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部長、錢主任!」北京,總參裝備部部長辦公室內,年近六十的北方機械廠廠長謝朝陽對着坐在面前主管軍工的兩位領導:總參裝備部部長譚斌和國防科工委主任錢磊,頗為為難的說道:
「我知道當前面臨的困難,也擁護組織的決定,可我們廠目前的實際情況真的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老謝,你可是咱們軍工系統的老資格!」沒等謝朝陽把話說完,錢磊的臉便沉了下來,按照他以往的急脾氣,聽到如此推三阻四的話或許早就拍着桌子罵起娘了,可是今天他卻壓住心中的火氣,耐着性子說道:
「北方機械廠也是總部直屬的大廠,無論技術實力還是職工素質都是同行業中的佼佼者,更可況你們還有幾個型號坦克的研製生產經驗,難道就想不出一點兒辦法?」
「錢主任您也知道我們廠的情況!」謝朝陽滿是皺紋的臉又多了幾許的無奈,一雙小三角眼也透着令人同情的冤屈,以至於連說話的語氣都帶着一絲不可名狀的苦楚,只不過話音讓人憐惜,但言語之間的意思卻是將錢磊拒絕得毫不留情:
「之前承擔部隊59式坦克翻新的生產任務還沒完,之後總參立項的79式、80式兩款新式坦克的研發項目也放在我們廠,就在一個月前又被分派了銷往伊朗的兩百輛62式坦克的外貿任務,這一項項疊加在一起,讓我們從我這個廠長開始每個人都是連軸轉,就這樣都有完不成任務的風險,根本沒能力再接其他的任務了!」
「老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北方廠的情況!」聽了謝朝陽的話,錢磊雖然壓着火氣,可是說話的語氣已經變得嚴厲起來:
「上萬的職工,近千的技術人員,光生產線就三條,怎麼就沒有能力再接,是不是你看着中巴準備聯合研製的新式坦克技術太難不敢接呀!」
「絕對沒有!」謝朝陽回答的斬釘截鐵,如果要是其他廠的廠長見到國防科工委主任隱隱發怒的神情或許早就嚇得不知所云,可他謝朝陽卻不怕,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他的資格擺在那裏。
他在建國前就應徵入伍,跨過長江,打過朝鮮,蘇聯援建156個項目時,剛剛復原的他便被調到正在建設中的北方機械廠做幹部,從此,在軍工系統一干就是將近三十年,而他也從普普通通的廠宣傳幹事,一步步坐上副部級大廠廠長的寶座。
因此,論起在軍工系統的資歷就連坐在他面前的譚斌和錢磊都無法與之相提並論,之所以與錢磊等人說得客客氣氣,只不過是給這兩位軍工主管領導面子而已,可一旦要計較起來憑着他謝朝陽的資格也不用怕錢磊發不發火,正因為如此,見到錢磊話中帶着火氣,謝朝陽也不如先前那般溫和,一雙略顯花白的眉毛也是瞬時立起來:
「我謝朝陽過長江打老蔣,在長津湖跟美國鬼子死磕,在鬼門關幾進幾出連眉頭都不曾眨過一下,研製個坦克能有什麼好怕的?可是我們廠現在加班加點,日夜不停,根本騰不出來人員和設備研製新式坦克,這也是無可爭辯的事實。
是,我們廠有上萬的職工,幾條生產線,但也應該知道我們北方機械廠是槍支彈藥,輕重武器都生產的綜合性軍工廠,如果單單是裝甲車輛車間就有上萬職工,我謝朝陽二話不說直接就立軍令狀,反正我這個說的都是實事求是,如果你們覺得我不合適儘管換人好了!」
「你.......」聽了謝朝陽的這番話,錢磊氣得臉色發青,指着面前的謝朝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坐在旁邊沒說始終沒說話的譚斌將錢磊伸出的手給攔了下來,隨後皺着眉頭對着謝朝陽繼續問道:
「老謝,真的擠不出人手了?」
「譚部長,你是最了解的,我謝朝陽什麼時候說過假話?」謝朝陽把胸脯拍得「咚咚~~」響,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譚斌見此只是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那我跟老錢再商量商量,反正你這幾天還在北~京開會,如果需要再找你!」
「那我就不打擾了!」說着謝朝陽拿起旁邊的公文包,衝着譚斌客氣的點了點頭,又冷冷的瞥了錢磊一眼,便頭也不回的推門離開........
「老譚,我說你是怎麼了?明明知道這個謝朝陽是在故意推脫,你將其拆穿也就算了,還就這麼放他離開,難道你想眼睜睜看着與巴基斯坦的合作項目就這麼打水漂嗎?」北方機械廠廠長謝朝陽剛剛離開,錢磊剛才壓制的火氣也就此化作濃濃的怨氣傾瀉在譚斌的頭上,而譚斌聽了錢磊的抱怨也是將雙眉擰成個小山包,沒好生氣的反問道:
「不放他走,那你錢磊能有辦法讓他答應嗎?」
「我........唉......」譚斌的一句話可算是把錢磊給問倒了,自從確定與巴基斯坦聯合研製新式坦克後,譚斌和錢磊便開始尋找有能力承擔此項外貿任務的研發生產單位,經過一番比較,兩人確定了幾個合適單位,還為此分頭前往幾個坦克生產廠去實地調研。
經過一番比較,大部分坦克生產廠或是因為技術實力不足、生產設備老舊、研發能力低下等原因被排除在外,最後選來選去,只有老牌的坦克生產廠——北方機械製造廠有這樣的實力和技術來承擔與巴基斯坦的合作項目。
本想着今天找來北方機械廠廠長謝朝陽,把情況通報給他,想聽聽他的意見,可沒想到卻碰上個軟釘子,雖說謝朝陽沒說過一次拒絕,可無論是錢磊還是譚斌都聽得明白,謝朝陽比說拒絕還要乾脆,如此官僚主義的作風,也難怪讓一項直來直往的錢磊氣憤異常,不住嘆息。
只是無論嘆息也罷,氣憤也好,不管是譚斌還是錢磊其實都清楚謝朝陽的心思,說來說去還是擔心這款坦克研製不出來,背負合同違約的責任,要知道巴基斯坦所要求的坦克性能已經遠遠超過目前在研的80式坦克,即便是正在醞釀中的新式主戰坦克(88式)的性能也無法與之企及。
更何況在研製任務表中還涉及眾多國內尚屬空白的新領域、新專業和新工藝,僅彌補這些空白就要耗去大半的人力物力,而得出的技術性能還未必能夠達到穩定應用的效果,如此一來,所研製的新式坦克只能是個蹩腳的積累,更何況在應用眾多新技術的情況下,研製時間也難以保證,所以到最後失敗必當成為定局,如果要是國內項目還好說,可這偏偏是涉及到國外的聯合研製項目,一個不好就要涉及外事爭端,任誰都承擔不起:
「唉!這個小盧也真是的,搞了十幾億美元的軍售訂單也就行了,偏偏還要弄這麼一個聯合研製項目出來,這下可好,他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把技術水平訂得這麼高,搞得本來好好的大單,愣是沒人敢接!」
錢磊心中的火氣無處宣洩,最後只能灑在遠在巴基斯坦出席簽字儀式的盧嘉棟頭上,只不過錢磊這番話讓坐在他旁邊的譚斌很是不高興,不由得臉色一沉:
「小盧所做的也是從長遠考慮,就連老首長和小平同志都稱讚他視野開闊,怎麼?你還想把老首長親自拍板定下來的事情給頂回去不成?」
「你.......」錢磊被譚斌的話氣得一時語塞,最後只能氣呼呼的說道:「你老譚就護犢子吧,還有那個劉大膽也是一樣,我看他跟小盧回來後怎麼處理這個爛攤子!」說罷也不等譚斌回話,便怒意不消的走了出去,而譚斌望着錢磊消失的背影不由得仰倒在沙發上,自言自語的嘆了一句:
「只有等他們回來再說了!」
「廠長,我聽說以前萬山廠的盧嘉棟快回來了!」與此同時,在一輛疾行的吉普車上,北方機械廠廠長秘書廖永遠也在跟着旁邊的謝朝陽說着盧嘉棟的近況:
「這回他可是風光的緊呀,十幾億美元的巨額軍售訂單,嘖嘖~~一下子就讓咱們軍工系統從吃不到變成快撐死,難怪總部的首長們這麼看重他,確實有點本事!」
「本事?哼!」謝朝陽冷哼一聲,半眯着眼睛連動都沒動一下,只是嘴角上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的微笑:
「說大話的本事倒是無人能及,現在搞了這麼個爛攤子,我看他回來怎麼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