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猛烈的狂風混雜着暴雨。
寂靜的教堂,像是這個世界裏唯一的一處淨地。
吳桐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走到前排中央的台階上一屁股坐了下來。
「為什麼要把我扔在這個鬼地方?上廁所沖個馬桶還能把自個兒一起衝進去嗎?」他對着十字架上的耶和華大聲說道。
教堂里四處空曠,傳來一陣陣回音。
他知道這裏是美國,街邊的人都是一口標準的美式英語。
但是沒有一個人對他這個亞洲人伸出援手,附近的街道有些混亂,吳桐甚至親眼看到幾個瘦骨嶙峋的吸毒者在巷角里注射毒品。
他也沒有準備去尋找警察,畢竟現在沒有任何證件能證明他的身份,先搞清楚狀況再說。
吳桐是一個心理醫生,原本正在為他的客戶做心理輔導。
期間他上了個廁所,按下馬桶沖水的時候,他的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等到恢復意識的時候,自己正躺在一個偏僻的巷角。
一個正翻他的外套的孩子看到他醒了過來,拿着手裏的皮夾跑遠了。
「喂!站住……」吳桐急忙起身追去,但是對方一溜煙的就跑遠了,巷子裏錯綜複雜,繞了兩圈,對方就把他甩掉了。
「媽的……」吳桐罵道。
他尋求過普通人的幫助,沒有人理會他,只有一個戴着鴨舌帽的流浪漢遞給了他半瓶威士忌。
「祝你好運,夥計!」
「老兄,我現在想要的是食物,不是酒精。」
流浪漢攤了攤手,「你看如果我有食物的話會待在這裏嗎?喝一口吧夥計,有了這些酒精你就不會再感受到飢餓了。」
「好吧,謝謝。」吳桐禮貌的向對方道謝。
「做個好夢,先生。」
吳桐又在附近的街道逛了幾圈,直到天色昏暗,空中下起了豆大的雨珠。
他找到了最近的這座教堂來避雨。
真是倒霉!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仰起頭往嘴裏到了一口威士忌。
這個時候教堂的大門突然從外面打開了,吳桐立刻警覺了起來,他慢慢的站起身。
進來的是一頭金色短髮的青年,身材魁梧,胸前挎着一個相機。
青年面色微紅,身上也帶着一些酒氣,看到教堂里有人,明顯也愣了一下。
待看清楚是一個並不認識的亞洲人之後,放鬆了警惕。
「晚上好,先生。」
「晚上好。」吳桐說道。
「你來這裏是向上帝懺悔的嗎?」
「不,並不是。」吳桐搖頭。
青年笑了笑,「在這樣一個暴風雨的夜裏,到教堂里來不是懺悔的話,就是想要詛咒某個人吧?」
「詛咒的話應該向撒旦禱告而不是向上帝?」
「你很有意思。」青年說,「介意把你的威士忌分給我一口嗎?」
「當然。」梧桐說,他察覺到對方有什麼煩心的事,作為心理醫生的本能,他開始疏導起對方,也許能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也不一定。
「你看起來有什麼心事?」
「我遇到了一個糟糕的人,丟掉了一份工作。」青年喝了一口酒說道。
「人生總是這樣,充滿了崎嶇,不管今夜的雨有多麼狂暴,撐上傘穿上雨衣總還是能夠往前走的,明天的太陽總會照常升起,你說對嗎?」
青年沉默了一會兒,「可是我失去了工作。」
「你看那些巷子裏的流浪漢,他們也沒有工作,還有那些身體千瘡百孔的癮君子,至少你還有一個強壯的身體不是嗎?」吳桐輕輕拍了拍對方粗壯的小臂。
這些輕微的身體接觸有利於對方卸下警惕,慢慢放鬆下來。
「看起來你是一個記者。」吳桐指了指對方胸前的相機。
青年苦笑了一下,「是的,我叫做艾迪·布魯克,如果你看了今天早上的報紙,應該就會認識我。」
「事實上我剛來這個地方。」吳桐說道。
艾迪·布魯克?為什麼這個名字聽起來有幾分耳熟。
「是嗎?」青年說道,「如果你認識我的話一定會通罵我一頓,說我玷污了你們心中的英雄。」
這下吳桐有些蒙了,他完全沒有理解到對方的意思,但是他臉上依然帶着笑意,「好吧,那你有我倒霉嗎?我被某個莫名其妙的傢伙丟到了這個地方,到現在都沒有搞清楚什麼狀況。」
「你是在拍某檔真人騷節目嗎?」青年問道,也許是因為職業是記者的緣故,他對這種類型的話題格外敏感。
「真人騷嗎?」吳桐苦笑了一下,「也許是吧。」
「哦,天哪!」青年猛地站了起來,「我剛剛說了什麼,真人騷節目!」
「我完全可以製作一檔真人騷節目,把一個具有豐富野外生存經驗的人放到叢林中,然後向全世界直播他的視頻。」他激動的說。
「天哪!這真是個好點子,我一定能夠靠這個東西發家致富的!」他激動得緊緊抱住吳桐。「去他媽的記者吧,我以後就是知名製作人布魯克了!」
「嘿!嘿!你弄疼我了。」吳桐掙開了對方的懷抱。
「哦!謝謝你!你真是我的天使,亞洲人。」青年激動的說到,竟然在吳桐的臉上猛地親了一口。
吳桐呆若木雞,想不到第一次居然是被一個完全不認識的男人給親了。
「天哪!天哪!節目名稱我都想好了,就叫做野外求生!」青年一邊說着一邊推開教堂的大門走到了外面的雨中,臨走時還不忘給吳桐道別,順手關上了教堂的大門。
「謝謝你給我的靈感,夥計!以後等到我出名了你一定不要忘記要來找我。」
吳桐站在原地甚至都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對方就興奮的跑了出去。
不過也好,看來他是想到了什麼好的點子,也就是說自己又拯救一個人,想到這裏他滿足的笑了。
他重又回到台階上坐了下來,這才想起自己在對方那裏什麼消息也沒有得到。
這個時候教堂的上方突然傳來了鐘鳴聲,吳桐抬頭望去,頂上黑漆漆的一片,什麼東西也沒有。
鐘鳴聲不斷傳來,響了足有一分多鐘。
「現在到午夜十二點了嗎?時間過得這麼快?」
見不再有動靜,他開始認真思考起了明天應該怎麼辦。
在吳桐不曾注意到的上方,黑色的流體生命沿着牆壁向下滑落下來,在剛剛鐘聲的震動下,它被徹底的從上一任宿主的身上剝落了下來。
它現在極度的虛弱,渴望着身體,渴望着強壯的宿主與它共生。
「什麼東西?漏雨了。」吳桐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滴落在了身上。
他站起身抬頭,「啪!」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直接掉在了他的臉上。
「臥槽!什麼東西?」他張開嘴大喊,「嘔!」那團東西直往他的嘴裏鑽。
但是無論他怎樣嘔吐,那些東西都無法被弄出來。
越來越多的流體從上方滴落,這些流體一接觸到生物就興奮的匯聚在了一起,吳桐逐漸被黑色的流體生物覆蓋,他的四肢在空中混亂的揮舞着,像是溺水的求救者。
一道閃電划過,照亮了十字架上的耶和華,他低垂着眼帘,看着眼前受難的凡子。
窗外,瓢潑的大雨灑向了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