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東西……就是『飛頭蠻』的真面目?」
姜爻盯着前方懸浮半空的那隻猙獰妖魔,心中不由一陣惡寒。
只見這妖魔的頭部與身體一樣,被一層細密的青灰色鱗片所包裹。稀疏的白色毛髮從頭頂位置披散而下,滿嘴的獠牙與血紅的妖瞳透着濃厚的戾氣,而那連接着頭與身體的脖子上則似乎纏繞着一股如煙雲般似有若無的妖氣,使得其看上去更為陰森詭譎。
『咕嚕……咕嚕……轟——』
橙紅的岩漿再次從溶洞地下裂縫噴涌而出,也把姜爻從震驚中拉回。姜爻回過神,焦急地掃了眼逐漸龜裂的洞口岩壁,比起先前,此時震盪的態勢變得愈加猛烈,整個溶洞也在熔岩的灼燒下變得越來越炙熱,若不是姜爻此時有周身妖氣的保護,恐怕在此地也撐不了半刻。
「糟了,再不走洞口要被堵死了!」姜爻再次將視線移向堵在前方的『飛頭蠻』,不由心急如焚。「得趕快解決這傢伙!」
「要對付『飛頭蠻』,單單攻擊其軀體或頭部是不足以造成致命打擊的,更何況這東西體內還有蚩尤魂魄的加持。」饕餮開口說道。
「那……那要怎麼辦?難不成就這樣束手無策?」
「那倒也不是,『飛頭蠻』有個唯一的致命弱點,即便它變異成這樣,這個弱點應該也不會消失才對……」饕餮望向前方雙目血紅,已然失去理智的妖魔,微微眯起了眼。
「致命弱點?」姜爻一愣。「那究竟是……」
「小心!」
『磅!!』
碎石帶着滾燙的熔岩在重擊之下四散飛濺,姜爻只覺前方的『飛頭蠻』身形一閃,還沒等他來得及做出反應,便被饕餮拎着後領跳開了數米,堪堪躲過了那些飛來的「熔岩火花」。
「嘖,這裏施展不開手腳……真是麻煩。」饕餮鬆開拽着姜爻後領的手,轉頭看着逐漸被熔岩侵蝕開裂的地面,眉頭微皺。
「不能被它困在這裏,我們得更換『戰場』……」姜爻迎着熱浪掙扎着爬起身,將視線投向不遠處的溶洞洞口。「它的目標是我體內的蚩尤魂魄,我去做誘餌把它引出溶洞!」
姜爻說着,再次揚起包裹着巨爪虛影的右手,朝着捲土重來的『飛頭蠻』揮了過去!只見那『飛頭蠻』身體向右一躲,靈巧地閃過了攻擊,但這樣的舉動似乎早就在姜爻的預料之中,後者在揮爪之後立即閃身滾向了反方向的一側,沿着熔岩尚未浸染的溶洞邊緣,朝着溶洞洞口奔去。
【休……休想跑!】
一見目標就要逃走,『飛頭蠻』果然立馬調轉槍頭,嘶吼着撲向姜爻背後,此時的它顯然忽略了身後那名虎視眈眈的紅髮男子,而如此破綻對方又怎會輕易放過。只聽「砰」的一聲巨響,僅僅眨眼之間,『飛頭蠻』的腦袋便被一道赤紅殘影一腳踩進了岩地之下,在漫天的碎石之中,那道影子借着反作用力輕鬆一躍,瞬間落在了即將跑出溶洞的姜爻身邊。
「走。」饕餮看了眼後方咆哮掙扎的『飛頭蠻』,二話不說便一把架起姜爻的胳膊,徑直帶他跳出了瀕臨崩塌的溶洞,進入了溶洞外的岩道。
「只要『妖蠱陣』不破……咳咳……我們、還是會繞回溶洞……必須趕快把那隻妖魔給……咳咳咳……」姜爻捂着胸口喘着粗氣,臉色越發難看。雖然在陰差陽錯之下姜爻的氣脈已經恢復,但卻依然改變不了他缺氧脫水的現狀,更何況他體內的『蚩尤主魂』在魂魄共鳴之下蠢蠢欲動,如今的他光是維持意識的清醒便已竭盡全力。
「要收拾這玩意,其實有個最簡單的辦法。」饕餮扶着姜爻靠在岩壁邊上,隨即轉身看向身後的溶洞洞口。「還記得我之前說過,『飛頭蠻』有個『唯一的致命弱點』嗎?」
「那個弱點……究竟是?」
「這個嘛……」饕餮嘴角一勾,平靜地注視着那道已經追至溶洞口的猙獰怪物,瞳孔中寒意涌動。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話音剛落,只見饕餮身體微微一頓,就在下一刻,饕餮的身影便瞬間化作一道赤色流星,毫不留情地沖向那隻爬出洞口的『飛頭蠻』,後者見狀隨即分離出長滿獠牙的頭顱,試圖越過饕餮的狙擊,直接攻擊後方的姜爻。
「哼,你太小看我了。」
饕餮冷冷一笑,一縷妖異的暗紫焰火在他揚起的手掌心中一閃而過,而隨着饕餮那看似不經意的伸手一揮,一股無形的法力氣刃瞬間劃向了『飛頭蠻』身軀上方那看似空蕩的區域,只見那道從脖頸處延伸而出,如裊裊炊煙般連接着頭顱的妖氣頓時被割裂了一瞬,出現了一道空白缺口,而『飛頭蠻』的身軀也隨即陷入了僵立狀態。
【你……!】
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原本襲向姜爻的『飛頭蠻』頭顱臉色大變,立馬轉頭折回身體的方向,而身體脖子處那道被斷開一瞬的妖氣也隨即再次聚攏,眼看着就要恢復原樣,但就在這時,饕餮卻直接拋下了僵在原地的『飛頭蠻』身軀,一個轉身回頭沖向了那隻飛來的頭顱,將那妖顱一腳踹進了搖搖欲墜的溶洞之中。
『嘩啦啦——!!』
已在崩塌臨界點的溶洞在饕餮的這一擊下徹底崩壞,姜爻只覺一股熱浪伴着鋪天蓋地的塵埃撲面而來,他下意識地用手擋住眼睛,待到再次睜開眼,岩道里的橙色光芒已然消失,只剩下自己右手臂上熒熒發光的巨爪虛影映照着矗立在前方的赤色身影,以及那具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飛頭蠻』軀體。
「剛才……什麼情況?這怪物的頭呢?」姜爻咬牙站起身,小心地走到了饕餮身邊,注視着前方倒地的軀體。
「還能在哪?喏,被埋在裏面了。」饕餮隨意地指了指前方被崩塌的碎石堵得嚴嚴實實的溶洞口,隱約的轟鳴聲從碎石後陣陣襲來,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洞內試圖衝擊着這封堵的石堆。
「這具身體……竟然不動了?」姜爻再次將視線移向地上的『飛頭蠻』軀體,仍然心有餘悸,生怕對方像先前那樣,又一次捲土重來。
「放心吧,在妖氣被截斷,頭顱回歸不了的情況下,這軀體跟屍體沒什麼分別。」饕餮搖搖頭,說道。「『飛頭蠻』這種妖怪,雖說身首能分開行動,但兩者不能距離太遠,而且之間需要有妖氣銜接。一旦距離過遠會導致妖氣斷開,軀體將陷入僵直狀態,就像現在這樣。」
饕餮說着,低頭看向地上的軀體。
「我先前暫時切斷了這傢伙頭與身體之間連接的妖氣,並在妖氣修復前把頭隔離進了洞裏,這樣一來,兩者之間的妖氣便再也無法連接。」
「原來是這樣……但,即便暫時制住了『飛頭蠻』的行動,這種方法也無法徹底打倒它吧?我們被困在陣中的處境也沒法改變啊……」姜爻質疑道。
「呵呵,別急嘛,你忘了我之前說過的話嗎?」饕餮微微一笑,完全沒有緊張的樣子。
「致命的……弱點嗎?」
「沒錯。對於『飛頭蠻』這種妖魔,只要頭與身體的妖氣連接斷裂超過五分鐘,便會再也回天乏術。看,地上的這具身體已經開始發生變化了。」
饕餮說着,用眼神朝着地上示意了下,姜爻連忙順着視線望去,卻發現地上的『飛頭蠻』身軀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乾枯,青灰色的鱗片也漸漸由青變黃,最後化為灰色塵土片片脫落;而那道先前持續撞擊着洞口石堆的聲音也漸趨孱弱,慢慢聽不見了。
「差不多了,這『妖蠱陣』也快消失了。」
饕餮抬起頭,望了眼微微顫動的岩道頂部。在一瞬紅光輕閃後,隱約的微光開始從岩道上方投射而來,空氣中的某股壓抑感也隨之散去,此番圍困之局已然解開,只是對於姜爻來說,事情卻還沒結束。
「唔……!?」
姜爻捂着劇烈跳動的心臟,突然單膝跪倒在地。在那『飛頭蠻』化為塵土逐漸灰飛煙滅的殘軀中,只見一道紅色光點緩緩浮現,並在某種引力之下迅速飛向姜爻,轉眼間便沒入了姜爻的胸口之中。
『噗通……噗通……噗通……』
雷點般的心跳聲鼓動着姜爻的神經,在姜爻此時的意識深處,那名擁有着和十年前的他同樣容貌的少年身影,似乎又清晰了幾分;而與此同時,一些零碎的記憶碎片再次從他心底那禁忌的「潘多拉魔盒」中飄然而出,拼湊着某些姜爻不願想起的血色畫面。
「砰——!」
刺耳的槍鳴,紛飛的樹葉,被鮮血浸染的草地。心痛與悲傷隨着再次被揭開的傷疤,湧入了姜爻的胸腔,也不斷刺激着他體內的能量海洋。恍惚中,姜爻眼前的世界漸漸模糊遠去,耳邊的聲音也變得無比飄渺,十年前那個悲劇事件的場面再次如回播的錄影帶般,呈現在了他的面前。
又是……十年前的記憶……!!
姜爻痛苦地閉上眼,拼命甩動着腦袋,下意識地想要摒棄那些畫面,然而當他一睜眼,呈現在他面前的依然是倒在血泊中的繼父屍體,以及那道沉默地矗立在金色梧桐樹下的神秘黑影。只是這一次的記憶視角中,卻似乎出現了一些不同於以往的東西。
他「看到了」另一道陌生的人影從自己身邊擦身而過,就這麼走到了神秘黑影的身旁,站在了那顆金色梧桐樹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