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別跑!快抓住他!」
嘈雜的呼號此起彼伏,只見一個賊眉鼠眼的寸頭男子正抱着一個麻布袋,在這片熙熙攘攘的地下江湖集市中橫衝直撞。筆硯閣 www.biyange.com
「讓開!!」
寸頭男子一邊回頭看着追來的數人,一邊蠻橫地在人群中推搡着。然而因為集市裏的人流實在太多,再怎麼跑也沒法順利拉開距離,這讓那名寸頭男子愈發急躁,連眼睛都開始泛紅。
「特麼的都給老子讓開!」
寸頭男子惡狠狠地大吼着,越逃越慌不擇路,最後竟然拐進了一個聚集着攤位的小胡同。眼見着前方的人潮擋住了去路,喪失了理智的他忽地從腰間掏出了把匕首,像是要硬拼出一條血路,但就在此時,他的腳下忽然被人一絆,整個人頓時失去平衡,「砰」地倒在了地上!
脫手的匕首瞬間滑入陰影,被人潮吞沒,但還沒等他來得及起身,便被一道從天而降的淡黃光索困得嚴嚴實實。
「李老狗啊李老狗,你好好的生意不做,偏偏玩盜竊這一出,還差點傷人,你以為你能逃得了嗎?」
一個淡定的聲音帶着嘲諷,從高處幽幽傳來,只見一名擁有着妖異金銀雙眸的青年男子正坐在高聳的胡同圍牆上,似笑非笑地注視着被捆成粽子的寸頭男子。
「路哥路哥,是我錯了!我把東西還給您!求您放我一條生路吧!」
寸頭男子連連求饒,但路星月顯然不吃這套,直接懟了回去:
「你犯事可不是一次兩次了,我可不覺得這次放了你會讓你誠心悔過。既然你敢做這種事,就得承擔相應代價。阿亮,押他去警察局。」
路星月對着趕來了幾名精壯漢子打了個手勢,其中一個領頭的立馬應允:
「是,路哥!」
被稱作「阿亮」的漢子一手拾起失竊麻布袋,一手拎起瑟瑟發抖的寸頭男子,又嚷嚷了一句:
「哎路哥,這傢伙偷了咱們好幾回了,咱們送他去見條子前,是不是要揍他一頓解解氣?」
「咱們異界商人,不是小流氓,犯法的事不許做!」路星月毫不含糊地否決了阿亮的提議,在一堆驚訝的目光中轉身跳下了圍牆。
「明白了路哥!哎呦~您這氣度……真不愧是要把生意做到幽冥界去的人!」
阿亮扯着嗓門使勁拍馬屁,而路星月卻沒空理會他的廢話,轉頭看向周圍圍觀的人群。
「剛才我趕到前,是哪位兄弟幫忙攔了那歹徒一道?路某想當面向他道謝。」
「……」眾人面面相覷,半晌之後才有個老頭猶猶豫豫地開了口:
「我當時看到一個戴帽子的年輕人出腳絆了他一下,他人在……哎,好像在那!」
老頭伸手指向前方,路星月抬頭一看,正看到一個眼熟的黑髮男人轉身走向胡同出口。
「……他、他是!?」
路星月愣住了,就在下一秒,他猛地閃身沖向出口,但此時那名男子的身影已沒入人群,再無蹤跡可循……
……
…………
滴……
滴……
啪。
隨着被關閉的電視,這間略顯凌亂的漫畫工作室再次恢復了寂靜。
周文濤面無表情地望着漆黑的電視屏幕,看着自己映照在屏幕上那張鬍子拉碴的臉,一動不動,仿佛一尊靜止的雕像。
清脆的門鈴聲終於打破寂靜,也讓沙發上的這尊「雕像」總算有了反應。
周文濤視線下移,看了眼手機上的外賣到達提示,隨即頹廢地起身走到玄關,打開了大門,看到了一個戴着摩托頭盔的外賣小哥。
「您好,您的外賣。」
小哥的聲音在頭盔的遮蓋下有些模糊不清,而周文濤也沒心思在意這些,低着頭收下了外賣。
「謝謝。」
說完,周文濤便轉身準備回房,但此時,他卻忽然聽到身後再次響起了那名外賣小哥的聲音:
「也謝謝你……保重。」
關門的聲音將周文濤從詫異中喚回,他狐疑地望着緊閉的大門,隨後將視線移向手中的外賣袋子。
只見一張老照片正端端正正地擺放在外賣盒上。
「這是……!」周文濤顫抖着拿起照片,看着照片上那歡笑着的三個男孩,隨即翻過照片,將照片後的那行字映入眼帘:
【替我向文海哥道聲謝。】
「小爻……?小爻!!」
周文濤忽地想起了剛才的那名外賣小哥,他連忙衝出大門,卻發現對方早已離去,只剩下他自己呆呆矗立的身影,久久無法回神……
……
…………
靈御台,軍機部部長辦公室。
沐劍雲若有所思地注視着手中那枚晶瑩的青綠色寶石,輕輕把玩着。
這是一顆能掩蓋法力屬性的珍貴寶石,也是他曾親手交給過姜爻的禮物。然而在今天早上,這枚原本隨着姜爻消失的禮物,卻奇蹟般地出現在了沐劍雲臥室的窗台。
「……」沐劍雲放下了手中的綠瓔石,轉頭看了眼手機屏幕,只見月琉璃發來的消息依然還停留在一天前的那條。
沐劍雲輕輕嘆了口氣,正準備按掉手機,但還沒動手,一條短訊提示忽然響起,而發信人正是月琉璃。
新來的消息只有短短兩個字,然而沐劍雲的表情卻不由閃過一瞬欣喜,他連忙按下桌上的內線電話,接通了雲瀾。
「之前吩咐的那件事,可以行動了。」
雲瀾的語氣似乎有點猶豫。
「聽我的。」沐劍雲似乎胸有成竹。「現在就把消息擴散出去。」
雲瀾沒有多問,掛了電話。
沐劍雲再次將視線移回桌上的綠瓔石,一絲淡淡的笑容浮現在嘴角。
「答案,很快就會揭曉……」
……
…………
沉重的高跟鞋聲由遠及近,漸漸在這片僻靜無人的墓園響起。一個長發女子捧着一束花,慢慢走到了墓園底部那座乾淨簡約的衣冠冢旁。
這是一位身材高挑,穿着素雅的中年女子,雖然戴着墨鏡,但從露出的半張白淨的臉龐看,依然能窺見她年輕時的美麗。而此時這名女子正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墓碑上的那張照片,注視着照片中那名和她擁有着相似容貌的黑髮男子。
「十年了,你都長那麼大了……」
女子的指尖輕輕拂過照片上的姜爻,身體微微顫抖。
「當初是我錯怪了你,也是我一直冷落你,對你不聞不問,才會……才會……」
兩行淚水從墨鏡下流淌而出,一滴一滴落在了墓碑之上,在這一刻,女子終於克制不住,將多年的悔恨傾吐而出。
「其實我從來沒後悔過生下你,但因為我的自私,我的軟弱,讓我無法面對自己、面對你,讓你受了那麼多年的委屈……我是個不合格的母親,對不起小爻,對不起……」
痛苦的悲泣迴蕩在寂靜的墓園之中,一名黑髮白膚的男子從遠處的樹影下現出身形。他悲傷地望着前方跪地哭泣的中年女子,似乎想要上前,但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她可是你整整十年沒見過的親媽,不去和她說句話嗎?」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樹影的另一邊響起,只見月琉璃背靠着大樹,對背後的姜爻說道。
「……是你把她從國外找回來的吧?月琉璃。」姜爻無聲地嘆息着,沒有回頭。「靈御台把她回國的消息擴散開來,就是料定了我會被引出來嗎?」
「確切來說,擴散消息的不是靈御台,只是沐劍雲和我罷了。」月琉璃輕笑一聲,淡綠色的瞳孔似有釋懷之色。「如今我和他已經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這就足夠了。」
「以我現在的情況,只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為了不連累她,不連累你們,我不能再以『姜爻』的身份出現了。」姜爻搖搖頭,平靜地說道。「這次我能見到她,聽到她的心聲,我已經心滿意足了,謝謝你。」
姜爻說着,從懷裏掏出了一枚散發着幽藍微光的珠子,順手扔向後方,恰好被月琉璃接住。
「替我將這顆玄武珠還給你師父,也替我向他說聲謝謝,一直以來,承蒙他照顧了。」
「那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月琉璃摩挲着手中的玄武珠,問道。
「這次我能重生,也是因為有一個同伴的相助,一個非常重要的同伴。若不是他自始至終都守護着我的意識殘片,我也沒法那麼順利地重拾記憶,涅槃重生。」
姜爻認真說道。
「一直以來,他都被一些東西束縛着,有些是外在牢籠,而有些則是內心執念。如今他放下了執念,解開了命運枷鎖,想要真正自由地去追尋存在的意義,這也是我想做的。所以我決定和他結伴同行,一起遊歷世間。」
「呵,你這一世,倒是活得瀟灑。」月琉璃嘆了口氣,將手中的一個紙袋丟給了身後的姜爻。
「既然要遊歷世間,至少得要一些身份,這是我們為你準備的,希望……今後我們還有機會相見。」
「一定。」
……
清澈的微風吹拂着仙霧繚繞的崑崙山脈,饕餮獨自坐在一處懸崖頂端,像是在欣賞着風景,又忽然似有所感地回過頭,望向身後出現的這名黑髮男子。
「都告別完了?」饕餮看着姜爻,開口問道。
「嗯。」姜爻點點頭,稍微鬆了口氣。「基本上還算順利,就是陳思緲那邊出了點小插曲,差點被她逮住。」
「哈哈哈~確實是那位大小姐的風格。」饕餮笑了,一副毫不意外的表情。「那鳳凰呢?她又失聯了?」
「師父她和你一起救了我之後,就不知去哪了,這也是她的一貫風格。」姜爻臉色複雜地說道。「但沒想到她很早就在通過白雉暗中幫我……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呵呵……」饕餮聳聳肩,完美地無視了姜爻的問題,從地上站起了身。
「很多事我也不是一開始就知道,就比如當初西王母娘娘給我的提示,也不過是『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幾個字罷了。」
「只是『後生』的我,僅剩下失去神性的身體和意識,連魂魄都沒有了。」姜爻自嘲地笑了笑,抬頭看向饕餮。「這下我和你一樣,也是個不入輪迴,但也『不死』的存在了。」
「那也不壞。」饕餮說着,轉頭望向這片廣闊的天地。「三界那麼大,咱們有的是時間好好逛逛了。」
「那……接下來,我們去哪?」姜爻想了想,說道。「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陪你去找你百年前遇到的那位大叔轉世。」
「如果有緣的話,總會遇到的。」
饕餮釋然地笑了笑,忽然話鋒一轉:
「話說回來,我聽說最近要辦個頂級美食拍賣會,各種三界山珍海味應有盡有,我向畢方搞了兩張門票,咱們要不要去開開眼界?」
「你……有錢嗎?」姜爻看着饕餮那不懷好意的笑容,心中已提前為畢方點了個蠟。
「開玩笑~你當我那麼多年白活的?」饕餮一臉信誓旦旦,如此「靠譜」的表態反而讓姜爻有點慌,卻也激起了他的好奇。
「……既然你都那麼說了,倒也不是不能去。」
姜爻思考了片刻,抬頭望向饕餮的臉,微笑道。
「那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