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身負三尺青鋒白袍道人凌渡而來,至那三大一品高手十丈處,劍出,三大一品高手面色劇變,抽刀防禦這強大無匹的劍氣,五丈衫衣衫盡碎,近至跟前,三人身上已出現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無數傷痕,瞬間,劍氣漫天,上清觀一生只修劍道號稱劍痴的真人馬丹陽右手持劍不過半個呼吸之間便已至峨眉老嫗跟前,卸了她劍上滾滾劍氣,峨眉老嫗如釋重負。
「多謝馬真人相救。」
「無妨,師太儘管調息便是,這一遭,貧道陪你們走。」
馬丹陽輕聲道畢,峨眉老嫗才再次盤膝而坐,連番大戰之下大長生境已不保,跌落到了長生境,否則便不至於被那人一刀弄得如此狼狽。
繼馬丹陽之後,才是獨臂小老頭兒與昭陽公主縱馬前來,最後才是跑的有些氣喘吁吁的張明月與司馬雲。
昭陽公主從來去哪裏都侍衛不離身,之所以這次孤身前來乃是因為六位黑甲此刻正躺在上清觀客房之中,原是昭陽公主被那送仙山上最年輕師叔小道士楊鴻葉帶着去了紫竹林尋劍,卻三次被馬丹陽劍氣橫掃近不得紫竹林半步,須知這公主乃萬金之軀,怎能受此大辱?那六名黑甲便趁着夜色去了紫竹林想教訓教訓一下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瘋道,誰知剛踏進紫竹林半步便被從那小茅屋方向激射而來的紫竹給弄了個人仰馬翻,昭陽公主得知此事非但沒有放棄,還更加篤定了這學劍的念頭,便一路跟隨受掌教徐長今所託的真人馬丹陽前來相幫助峨眉,老劍神已應了張明月請求,自是半步不離保護公主安全,至山坳處幾十里外才遇到了匆匆往回趕去的司馬雲與張明月。
馬丹陽收了劍,昭陽公主便抓緊這好不容易的機會上前單膝跪地,做了一個江湖男兒才會做的抱拳頷首動作。
「小女子昭陽求道長傳授劍道。」
馬丹陽身後是峨眉弟子三名,昭陽身後是老劍神三人組合,此時除了老劍神之外都不免有些錯愕,心道這女子真是大膽,就算要學劍也不看看是不是拜師的時候,眼下峨眉師祖身受重傷,更不知對手是否有無後手在後,哪兒會有心思傳授你什麼劍道。
倒是老劍神僅剩的右臂摸了摸下巴滿是欣賞。
「老夫倒是有些喜歡這女娃子的性子了,想到便去做,不瞻前顧後畏首畏尾。」
昭陽公主常憶起昔年不少往事,自小便喜歡劍,並且闖下了一個文武雙絕的名號,從前或不明覺厲,還當真以為自己是什麼真正厲害的高手了,並嘲笑西楚無江湖,但走了這一遭北魏之後才清楚的知曉從前是多麼可笑。
北魏有江湖,有高手,西楚又何嘗沒有?俗話都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些個真正風流西楚的高人她昭陽公主可是一一打過交道,只因這些個「高人」都曾被西楚那位久居深宮的父皇「請」進皇宮來傳授過她昭陽公主武藝,還說若是不留下個一招半式真正手段那便永遠都別想出皇宮了,得此威脅之下,這些個真高手自然是傾囊相授,須知再厲害的江湖在一個王朝的鐵騎之下也不過是一個笑話而已,但現在再度想來,卻是有些太荒唐了一些,她昭陽公主十五六歲時便能持着劍追的那些西楚高手藏無可藏,還以為是自己得了別人真正手段,其實不過是別人懼怕她這公主的身份不願意傷她罷了,所學到的那些厲害手段不過也都是學了點皮毛,畢竟這天下哪有一朝一夕便能成就武道的事情?高手,那都是真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練就出來的,如今中原之行得遇昔年名氣蓋了一整個江湖的老劍神李文諄,雖未見老劍神出手,但僅憑其三分談吐便知真風流,隨馬丹陽下山來了這不知名的荒山野嶺,更見到了馬丹陽這霸氣無匹的劍道才知真高手是什麼樣子,當真不願錯過這等大好時機,素來只跪天跪地跪皇帝的昭陽公主也屈下了膝蓋。只因對劍太過痴迷。
倘若是別人受了這昭陽公主一拜定然大為動容,誰知馬丹陽並不曾正眼看昭陽公主一眼,只輕聲道。
「貧道這劍公主殿下是學不了的,就莫要再多費心思,還是快些回朝陽城裏去,莫要耽誤了大事才好。」
誰知昭陽公主並不氣壘,拍了拍沾上了不少青草的膝蓋。
「這天下還有比昭陽要學劍更大的事情?」
號稱上清觀一生只修劍道的真人馬丹陽眉頭皺了皺,嘴裏抽了抽搐。
「那你便跟着貧道吧,看貧道會不會傳你劍道。」
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了這麼一句話,張明月啼笑皆非,倒是老劍神忽然大笑。
「都說這天下一物降一物,任你馬小子手段通天,最後還不是栽到了這麼個女娃子身上,當真笑煞老夫也。」
本已不打算再多言的馬丹陽只淡淡看了老劍神一眼。
「李老劍神可是要與貧道斗上一兩劍?」
放聲大笑的老劍神笑聲戛然而止,最後氣的鬍子翹了翹往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轉身悠哉悠哉朝山上走去。
「老夫不與你這隻曉得拼勇鬥狠的武夫一般見識。」
張明月朝明月婉清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張了張嘴終是什麼話都沒說便拉着司馬雲隨老劍神離去的方向追去,到了山頂,從最初的小鎮初相識到現在三人攜手同游江湖也不過幾日光景而已。
老劍神望向天邊的落日餘暉,就地躺了下來,高高的翹起了二郎腿,僅剩的右臂枕在腦後,張明月司馬雲在其左右自顧自坐了下來,從這裏望去山坳的情景一收眼底,峨眉老嫗仍在閉目調息,倒是昭陽公主一直跟着馬丹陽馬道長的屁股後麵團團轉,惹的馬丹陽毫無辦法,老劍神每每望向此景捧腹不已。
「這次這馬小子倒是遇上對頭了,老夫與他相識數十載也從來不曾見這隻曉得練劍的主兒如此惱火過,其實昭陽這女娃子根基也不差,小小年紀便已至二品之境界,若是馬小子能傳她一兩劍倒也能讓她受益無窮。」
老劍神淡淡道。
「老前輩說的極是,縱觀整個天下又有幾人能這般年紀便到了這等境界,雖說這當中不免有名師調教的功勞,其最終還是看自己,相信不出十載歲月,江湖新人榜上怕是就要有這昭陽公主一席之地了,」
司馬雲附和道。
「哪裏需要十載,以老夫看最多不過五年,這女娃子便能入一品之境,看樣子她是不纏馬小子一兩劍出來不會罷休的,怕是這一趟峨眉咱們也是非去不可了,這麼一來二去少說也得一個月光景,那朝陽城中的二殿下怕是要等到發急了。」
老劍神道。
「那又有什麼辦法,總得把這麻煩的主兒伺候好了才行,倒是我們兩個,恐怕上了峨眉不受人待見啊,」
司馬雲指了指不知在看着什麼捧着下巴發呆的張明月,又指了指自己,須知峨眉乃是這天下唯一一儘是女人的門派,從來便沒有男子上山去過,此番前去,馬丹陽自是不用多說,定然會被當成貴客相待,老劍神更無需多言,反觀他二人,雖與峨眉弟子有過幾面之緣,但卻要名無名,要恩,雖然有那麼一星半點的小恩小惠,仍不當得上山的資格。
「無妨,我們不須上山,相信馬小子也不願上那滿是女娃子的尼姑庵,只需到了山腳便可原路返回,到時候也不需再上送仙山,直接去朝陽城交了五十兩黃金的差事便往南走,去看看有沒有能找到張小子身世的線索,老夫既然喝了你們的酒,總得半點事兒才行,否則豈不讓人笑話老夫言而無信真小人?」
「老前輩言重了,能得老前輩相助,這天下還有什麼事情是辦不成的?哈哈,喝酒,當此黃昏美景,怎能無美酒相伴?」
司馬雲取下了老劍神馬背上的酒壺,這酒壺乃是老劍神上送仙山之前存放下來的,如今輾轉反側帶到了這裏,三人就着日落黃昏竟然就地把酒言歡了起來,這麼一悠哉便是半個時辰,待到酒盡壺空,日幕已漸漸黑了下來,下了山,峨眉老嫗已經調息完畢,得馬丹陽所介紹自是知曉了面前這位便是雁鳴山中以蛟龍養刀意的老劍神,雖喜悅,但卻不至於激動,因為她與李文諄實乃同一輩分的人,再者年輕時李文諄不曾上過峨眉山,不曾與她打過交道,她便也一直以為所謂的仗劍青衫,笑傲江湖不過是世人的誇大其詞而已,老劍神不願與這並不多熟悉的老嫗多言,只淡淡道。
「有些話還需要說明白的好,若這些人是為報復而來,那便少不了老夫一份,這一趟也算不得是為你峨眉而走,老夫依舊與你峨眉無半點關係,所以,師太還請莫要打這兩個小子的主意,老夫喝了他們的酒,答應了他們一些事兒,若師太當真強行為老夫之所不願見,那老夫也無半點情面可講,如此的話,師太應該明白老夫的意思。」
老劍神所言並無半分殺意,但婉清明月卻不約而同感覺到後背發涼。
馬丹陽聽聞此言倒不覺得有任何意外,倒是那峨眉老嫗臉色不好看了起來。
「難不成李文諄你敢與我峨眉為敵?」
「談不上什麼為不為敵,只是需要提醒師太你一番,你峨眉家大業大,江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老夫不過孤身一人而已,有些事情做了便是做了,你認為你峨眉能奈老夫如何?」
老劍神不過短短三言兩語峨眉老嫗便臉色劇變,隨後看了張明月與司馬雲一眼。
「不過兩個不知犯下多少命案的江湖草莽而已,當真值得你如此看重?」
「老夫不知他們兩個小子從前做了什麼,只知道他二人不遠數百里敢來這荒山野嶺冒着生命危險替你們守夜,結果卻遭來一些自詡名門正派天下大道人的冷眼,這天下哪兒有這般道理?說破了天都說不出去。」
老劍神笑着用僅剩的右手拍了拍真人馬丹陽的肩膀。
「恕老夫直言,這天下真正當的起為天下蒼生的,也不過道門三聖地而已,其他的,在老夫看來卻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對於這番幾乎擺明了嘲諷的話,峨眉老嫗自是臉上沒掛住。
「李文諄你這話是何意?」
「老夫這話還需用的着直說嗎?我等不是你們這些名門正派,更沒那麼大的來頭,用師太的話說,只不過江湖草莽一介武夫而已,既是如此那便做不來那些拐彎抹角的事情。張小子,司馬小子,我三人還是離開一些距離為好,只需負責保護好昭陽女娃子便行,其他的事情一概與我們無關。」
得老劍神說話,張明月與司馬雲便拉開了與峨眉老嫗的距離,昭陽公主有心跟上,但終不願放棄纏着的馬丹陽,與峨眉老嫗等走在了一起,就着月色,九人六前三後,便踏上了去往峨眉的道路。
張明月如鯁在喉。老劍神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你是不是覺得老夫方才的話有些偏激了?」
老劍神笑道,張明月雖不言語,卻猶豫着點了點頭。
「老夫的確是說的有些過火,她楊慧老尼雖然想着殺了你們,可終究並未做過什麼有害天下百姓的事情,此次更是為斬蛟折損了那麼多弟子,說到底也真是為了百姓安危,可老夫就是不願意見到有人恩將仇報,故此才這麼說激怒她一番,也希望她能明白明白,真正的心繫天下蒼生可不是呆在峨眉山上苦修就能行的,若不真正下山走動一番又怎能知曉百姓疾苦的根源在哪裏?」
老劍神隨即自嘲一笑。
「老夫倒是說的有些囉嗦了,好了,不與你們多言了,萬不可以為有老夫與馬小子坐鎮就不會遇到什麼危險,這天下有能耐的人多了去了,豢養蛟龍這等手筆老夫卻是從未聽說過,當真駭人聽聞。」
「以老前輩看來,這人會不會是傳說中的陸地神仙?」
司馬雲思忖一番疑惑道。
「不會。」
老劍神輕聲道。
「即便是地仙也不能擁有這麼大的能耐。」
「老爺子此話何意?莫非曾見過陸地神仙?」
張明月瞪大了眼睛好奇的道。
誰知老劍神聽聞此言卻頭顱一歪再不理會他半分,碰了一鼻子灰的張明月只得訕訕的牽着白馬繼續前行。
這一夜直至後半夜才停了下來,尋到了一處可以休息的地方就地紮營。
老劍神三人至始至終保持着那段距離不願意靠近,只是那邊四個女子加一個重傷的老嫗這黑燈瞎火的地方卻是不敢隨處走動,昭陽公主雖已有二品之境到底也是個女子,總秉承了女子的天性。
無奈之下這腹中飢餓的問題只得落到了真人馬丹陽頭上,老劍神還為此再度捧腹笑了半天說馬丹陽是十年磨一劍,一劍便是十隻兔子,馬丹陽心有不悅又能如何?還能真讓四個女子加峨眉師太空着肚子不成?
張明月也抓弄來了三兩隻正在洞穴里酣睡的野兔,本想大快朵頤一番時馬丹陽卻走了過來,隨意尋了一個位置坐下。
「我上清觀距離雁鳴山最近,已派出不少弟子前去協助有可能遭遇麻煩的同道門,須知此次這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敵人們來勢洶洶,定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怕是沒那麼容易安穩送師太她們回峨眉,師兄已派出弟子傳信去各大山門,迅速派人接應,希望能來得及,倒是這豢養蛟龍之人所圖究竟為何卻讓人根本琢磨不透。」
馬丹陽輕聲道。
「放那孽畜出世擾亂天下民心,再加之此番朝廷遭遇麻煩,這當中或有關連,只是這乃是你們這些名門正派操心的事情,老夫一個老頭子操那些閒心做什麼,還不如趁着還能動多活個幾年。」
老劍神靠着身後的一棵一人環抱的大樹,嘴角的油膩都未擦拭乾淨便漫不經心的說道。
馬丹陽被老劍神這句話可氣的不輕,心道你好歹也是我中原真正風流人物,怎能如此對天下不上心,但仔細一想約摸覺得跟這老頭兒置氣自己討不到半分好處便不再在這話題上多糾結,而是淡淡的道。
「那倒是,你李文諄一心想着什麼時候能給那王長生天下第一的名頭給撬了過去,不過這都三十多年了也不見你真正去找王長生打上一架。」
「屁。」
素來一直做什麼都雲淡風輕的老劍神一咕嚕坐直了起來。
「你這臭道士懂什麼,那是年輕時候,如今這什麼天下第一的名頭在老夫眼裏屁都不是,天下第一又如何?還不是得吃喝拉撒最後化成一胚黃土?有那心思不如多去弄幾碗酒來喝喝。」
「是嗎?若不在乎你又這麼激動做什麼?」
馬丹陽意味深長的看了老劍神一眼,隨後站起身負劍緩步離去,但剛走兩步便被身後的老劍神給喝了住。
「馬小子,怎麼最近幾年不見你走火入魔了?可是學了什麼厲害的本事壓制住了這股邪性?」
真人馬丹陽身形一震,咬了半天終於吐出來一句。
「貧道有清心咒。」
但此話說完不過三兩個呼吸時間峨眉老嫗陡然睜開雙眼,馬丹陽單手伸出便有青鋒在手,老劍神施施然拍了拍坐上了不少泥苔的屁股,隨後走向兀自不知發生何事的昭陽公主。
「張小子的刀老夫實在用不順手,昭陽女娃子,借你劍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