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
姜爻神色一凜,連忙小心地走上前,蹲下身,撥開草叢向裏面一瞧,發現草叢的樹葉上,滴着幾滴淡黃色的乾涸污漬,在昏暗的環境中幽幽閃着熒光。
「這是……強力熒光劑留下的痕跡?」姜爻觀察了片刻,心中卻是疑竇叢生。「工業用的試劑怎麼會出現在深山老林里?」
「啊……說起來,那天我哥身上好像帶着熒光劑,貌似是他的項目工程上正好要用到的。」周文濤也湊了過來,指着草叢上的殘漬對姜爻說道。「這……該不會就是我哥當時留下的吧?」
「這幾天山里好像也沒下雨,當時留下的痕跡保留到現在也是可能的。」饕餮看了幾眼地上的熒光點,說道。「不過畢竟已經過了幾天,痕跡很淡了,怕是沒法當成線索。」
「如果要還原痕跡的話,我倒是有辦法。」聽了兩人的話,白雉倒是想起了什麼,連忙翻起那隻「百寶背包」,從裏面拿出了一盒銀色粉末狀的東西。
「這是『還影粉』,只要稍微撒一些在地上,能短時間內顯現一周內曾殘留過的痕跡,現在算來時間還沒過,說不定真能還原出當時周文海他們留下的印記呢。」
白雉說着,伸手從盒子中抓了一小撮銀色粉末,往滴有熒光劑的草叢中輕輕一撒,不消片刻,原本地上那黯淡不清的熒光痕跡便漸漸亮了起來,只見斑駁的光點連接成一條斷斷續續的直線,往林子深處蔓延而去;不僅如此,眾人還在熒光劑周圍發現了幾枚成年人的腳印,伴隨着蔓延的熒光劑,延伸至密林深處。
「哇,這什麼東西?那麼神奇!?」
見到如此新奇之物,周文濤忍不住湊到白雉身邊對着小盒子端詳了許久,姜爻見狀生怕他問到不該問的,於是連忙扯開了話題:
「額……那個,我猜這些腳印應該就是文海哥他們當時留下的吧?不過有個地方挺奇怪的……」
「是嗎?哪裏奇怪了?」粗線條的周文濤一聽,也顧不上好奇那粉末了,連忙問道。
「從這腳印來看,好像當時有四個人進了林子,但當時文海哥身邊應該只有阿奎和老七兩個保鏢才對……」姜爻指着「熒光線路」兩旁的腳印,正色道。「既然如此,那多出來的那個腳印又是誰的呢?」
「會不會是當時探查的警方人員留下的?」周文濤想了想,說道。
「應該不是。」白雉接口說着,蹲下身仔細觀察着那些腳印。「『還影粉』顯現的痕跡會根據時間的遠近顯露出痕跡的深淺,這些腳印和熒光劑是同一個深淺度,應該是同一時間留下的。」
「那好辦,我們沿着這些痕跡走下去,說不定就能找到周文海他們當時的出事地點……只要這些痕跡不斷的話。」
饕餮話說一半,忽然抬起頭,幽幽地望了眼黑壓壓的密林。
「不過到了樹林裏面,你們可要當心了,這林子比我原先想像得更棘手呢。」
「是因為……之前逃進林子的那隻怪物?」姜爻問道。
「不止。」饕餮回過頭,瞥了姜爻一眼。「難道你沒發現,這片林子安靜過頭了嗎?」
姜爻愣了愣,這才意識到先前對眼前這片林子感到不舒服的原因。的確太靜了……靜得反常,連一絲山林中常見蟲鳴鳥叫都沒有,簡直如亡靈世界般,一片死寂。
「總而言之……先進去看看吧,我的『還影粉』能維持的時間不長,我們恐怕得抓緊時間……」白雉說着,若有所思地輕撫着耳垂上的鑽石耳釘,美目凝視着密林深處,不知在想些什麼。
眾人領意,隨即動身,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沿着地上顯現的腳印,開始往這片陰森森的密林步步深入。
清晨的迷霧尚未散去,在林中盤桓繚繞,一棵棵高聳的樹木直衝天際,用密密麻麻的樹冠將陽光悄悄遮掩,即便是身處白天,也給人一種烏雲蔽日的壓抑感,更不用提耳邊的那片死寂,越是深入林區,越是讓人渾身不適,簡直像是個現實版的「寂靜嶺」。
「聽你之前說,深山老林一般都是妖類的修行地,這片林子裏也有嗎?」
姜爻看着前方和白雉搭話聊天的周文濤,故意放慢了腳步,走到殿後的饕餮身邊小聲問道。
「至少現在沒發現,不過……」饕餮掃了眼四周,平靜地說道。「不過我覺得即便這裏原本有妖類,估計現在也不會在了。」
「為什麼?」
「呵呵,有誰會在有瘴氣的林子裏修煉呢?」
「瘴氣?難道說……那魔物在附近?」姜爻立即緊張了起來,轉頭回望道。
「說不準,瘴氣的氣息很微弱,無法具體辨別方位,但這點瘴氣也足夠對生物造成危害了。」饕餮說着,將視線從遠處收回,最後落在了姜爻身上。
「不過對於擁有『祝融之力』的你來說,應該不用擔心被瘴氣侵蝕,倒是前面那小子你得看着點,在你身邊的話倒還好,要是離你太遠,恐怕多少會受瘴氣影響。」
姜爻一聽也不敢怠慢,連忙點頭打算跑去周文濤身邊,卻發現前面的那兩人忽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姜爻跑上前,發現前方的山坡竟然塌方了一塊,而綿延的熒光劑和腳印也在前方盡頭戛然而止。
「糟糕……痕跡被山土覆蓋了,這下就算是『還影粉』也沒辦法了。」
白雉面色凝重,視線在四周來回掃視着,可惜山土塌方面積不小,目及之處已絲毫見不到腳印與熒光劑;而受塌方影響,前方的樹木七倒八歪,倒是意外顯露出了兩條岔道,一左一右,往未知的迷霧深處延伸而去。
「怎麼辦?走哪條道?」
周文濤把手一攤,為難地瞧着姜爻,似乎在等他拿主意,而姜爻此時也是一頭霧水,只能把求助的目光繼續傳遞給身後的饕餮,卻見對方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右前方的密林,眉頭微微緊蹙。
姜爻轉過頭,順着饕餮的視線望去,忽然發現遠方密林的一角,似乎隱隱隆起了一個土包,並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膨脹。
那是什麼?
姜爻揉了揉眼睛,凝神仔細再次望去,這一次他終於發現那土包並不是在膨脹,而是在向他們極速靠近,伴隨着地面越來越明顯的震動,所有人在那一瞬間反應了過來。
「不好!!」
說時遲那時快,姜爻一個飛身將身邊還沒搞清楚情況的周文濤撲倒在旁!就在兩人倒地的那一瞬間,那塊土包也終於竄至眾人面前,只見一道黑影從土包中飛掠而出,如一道利箭般刺向周文濤原先所在的位置,與閃開的兩人擦身而過。
『砰——!!』
泥土混着石塊在震耳的打擊聲中四分五裂,紛紛揚揚砸在姜周兩人的身上,姜爻忍着劇痛拉着周文濤爬起身,忽然聞到一股惡臭從身後襲來,一回頭,正對上一雙泛着熒熒綠光的兇惡豎瞳,霎那間一股徹骨的寒意從頭躥到腳底。
只見眼前的怪物似人非人,細長而巨大的身體上佈滿着細密的黑色鱗片,四肢雖似人類卻只有四指,並如蜥蜴一般匍匐在地;碩大的頭顱中,一張犬牙交錯的血口裂至臉頰邊緣,向外噴着黑氣,兩隻如銅鈴般的綠色雙瞳則死死地盯着姜爻兩人。只是姜爻很快便注意到了對方右半邊身體似乎有被炸傷的瘢痕,這讓他不由聯想起昨晚的汽車爆炸案,但這傷勢的痊癒速度卻是他無法理解的。
「唔啊啊啊——!怪、怪物啊!!」
周文濤看着眼前這隻體積足有他兩倍的龐然大物,頓時嚇得雙腿發軟,差點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幸好姜爻反應及時,反手拎起周文濤向後一跳,再次堪堪躲過了那怪物揮來的尖利飛爪。
『轟隆——』
撲空的怪物身形一頓,但又豈肯就此作罷,轉頭便要張着血盆大口朝姜爻兩人咬去,然而才剛一轉頭,怪物的頭頸卻是忽然詭異地向前一折,隨着一聲清脆的「咔嗒」聲,那隻怪物頓時支撐不住,撲倒在地。
「快走!」
饕餮的身影從怪物身邊落下,顯然先前踩了怪物脖子一腳的就是他。姜爻回過神,忙不迭地拉起周文濤,在饕餮的掩護下繞開怪物,和白雉一起朝着前方的岔路奪路狂奔,然而才沒跑幾步便忽然聽到身後又傳來一陣「咔嗒咔嗒」的脆響,回頭一看,赫然發現那隻脖子理應已經折斷的怪物竟然重新扭動着脖子,整個頭呈180度轉到身後,猙獰地盯着後方的姜爻等人。
「我去!這東西脖子斷了都死不了?!」周文濤大驚失色,但此時卻不是震驚的時候,只見那怪物身形一轉,再次向眾人狠狠撲來!
『磅!!』
伴隨着一聲巨響,怪物的身體突然在中途一頓,緊接着便如炮彈般向着側面橫向飛去,將周圍的樹木霎時壓倒一片。
「我拖住它,你們快跑。」踢飛怪物的饕餮站在眾人身後,臉上原本無所謂的神情早就消失無蹤,而姜爻則注意到了饕餮的腳踝處似乎縈繞着一團黑霧,似乎先前的那兩腳也把怪物身上的瘴氣給引了過來。
「饕餮,你的腳……!?」姜爻大驚,下意識地剎住腳步,卻被白雉一把拖住。
「聽他的,趕快走!」白雉正色道。「我們在這裏也只能當累贅,他不會有事的!」
「砰——!」又一記巨響沖天而起,饕餮的第三腳也已招呼在了怪物身上,姜爻只覺眼前黑影一閃,饕餮的身影便混着飛揚的塵土與怪物的影子纏鬥其中。姜爻咬了咬牙,還是決定聽從饕餮的警告,隨即便拉起魂不守舍的周文濤,沿着白雉的指示沖入了前方的岔道。
林中的纏鬥繼續着,但並沒有持續多久,短短片刻之後,怪物的嘶吼便開始越來越弱,最終歸於沉寂。
「嘖嘖,看不出這小子跑得還挺快的啊,一會就沒影了……」
饕餮踢開地上身首異處的怪物殘骸,抬頭望着姜爻離去的方向,微微笑了笑,而正當他準備轉身離去之時,身體卻忽然頓住了。
他轉過頭,看着身後迷霧繚繞的密林,嘴角的笑意漸漸隱去。
只見一道修長的人影如幽靈一般,緩緩出現在了迷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