體內的妖力進行再造聚型,幻化為自己想要的實體武器,這對於被『注靈』者可是基本的技能啊,你連這個都不知道,之前的戰鬥都是怎麼打過來的?」路星月扶着額,忍不住開始吐槽。
戰鬥嗎?好像不是挨打,就是失控暴走……
姜爻心中默默嘆息,對於不久前才刷新世界觀的他來說,無論是灌輸妖力也好,與邪魔戰鬥也罷,幾乎每一步都是被迫捲入其中,就連一些基本的修煉知識也是多虧了九牙的解說才略知皮毛。至於如何真正使用這身『凶獸之力』進行戰鬥,說實話,之前的他光是控制不暴走就已經竭盡所能了,靈活操控妖力這種事他壓根還沒考慮過呢。
「唉,算了算了,現在先不提這些了,以後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再給你好好科普,現在得趕快離開這。」路星月說着,正扒開門打算出去,然而才剛探出半個身子卻又忙不迭地閃回了門後,對着姜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咔嗒……咔嗒……』
悠閒的腳步迴蕩在昏暗狹窄的走廊之中,由遠及近,從走廊外緩緩傳來。只見兩道散漫的身影從走廊的盡頭幽幽閃現,並向着姜爻兩人所在的牢房慢慢踱來。
「我聽說,又新搞進來兩個?」一個男人的聲音忽然響起,似乎正是來自那兩人中的一個。
「是啊,兩個打扮得像人妖一樣的女的,外面那些個傢伙還真是飢不擇食啊,連這種貨色也抓過來了。」
「沒辦法啊,之前抓的太多了,現在城裏的女的都不敢出門了,能抓到兩個不錯了。」
這是……!?
姜爻和路星月對視一眼,順着門縫往外望去,果然發現走來的似乎是兩名身着鎧甲、頭戴面具的守衛。
「不過說來也怪,司幽大人突然要抓女的幹什麼?他不是……對女的沒興趣嗎?」一位守衛頓了頓,猶疑道。「而且憑他的能力相貌,隨便勾勾手指就一堆女的投懷送抱了,幹嘛非要搞得那麼偷偷摸摸的?」
「我跟你說啊,搞不好這根本不是司幽大人的本意,肯定是被新來的那個穿斗篷的陰森傢伙給蠱惑的!司幽大人以前多好啊,現在變得……哎!一言難盡……之前被送上去的女的也沒一個回來的,真不知道在搞什麼名堂。」
「哎,可能司幽大人也在考慮着什麼吧?這一屆的閻王和前幾屆不同,是個革新派,估計早就有心要搞我們九泉寨城,司幽大人他也不得不防啊。」
「司幽大人神通廣大,之前的鬼兵大軍面對他都敗下陣來,難道還會怕這屆的小閻王?我覺得城裏最近氣氛變得那麼古怪,絕對是那個穿斗篷的傢伙搞的鬼!」
「哎,誰知道呢,咱們這些小人物就別抱怨那麼多了,好好執勤吧,萬一被誰聽到可就慘了……」
……「穿斗篷的傢伙」?難道是之前馬腹提到的那個?話說原來城裏的女性失蹤是司幽他們幹的……!
姜爻望着越走越近的那兩名侍衛,心中飛速思考着對策的同時,也轉頭看了眼身旁的路星月,正看見對方對自己使了個眼色,同時指了指外面的兩人,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姜爻心領神會,隨即點了點頭,跟隨着路星月向後退去……
「咦?快看!前面那間牢房的鎖怎麼掉了?」
一名守衛似乎發現了什麼,連忙小跑着奔向姜爻兩人所在的牢房門口。
「糟了!鎖被撬開了!裏面的人……唔!!」
那名守衛剛急吼吼地推門闖入牢房,便忽然沒了聲,後到的另一名守衛頓覺不妙,趕緊想要拔出腰間的武器,然而還沒等他摸到,就忽然被一道淡黃光索纏上全身,瞬間被扯進了牢門之後。
『砰砰!咣啷——!嘭……』
一頓胖揍聲過後,牢門之後的鬼哭狼嚎便偃旗息鼓。幾分鐘後,兩個人影邊整理着新換上的鎧甲和面具,邊鬼鬼祟祟地走出了牢房。
「嘖嘖,想不到你出手還挺狠的嘛~真看不出來。」路星月望了眼牢門後那兩個鼻青臉腫不省人事的倒霉蛋,伸手關上了牢門,順便上了鎖。
「呵呵,彼此彼此,也多虧了你的『迷魂散』,他們暫時是醒不過來了。」
姜爻扶了扶臉上的面具,才剛一開口,卻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猛地轉頭,看向幽深的地牢長廊,一股危機感瞬間湧上心頭。
「你怎……」
「噓!」姜爻盯着後方漆黑的長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來的不止這兩個守衛……還有人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