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雲說第二天要去賭檔贏一萬兩,再將一萬兩送出去釣魚,實際上只送出去九千九百八十兩,餘下二十兩買來了不少好菜去約定的地方等候,依舊是他與張明月和書呆子李沐智三人,老爺子向來不喜歡這種場合,不能勉強,公主幾人對於這種酒友會面的事情也並無多大興趣,到了約定的地方,儒生果然在此等候。
「我就知道各位一定不會爽約,我已經與我家娘子說好了,這酒錢我出,不過咱們家有些簡陋,還望三位莫要嫌棄才是。」
「兄台說的哪裏話,我三人也是江湖出身,從沒有什麼嫌棄不嫌棄的說法,有的只是值不值得而已,兄台如此客氣倒是讓我三人有些受寵若驚。」
客套一番之後便被儒生領着去了一處還算是比較大的宅院,只是的確如儒生說的有些簡陋,庭院中不過幾張石桌石凳與兩棵才發新芽不久的槐樹而已,看起來應當是這儒生從祖上傳下來的祖宅,並無下人,只不過兩個蹣跚學步的孩童,一男一女而已,廚房已經生起寥寥炊煙,有婦女忙碌聲音傳來。
「家中簡陋,實在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祖上留下來的家業幾乎被我敗光,就靠着我家娘子做些針線活養活,平日裏我也靠替人代寫書信什麼的賺點小錢勉強度日,讓幾位見笑了。」
「見笑倒不至於,只是我不是很明白,既然家裏都這樣了,為何兄台還要花三兩銀子做一副畫?那應該是你代寫書信最起碼幾十封才能賺到的錢。」司馬雲疑惑不解問道。
「那是因為我家這沒用男人自幼就喜歡琴棋書畫,家裏的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幾乎變賣就為了他的興趣,就連身上這塊幾兩銀子的玉佩都是賣掉祖傳玉佩之後為了平息心裏內疚淘來的贗品。」
這時候儒生妻子出了廚房接過張明月手中買的菜,其人普普通通,倒像是一個普通農家女子,手腳麻利,不難看出經常做這些活兒,說歸說,但婦人卻並無任何厭煩之色。
「倒是麻煩幾位公子了,只因家裏實在是再也拿不出銀兩招待幾位,我家男人雖說出門掙錢也來的勤快,經常十天半個月也不回來,可錢究竟掙到哪裏去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我一個婦道人家也懶得過問,現在家裏條件不好,只要不把家裏的東西再往外拿就好,畢竟誰家男人還沒個愛好,我家男人已經算不錯,不嫖不賭,頂多也就是掙來的錢全部花到了江夏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也就認了。」
婦人絮絮叨叨同時仍麻利的將足夠自家人吃上半個月的雞鴨魚肉提進廚房。
「你把人家幾位公子好生招待着,我先去忙了,也不知道你究竟哪裏來的這麼好運氣認識三位貴人。」
「那還不是因為你家男人有福緣?不然怎麼會娶到娘子這麼賢惠的老婆對不對?」儒生紅着臉笑道。
婦人聽聞這話明顯臉紅了一下,但隨即一想到還有人在場便呸了一口。
「早知道你這麼沒用啊,前兩年老娘才不會嫁給你,還不是因為你的那些小情詩?現在想想也怪老娘當時傻,要是跟着二愣子指不定現在已經過上太太的生活了嘞,行了行了,你們忙你們的吧,不用管我,廚房的事情你們男人也幫不上什麼忙。」
婦人前前後後絮叨半天終於是進了廚房忙碌起來,不多時便傳來飯菜香味。
「兄台倒是娶了一個好老婆,好讓兄弟我羨慕啊。」
司馬雲打趣道,但都能看出來他是真羨慕。
「你要是羨慕的話你也可以成家立業啊,大可以不用如此漂泊在外。」
張明月笑道,司馬雲難得語塞一次。
這一日,飯菜好後即便是從來不喝酒的書呆子李沐智也喝了好幾杯酒,儒生娘子到底是燒了一手好菜,不比江夏樓的廚子差,只是任憑司馬雲再怎麼勸說也不肯到席上來,只是帶着一對雙胞胎孩子在廚房吃,還說哪兒有男人在桌子上吃飯女人也坐上去的,這一點倒是跟漁家女子柳玉玉很像,她不來,司馬雲也不好再相勸,一頓飯倒也吃的其樂融融,張明月不免也開始對這儒生有了好感。
三兩銀子作畫聽起來也許有些荒唐,只是人活一世誰還沒個愛好?他練刀,倘若讓他用所有積蓄換一把好刀也未必不會願意。
臨別時司馬雲幫着收拾碗筷,忙碌完畢之後三人才意猶未盡離開,祖宅中只剩下一家四口。
「你倒是好福氣,能認識這麼三位公子,人家給咱們留下了不少銀子,要不是我清理柴灰的時候發現,恐怕我還不知道。」
婦人麻利的收拾桌子,看樣子心情不錯,畢竟誰家得了這麼大筆銀子都會很開心,但末了又突然停住動作。
「唉,我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市儈了,當初嫁給你的時候我可不是這樣。」
任憑她絮絮叨叨半天仍不見自家男人說話,轉頭才發現自家男人正望着祖宅門口怔怔出神。
「不是我說你,嫁給你兩年,你在家裏的時間根本就沒幾次,再看看咱們兒子女兒都有了,你還是如此居心不定,整天在外面忙,也不知道忙些什麼事情,這麼多年也就這次結交了三個真正的朋友,其他的你哪次回來帶上的人不是歪瓜裂棗什麼都有?就說上次那個公子哥,直接把人姑娘帶到我們家用我們的床做那些事情,你結交的都是些什麼人啊。」
婦人似乎每每想起此事都覺得心裏實在是過不去,她又緊接着道。
「要我說,還是人家這三位公子是你真正交上了,二三十兩銀子,權當是人家公子先借給我們家的,趕明兒我就去街上多攬一些針線活兒儘量把錢掙夠還人家,還有你那些狐朋狗友也不要帶回來了,帶回來了不自己買菜就算了,還要我用辛辛苦苦掙來的養家的錢去買大魚大肉,你也不想想將來咱們女兒兒子長大了怎麼辦,不得存錢啊?」
婦人嘮叨半天,興許是覺得自己都有些聽不下去了,放下抹布坐在凳子上生悶氣,儒生終於站起身來到這個比自己小了十幾歲的娘子面前,他柔聲道。
「娘子,你可知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娶到了你,至於你說的那些狐朋狗友,因為他們自以為很了解我,所以才那麼做,而方才你所說的三個公子,因為他們不了解我所以才會這麼做,總之家裏的事情娘子就多擔待點了,男人嘛,總有男人該忙的事情。」
儒生摟住婦人肩膀抱進懷中,前一刻才怨婦一般的婦人立馬就變得羞紅了臉。
「老都老了還這麼不害臊。」
聽起來感覺不厭煩,實際上並不曾拒絕,反而越發如同剛遇見他時候那麼乖巧,已為人婦的女子輕聲道。
「這次你出門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還不知道。」
儒生搖搖頭。
「我最近在做一筆大買賣,做成了這筆買賣應該能賺到不少銀子。」
「不少銀子是多少?能不能把人家三位公子的還上?」
「應該能吧。」
儒生笑了笑。
「你男人我這是第一次做生意,你知道我以前從來不做生意的,突然接了這麼一筆大買賣,想想還的確有些期待。」
望着早已經沒了三人影子的祖宅大門,儒生眼神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