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蔣王私人府邸。
紀由乃扶着蔣王在古色古香雕刻麒麟圖案的古式黃花梨床上躺下,然後喚來了府邸中的鬼仆,打算替蔣王先褪下身上染血的黑金華服,清洗傷口。
誰知,半躺在床的蔣子文竟不要鬼仆服侍,執意要讓紀由乃來。
雖莫名的恢復了一些千年前被封印的記憶,心知自己不知是何原因,的確就是靈詭,可紀由乃對於蔣子文,依舊存在着上下級的隔閡,還有男女有別的生分,即便她知道,千年前,她和蔣子文的關係情同兄妹,不分彼此。
可這會兒,這個俊美如神祗般閃耀的男人讓她替他清洗傷口,褪下衣物,她還是覺得很是奇怪,猶豫不已。
看出了紀由乃的不願,冷傲幽寒的蔣子文沉下臉,低眉斂目,面容緊繃,難耐的輕扶胸口,咳嗽了一聲,「怎麼?你不願?」
「這……這不是很好,畢竟男女……」
不等紀由乃說完,蔣王赫然打斷:「本王的傷是誰捅的!」
「我!」罪惡感油然而生。
「那你還愣着做什麼?」蔣子文挑眉,扼住紀由乃的手腕,就往他自己腰間的玉帶處伸去,「和那個男人在一起的時候,你也曾如此猶豫過?還是對他不會如此,偏偏對本王,你就是不願靠近?連替本王褪下染血衣物,也不願?」
無奈……
最終,紀由乃只有閉着眼睛,像瞎子摸黑似的,慢吞吞的替蔣王揭開腰間玉帶,然後扶起他,一層一層的褪下染血的衣袍,直至那塊塊墳起的大塊肌肉展露無遺,她也愣是忍住,沒看一眼。
可是雖未看,但是指尖碰到蔣王胸口肌膚的觸感,卻是真實的。
一瞬,紀由乃尷尬至極,面紅耳赤到脖子根,最後實在沒辦法,扶着蔣王躺下,愣是拉過錦緞被子,將他遮的嚴嚴實實,然後讓鬼仆弄來了一盆熱水,手伸進被子中,替蔣王擦拭他胸口駭人的傷口。
「睜眼,看本王!」
「我不。」
「你睜開眼,乖乖的,一會兒待本王處理好傷,便帶你去看你關押在枉死城的父母,然後陪你選他們投胎的人家,送他們進入輪迴。」
聞言,紀由乃赫然睜開美眸,驚訝的看着蔣子文。
她的父母!
從前,她鬧着要看自己父母的時候,可蔣王從來都不給她看,說只有她獲得最後的勝利才能見到父母的鬼魂。
如今,機會真的來了!
「真的?」
「本王何時騙過你。」感覺到紀由乃伸在被窩下,正在擦拭他傷口的小手冰涼,蔣王微微擰眉,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藉口聲稱,「你弄痛了本王的傷口。」然後,死死不鬆手。
「抱……抱歉。」
感覺到自己的手被蔣王捏住,紀由乃無奈掙脫不掉,只能硬着頭皮,尷尬的任由其握着。
不過隨後,紀由乃赫然發現,蔣子文在觀察她的手心。
同時,她也發現,她的手心有一條黑色的血線,已經長到了她的手腕動脈處。
「這黑色血線是什麼?」
看着不像是好東西。
蔣王眉宇緊蹙,深看紀由乃一眼,然後輕撫着她手心中長在皮膚下的黑色血線,啞然深沉道:「這是封眠毒咒的反噬後果……」
聞言,紀由乃微微一怔,一聽到「反噬」二字,腦袋裏立馬蹦出了兩個字,「會死?」
蔣王輕輕搖頭,「你正式接任陰陽官後,便會擁有不死不滅之軀,你不會死。」
一聽自己不會死,紀由乃鬆了口氣。
「只要不死,我感覺這反噬的後果,應該也不會很可怕。」
「……」
蔣王意味深長的凝望着紀由乃,眸光晦暗。
他並沒有把話說完。
也沒有告訴紀由乃。
她雖不會死。
可是這反噬的後果,卻比死更可怕。
她心脈本就被滔天怨氣侵蝕受損,如今再加上封眠毒咒的反噬,她現在所用的這具肉身,恐怕在她手心這條黑線抵達她大腦時,就會……
「紀由乃,就任儀式之後,成為了真正的陰陽官,你就隸屬冥界,就必須告別過去,不能再和那些普通人有任何往來,為避免節外生枝,暴露你的身份,冥府司司長會派遣鬼差去人界,消除那些與你相識之人的記憶,讓他們忘記你,該差不多和從前告別了,你明白嗎?」
蔣王雲淡風輕的說着讓紀由乃心情一瞬變得極為沉重的話。
震驚不敢置信的看着蔣王,紀由乃不接受。
「消除那些和我相識之人的記憶?包括我的朋友,我……愛的人?」紀由乃將手抽離蔣王的手心,倏然站起身,「憑什麼?當初你沒告訴我這些!為什麼要剝奪他們的記憶?」
「這是鐵律。」
「不可能!奪取了他們的記憶,讓他們從來沒有認識過我?那我呢?就我一個人永遠記得他們嗎?」
「如果你想,本王也可以奪取你的那部分記憶。」蔣王斂眸,冷漠道,他知道紀由乃一定不會願意,可是,這是規章制度,「他們只是平凡人,生老病死,壽命不過數十載,可你和他們不同,你終將和我們為伍,你可以活百年、千年、甚至更久,你可以看到這個時代不斷地變遷,改變,進步,忘了嗎?本王初見你時,和你說過的話……」
「什麼話……」
小臉緊繃,冷冷的盯着蔣子文,紀由乃生冷問。
「你要把自己武裝的刀槍不入,不能被兒女私情左右,哪怕山河破、家人亡、故人去,也能將之看淡,屹立不倒,你若能活上百上千年,那遇到的人,必定不計其數,你沒有這麼多感情可以耗費在那些過眼雲煙的人身上,唯有將感情看淡,方能成大器。」
蔣子文一席話,沉重而肅穆,敲擊在紀由乃的心扉上,讓她久久不能言語。
即便她活下去,也不能和宮司嶼繼續在一起嗎?
冥界鬼差會去消除他的記憶。
所以,他們終究是不能在一起的嗎?
拼命的活下去,到頭來,還是要分開?
靜默了片刻,紀由乃心知要是不從,惹惱了蔣子文,後果只會比現在更不好,唯有按耐住壓抑消沉的心情,試圖和他商量。
「半個月太短了,你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和他們告別,等我準備好了,我就來告訴你,你再去派人消除他們的記憶,這樣,行嗎?」
「你想要多久。」
「不會很長,也不會很短,給我一個過渡期。」
「好,本王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