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穿的土不拉嘰的老頭突然抱住自己的腿,說是自己的親爹,換誰都不能接受。
顧牧怒道:「狗屁的親爹,我親爹早就死了,就算沒死也不是你這個鬼樣子!你快點給我滾開,要不然我就報警了!」
「兒啊,我真是你親爹!」
老頭抱着顧牧的腿,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道:
「你那個死去的爹是假的,他不是你親爹,我才是你真正的親爹。」
「我已經警告你了啊,你再碰我的瓷,我馬上就報警!」顧牧說着,拿出了手機,道:「我這裏都存了派出所的電話,你再不放手,我馬上就按下去!」
「兒啊,你聽我說,我真的是你親爹!」
老頭手是放開了,但是嘴上沒停,說道:
「你媽是叫王秀娥對不對?是平窯縣大封鎮牛頭村的人對不對?那個時候我在大封鎮做鎮長,她因為讀了幾年書,就在鎮上做一個文員。有一天我喝多了酒,和她發生了不應該發生的關係……結果就懷了你,那事情暴露的時候,正遇上嚴打,我心裏害怕,就跑了路,所以後來她才嫁了村上一個姓顧的人……」
「你不要因為我媽死了就血口噴人,我媽不是那樣的人!」顧牧怒道。
但是他也想起了一件事情,好像他們那個鎮上幾十年前確實出現過一個鎮長跑路的事情,好像就是說生活作風問題。
而他媽,聽說以前也確實在鎮上做過出納。
再想想,在他小時候的記憶里,他那個爹對他的態度可是非常的不好,對他媽態度也非常不好,動不動就拳打腳踢——一直到老了,打不動了才罷手。
這麼一想,就有些心虛了。
「你自己想一想,你媽要不是沒有結婚就懷了你,怎麼會嫁給一個比她大20歲的男人?」老頭說道。
「你懂個屁……」顧牧有些心虛的說道,「愛情是跨越了年齡的……」
自己卻覺得,很有可能事實就是這樣,這個旁邊放着一個垃圾袋的土老頭,說不定真的是他親爹。
可是,哪怕是真的,他也不能接受。
這個老頭一看就混得相當的慘,說不定現在的職業就是撿廢品的,旁邊那個垃圾袋就是他的專業工具。
以前沒有盡過撫養的義務,現在認他做兒子,就想讓他來贍養,這想的也太美了吧?
好不容易走了一個祖宗,現在又要接一個祖宗供起來嗎?
而且剛剛走的那個祖宗,雖然要他的供養,將他的血都快要吸乾了,可是至少還可以陪他睡覺,現在這個老頭能幹嘛?
要說父子感情,那更加不可能有。
沒有撫養過他一天,把他媽禍害了,丟下一個爛攤子,自己跑路,讓他媽不得不嫁給一個大20歲的老光棍,老是受到欺負。
因為打罵得比較多,他媽在懷他的期間就落下了病根子,身體一直都不好,結果在四十多歲的時候就死了。
那一年他還沒滿20。
這固然是他那個便宜老爸造的孽,但是又何嘗不是面前這個沒有擔當的老頭造的孽?
甚至可以說,這個老頭才是一切罪惡的源頭。
所以他絕對不能接受這件事情。
「我知道,是我當初做的不對,把你們孤兒寡母丟在那裏不管,可是那個時候嚴打的風聲傳起來,我真的很害怕被抓起來槍斃,所以就逃走了。」
老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
「我知道當初對不起你們母子倆,讓你媽那麼早的就過世了,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你了,兒啊,就讓我好好的補償你吧!」
「補償我什麼?」顧牧怒了,指着他罵道:「不要說你說的根本就不是事實,就算是事實,你也不是個東西,一點擔當都沒有,算什麼男人?有什麼臉讓我叫你一聲爹?你不配!」
老頭被他罵得滿臉羞愧,說道:「你說的很對,我確實不配做你的爹,我沒有盡到一天做爹的義務,現在我只想補償一下……」
「不需要你的補償!」顧牧傲然的說道,「沒有你,我這些年也過得好好的,在這座城市混得風生水起。我現在只希望你馬上、立刻、圓潤的給我滾出去!」
老頭頹然的說道:「好吧,是我不該來找你的,我現在就走……」
他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看了一眼身邊的那個黑色垃圾袋,又提起來遞給顧牧,說道:
「孩子,這是我的一點心意,算是我對當年一點小小的補償,你就拿着吧。」
「我不要你的東西,拿走!」
顧牧毫不客氣的說道。
那個垃圾袋鼓鼓的,不知道裝着什麼,也許是一些踩扁了的易拉罐呢?
——顧牧這樣想着。
這樣的東西,他才不想要呢。
「拿着吧,孩子,」老頭一臉愧疚的說道,「你好歹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
一邊說着,一邊強行將那個垃圾袋栽到了顧牧的手裏,然後,步履蹣跚的往樓下走去。
「帶走你這些東西!」
顧牧說着,將那個垃圾袋狠狠的往下面扔了過去。
「啪」,質量不大好的垃圾袋摔到地下,一下子就摔破了。
一紮扎粉紅色的紙張散了出來,在樓梯間的燈光下,閃耀着璀璨的光芒。
在那一剎那,點亮了顧牧的眼睛。
是鈔票!
是一紮扎的百元大鈔!
「你……你這裏面裝的竟然是錢……」
他的聲音都在顫抖了。
「第一次見面,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東西,就尋思着,乾脆送你一點錢吧,你喜歡什麼就自己買什麼……」
老頭嘆息了一聲,又從褲兜里掏出一個皺巴巴的垃圾袋,蹲下身子將那一紮扎的百元大鈔往裏面放,很愧疚的說道:
「我知道直接送錢這種事情非常的低俗,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東西,只能這樣做,請你不要覺得受到了冒犯。」
看着這個老頭蹲在地上撿錢的樣子,顧牧突然覺得他有一些可憐。
想想人家也挺不容易的,不知道費了多大的勁,才打聽到他住在這裏,然後送上這麼一大袋錢過來。
——這得有幾十萬吧?
他心裏想着。
老頭將錢都撿到了垃圾袋裏,提着那個垃圾袋,步履蹣跚的往樓下走去,背影顯得特別的可憐。
顧牧站在那裏看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至少有兩秒鐘之久——然後開口說道:「爸,這麼晚了,你就留在這裏住一晚上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