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一道紫芒光柱驟然破開巨殿天頂,如同驚龍潛升般直抵天穹渦流之中。
沖天紫芒自交匯處氤氳迸發,迅速逸散於空中。
即使連日光也被紫芒所遮蔽,放眼望去整個西域的天景都開始發生了變化。
為首的年長者在觀看到這一幕後面色巨變,先前的淡定從容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磅礴氣息鼓動長袍獵獵。
「大人,這裏危險,還請移步。」年長者轉身滿臉緊張的說道,同時在他的身前浮現出一道繁文密佈的六邊形,頗似盾牌。
伽利葉面色依舊平靜,仿佛沒有焦距的眼睛,無聲的注視着攪動天穹紫芒的巨殿。
「你覺得,這股氣息強大到連我都掌控不了了嗎?」伽利葉的聲音響起。
年長者一愣,很快便意識到了什麼,連連搖頭,「大人乃是神祇,區區一個主宰怎麼可能傷了大人分毫。」
伽利葉不再說話,毫無波動的眼睛中卻罕見的浮現一抹希冀。
年長者看見伽利葉眼中的變化,原本就些許慌亂的心裏變得更加難以鎮定。
「那傢伙,該不會真到了那種層次吧?」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心中所想,以巨殿為中心,天頂渦流中猛的降下巨量紫芒。
沖天紫意盎然,不過是瞬間整座巨殿的便支離破碎。
紫芒攜帶金石四散迸飛,同時地面綻出道道深邃溝壑。
年長者面色巨變,連同身側一眾二三十人,一同釋放出磅礴氣息。
一道道繁文密佈的月白色六邊形圓盾浮現在每個人的身前,共同抵禦那即將席捲天地的恐怖氣息。
被紫芒所包裹攜帶巨大威勢的巨殿碎石,如同奔海傾涌,奔掠至每個角落。
年長者的面色變了數變,抵禦在身前的六邊形圓盾最終擴增了數倍。
二者相撞,紫芒碎石擊打在圓盾上激起層層波動漣漪,所有的月袍人在這場衝擊下同時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
而每一扇圓盾幾乎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淡下來。
僅僅是一瞬間,那從巨殿散發出的沖天芒氣便將隊形衝散開來,以年長者為中心的幾人仍舊在苦苦支撐。
紫芒碎石不斷撞擊在圓盾上,最開始的波動漣漪也變作撕裂狀的創口。
看着身前密佈裂痕的圓盾,年長者眼中浮現出複雜以及難以名狀的神色。
作為月神信徒的自己,潛心衝擊近十萬載,也僅僅是突破主宰之上更進一步。
可眼下那藏身於月神殿中的傢伙所散發出的氣息,竟是他究其一生也難以企及的高度。
可那個傢伙才多大年紀,根骨的年紀甚至連三十歲都未曾到達,自己在他這個年紀還苦苦掙扎在築基階段。
怎麼可能有人以如此年紀便抵達那一境界?!
他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
「即便……你小子成了神,我也要看看和你之間的差距。」年長者的眼神愈發堅定,覆在身前的圓盾再次凝實。
然而下一刻,無數月白色絲線如同藤蔓一般朝四野蔓生,眨眼便形成一方巨大到與天接壤的六邊形圓盾。
紫芒碎石在空中劃出道道尾焰,而後盡數轟擊在圓盾之上。
大地震顫不休,不僅如此越來越多的月白色絲線自地面蔓生,將破碎的巨殿完全包裹其中。
伽利葉端坐在王座之上,抬起的左手指尖泛起一層瑩潤的光澤。
得到庇護的一眾月袍人全都露出劫後餘生的表情,唯獨年長者滿臉落寞之色。
這場堪稱浩劫的場景一直持續了近一柱香的時間,直至天頂最中央的渦流不再降下紫芒,一切才歸於平靜。
指尖芒色散去,如同囚籠般籠罩天地的細線歸於地面,眾人才得以窺見內部面貌。
月神殿連帶着近十座通天樓閣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堆積成山的廢土,以及巨殿正央被一方積滿混水的深坑所代替。
「將他給帶過來,」伽利葉淡聲說道,「要活的。」
年長者應聲而動,就在此時地面輕顫,不遠處深坑忽然高高激起一道數十丈高的水柱。
而水柱很快退散,一道身影從中浮現,隨後便一頭墜入了廢土之中。
年長者迅速掠了過去,手掌一划便撥開兩側廢土,將那道身形給拖拽了出來。
只不過在看清眼前身形的情況後,他一顆懸着的心才算是落回肚中。
不知在什麼時候換了一身黑紫千葉甲的大朱吾皇昏睡不醒,逸散在體外的靈力孱弱無比,但同時一層紫色芒影覆蓋在其周身。
他再清楚不過,那層若有若無卻凝如實質的芒影,只有在同為神祇的伽利葉身上出現過。
輕嘆一聲後,年長者攬着大朱吾皇來到伽利葉面前,「大人,人無恙,只是氣息有些孱弱。」
伽利葉從王座走下,來到被平躺放置的大朱吾皇身前,平靜的雙眼中罕見有了些難以察覺的波動。
看着那早已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黑紫千葉甲,她的嘴角揚起一抹溫潤笑意。
「嗬……」
一道倒抽冷氣聲響起,正處於昏迷中的大朱吾皇猛的坐了起來。
緊接着他足無措的摸着胸前,圓睜着雙眼大口的喘着粗氣,「我沒死?」
「沒死,還活的好好的。」伽利葉說道,聲音不再淡漠。
得到肯定後,大朱吾皇才長出了一口氣,「那就好,我以為自己真被昊大哥捅死了。」
「他,跟你說了什麼嗎?」伽利葉問詢道。
「說了什麼……」大朱吾皇重複一遍,回想片刻後便搖了搖頭,「他根本沒跟我說話,從頭到尾都在摁着我傳輸氣息。」
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他下意識的伸出手掌,體內本源便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
紫色的芒暈至經絡中升騰,轉瞬便完全覆蓋至每一寸肌膚,連帶着周身的千葉甲,都散射出一層特殊色澤。
伴隨着經絡中奔涌的紫芒,猩紅的本源以及靈力最終消散。
即使大朱吾皇再不明白,他也清楚的記得,這種芒暈只在昊神的身上出現過。
「難,難道我已經成神了?」內心的激動使得他開始口乾舌燥起來,然而接下來伽利葉的一句話如同一桶冷水澆了過來。
「愚蠢,你只不過空有神祇之位,卻沒有相匹配實力的平庸之人罷了!」伽利葉冷聲說道,「即使是現在的你,仍舊是螻蟻。」
聽完這一番話之後,大朱吾皇非但沒有難過,反而愈發興奮起來,要不是怕伽利葉一個不爽把自己給碾死,恐怕當即要彈起來。
先前的他雖然意識到自己已經突破主宰之上,達到了另一個境界,可這個境界是什麼並不清楚。
直到伽利葉開口道出境界,才讓大朱吾皇懸着的一顆心徹底落回了肚中。
而大朱吾皇之所以這麼興奮,純粹是因為成就神祇之位,才算是得到了昊神的真正認可。
至於相匹配的實力,反而是最簡單的,他只需要穩如老狗般依次度過接下來的幾個世界……
便是昊神。
想到此,大朱吾皇忍不住嘿嘿傻笑起來。
伽利葉一皺眉,隔空一擊便將其抽飛了出去,「做神便要有個做神的樣子!」
迅速起身,大朱吾皇尷尬一笑,「對不住,沒收住心情。」
伽利葉看了他一眼,又恢復先前的聲調,「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找到那個奪走佩刀的人。」大朱吾皇沉聲說道,「不論怎樣,這裏所發生的一切都因我而起,自然要因我結束。」
正當伽利葉準備開口時,不遠處空間泛起一層波動漣漪,三位月袍人依次掠出,快步來到伽利葉面前,俯身說道,「大人,下屬在城外截下一位要硬闖防城的主宰……」
不等他說完,一旁的年長者便粗暴打斷,「你們難道聽不懂命令嗎?凡是闖入域中的任何人,一律覆滅!」
「可,那人說,一旦殺掉他,西域將會加快覆滅的腳步,」月袍人慾言又止,「而且大人應該也認識他。」
年長者沒有說話,而是看向端坐在王座上的伽利葉。
「嚴格來說,我並不屬於西域中的任何一個職位,這種事情也只能由掌權者來決策,如果連這件事都處理不好,西域就此覆滅,也是必然的結果。」
在說完這一番話之後,伽利葉的身形便消散於空中。
躬身送走伽利葉後,年長者沉聲說道,「把那傢伙給帶過來!」
……
「你們沒有殺我,絕對是最正確不過的選擇,我可不像那些沒有頭腦的莽夫一樣只會喊打喊殺,我腦袋中的消息絕對值我這一條小命……」
還沒見到來者,便傳來一陣再熟悉不過的瑣碎聲音。
穿着一身已經看不出顏色的破爛衫服的梅蓋爾斯,被數個月袍人拖拽着,朝眾人這裏走來。
待真正看清來者後,大朱吾皇忍不住驚呼出聲,「梅蓋爾斯?」
正在貧嘴的梅蓋爾斯一愣,隨即興奮道,「你這傢伙果然沒死!老子就知道你會在西域!」
強行打斷兩人即將開始的敘舊,年長者陰沉着一張臉,快步來到他面前,一把將其拎起,「小蟲子,明知道這裏不歡迎你還要硬闖進來,你是嫌命長了嗎?」
「不不,我可沒嫌命長,我之所以硬闖這裏,除了要找我兄弟之外,」梅蓋爾斯用下巴朝大朱吾皇努了努,繼續道,「還要警告你們,如果再不做出行動,下個陷落的,可就是你們西域了。」
「如果接下來你說不出個所以然,我就先把你的舌頭給拔出來。」年長者冷喝道,隨即便鬆開了他。
大朱吾皇趁機快步來到梅蓋爾斯身前,咧嘴說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我還以為咱倆再也見不到了呢。」
「我自然有辦法知道你在什麼地方,看樣子你在這裏混的還不錯。」梅蓋爾斯雙眼放光的看着他身上穿着的黑紫千葉甲,「天啊,這玩意肯定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寶貝……」
拍掉梅蓋爾斯伸過來的手掌,大朱吾皇低聲說道,「你要是再沒個正形,那傢伙可就真要把你的舌頭給拔出來了。」
經這麼一提點,梅蓋爾斯瞥到即將處於爆發邊緣的年長者,急忙正色道,「說,當然說。」
「西域,現在已經到了即將覆滅的邊緣。」
一句話便讓年長者的怒火散去了大半,同時眉頭緊皺的盯着梅蓋爾斯,似乎在驗證這句話的真假。
頓了頓,梅蓋爾斯將目光停在了大朱吾皇的身上,「米爾並沒有死,並且你的那柄佩刀現在在她的手上。」
大朱吾皇心頭一沉,他絲毫不懷疑梅蓋爾斯話里的真實性,北域天空之城的那一戰便足以說明一切。
而眼下這兩個最壞的結果都已出現。
梅蓋爾斯繼續說道,「雖然西域現在仍舊安全,但那也僅僅只是暫時的,北域就是前車之鑑。」
「米爾雖然已經陷入瘋狂,但她還有着最基本的判斷能力,想要以最快速度毀掉樞石,當然是從最弱者下手,南域之後便是她的下一個目標。」
「而南域一破,距離西域的覆滅自然也就不遠了。」
年長者冷笑一聲,「可笑,你就真的以為僅憑一個主宰就能毀掉一方樞石?」
梅蓋爾斯聳聳肩,「主宰自然不算什麼,可她手裏的那把刀是昊神手中的佩刀,切碎樞石再輕易不過。」
年長者一怔,待看到一旁訕笑着的大朱吾皇后,才明白過來北域為何會陷落的如此輕易。
就在這時,原本還晴日高照的天空猛的一暗,層次分佈的雲層盡數往同一個方向傾瀉而去。
同時,地心深處開始震顫不休。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識的看向同一個位置。
無數裂痕憑空出現在天穹之上,呈羽翼狀的暗物質如同河海倒灌一般,盡數陷落至地面。
四周空間依次泛起數層漣漪,足有數十位月袍人滿臉慌張的出現。
「大人,南域已經開始陷落了。」
年長者面色一變,手掌悄然凝握成拳。
「沒想到這麼快,」梅蓋爾斯劍眉一挑,「看來這數十萬年的約束已經讓那群傢伙徹底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