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鄭鴻逵的座船來到寧波海域後,他發覺氣氛有些不對。
破碎的木板,漂浮的屍體,到處都是大戰過後的痕跡。
很顯然這裏剛剛經歷了一場慘烈的戰鬥,而能和朝廷水師大戰的對象屈指可數。儘管鄭鴻逵不願意相信,但他也清楚多半是鄭芝龍派出的水師來到了寧波。
至於說孰勝孰負鄭鴻逵當然還不清楚。他決定冒險再往前看看。
當座船越來越靠近寧波水寨時,終於收到了來自寧波水寨的警告。幾艘小船駛出水寨,將鄭鴻逵的坐船圍在中央。
其中一艘小船上的士兵發聲質問道:「此乃水寨重地,何人敢擅闖。」
鄭鴻逵連忙解釋道:「吾乃鄭鴻逵,此來為的是找尋你家將軍。」
那士兵一聽來人是閩地口音,又姓鄭不由得警惕了起來。
「你們是叛軍?想要投降?」
「嘶,不會是詐降吧?」
鄭鴻逵見誤會漸深,只得拱手道:「要不這樣可好,我隨你們進水寨,待見過了你家將軍一切自然就明白了。」
那些士兵顯然有些猶豫。
萬一這廝是叛軍派來詐降的細作呢?這不是讓他得逞了嗎?
「這樣吧,我們解除全部武裝,任由你們處置。這樣可好?」
鄭鴻逵嘆了一聲,做出了最大的讓步。
「這還差不多。」那士兵點了點頭,吩咐道:「把他們的刀劍都收了,讓他們下船乘小船。」
在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前鄭鴻逵的座船是肯定不能進入寧波水寨的,水師官兵們決定用小船將其擺渡。
這樣慢是慢了一點,但十分保險。
鄭鴻逵十分的配合,倒是追隨他的那些閩地士兵有些不爽。
不過不爽也沒有辦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就這樣他們全部進入了水寨。
鄭鴻逵被人直接帶去了水寨的中心地帶,鄭成功居住的地方。
一番通報後鄭鴻逵直接被帶入屋內。
鄭成功原本正襟危坐,準備氣勢威嚴的審問來人。但見是叔父直是一愣。
「森兒!」
鄭鴻逵眼眶一紅喊出了聲。
「四叔!」
鄭成功亦上前幾步和鄭鴻逵抱在了一起。
「四叔,你怎麼來了?」
「哎,此事說來話長,容我慢慢解釋吧。」
鄭鴻逵苦笑一聲,拉着鄭成功坐下。
他呷了一口茶,便將自己如何反對鄭芝龍起兵,如何遭其軟禁又如何逃出的經過與鄭成功一一說明。
鄭成功聽罷,無奈道:「父親真是糊塗啊。」
「森兒啊,四叔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可你父親他一意孤行,我也沒有辦法啊。」
鄭成功點了點頭道:「侄兒曉得的,此事不怪四叔。」
稍頓了一頓,他繼而接道:「對了四叔,你這次帶來了多少人?」
鄭鴻逵聞言老臉一紅道:「不過是幾百人。」
鄭成功聽到這裏內心也是有些失望的。原本他以為鄭鴻逵能夠分化鄭家中相當一部分人,拉出一支頗有實力的軍隊。可現在看來他這個四叔也只是勉強逃離了福建,並沒有帶來多少軍隊。
不過他還是安慰道:「四叔莫要擔心,既然已經逃出來了就是好事。你且在水寨之中好生休息,看侄兒我如何破敵。」
「如此甚好。」
事到如今鄭鴻逵也沒啥好多插話的了,便安安靜靜的看着侄兒如何禦敵吧。
「四叔一路舟車勞頓,不妨先下去休息。有什麼需要儘管跟侄兒說。」
鄭成功和聲說道。
「如此也好。」
鄭鴻逵也確實有些乏了,遂頷首點頭。
「來人吶,送這位將軍下去休息。」
鄭成功一聲吩咐,立刻有一名親兵進入屋內領着鄭鴻逵離開了。
鄭鴻逵離開後,鄭成功清了清嗓子道:「出來吧。」
原來內間之中還藏着一人,乃是鄭成功的心腹謀士,名叫杜沐。
「這件事你怎麼看?」
鄭成功不咸不淡的問道。
「啟稟東翁,某覺得此事有些蹊蹺。」
杜沐小心翼翼的思忖着措辭,頓了頓道:「這位鄭將軍來的時間實在是太巧了。叛軍剛剛戰敗他就突然出現,實在是讓人懷疑啊。」
鄭成功不由得皺眉。
雖然杜沐沒有明說,但聽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說鄭鴻逵是叛軍派來的奸細。
他當然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可有些事情不是他想怎樣就怎樣的。
就跟他不希望父親起兵造反一樣,可是父親不是照樣舉兵了嗎?
他當然也不願意相信四叔是奸細,可萬一......
鄭成功不敢再想,閉上了眼睛。
「東翁若是不放心,可以試上一試。」
見鄭成功十分為難,杜沐獻策道。
「哦?如何試?」
鄭成功睜開眼催問道。
「請東翁附耳過來。」
鄭成功便耐着性子走到杜沐身邊。
杜沐湊到鄭成功耳邊,壓低聲音道:「這樣,再這樣...」
鄭成功聽得頻頻點頭。
不得不說杜沐是一個難得的謀士。他出的主意都很實用。
「就按照你說的辦吧。」
鄭成功當然也不希望四叔是叛軍派來的奸細。但他現在是朝廷水師的統帥,一切當以大局為重,絕對不能把全軍士兵置於險境。
若能通過此法證明叔父不是奸細自然是最好,如若不然...鄭成功也只能大義滅親了。
......
......
鄭鴻逵被安置在一間乾淨的屋子住下。
屋子裏一應俱全,鄭鴻逵命人先燒了一桶熱水準備好好泡一泡解解乏。
他這一路走來殊為不易,現在想起來過程實在太過夢幻。
既然逃出來了自然要有所作用。他雖然年紀大了,但作戰經驗還是很豐富的。
若是侄兒願意,他可以幫着操練朝廷的水師官兵。
可就怕侄兒不願意啊。
畢竟他現在的身份十分敏感,侄兒若是怕惹上閒話多半會和自己拉開距離。
這麼做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大明朝的御史言官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們有風聞奏事的權力。子虛烏有的事情都能被他們說的有鼻子有眼,何況本就敏感的事情呢。
鄭鴻逵也不希望因為自己影響到侄兒的前程。畢竟侄兒是鄭家最後的希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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