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侍從室里,氣氛接近凝固。
戴雨農,徐恩曾,曹光遠三個人,個個面露不善之色,人犯因為內鬥跑了,這是大事,剛才匯報的時候,校長還不知道這件事,一旦校長知道了,恐怕還會再起波瀾!
「各位處長,」沉默了好久之後,還是鄧文儀先開了口,「事情總得有個結果,現在游無魂被劫走,後續怎麼處理,大家還是拿個章程出來吧!否則,校長那邊我也不好交代。」
「我沒什麼可說的,人不是我手裏丟的,要交代,鄧侍衛長還是找徐處長比較合適。」戴雨農冷聲道。
話音一落,幾個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徐恩曾——戴雨農說的沒錯,人是黨調處劫走的,也是黨調處手裏丟的,無論這個案子是誰跟的,最後的直接責任人都是黨調處,這件事,黨調處無論如何都脫不了關係!
徐恩曾心底暗暗叫苦,早知道人不是特務處劫走的,自己說啥也不會來趟這個渾水,現在倒好,自己反倒成了第一責任人,這要是被校長知道了,自己本來就已經不好的印象,恐怕會更加惡劣!
不過,焉知不是特務處劫走了人,現在又裝着不知道,借着這件事對黨調處興師問罪?!
這種事,戴雨農肯定乾的出來!
但問題是,自己派人劫走游無魂,可是留下了活口,而游無魂再次被劫走,卻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戴雨農乾的,這場對質,不用說,自己肯定落在下風!
徐恩曾臉漲的通紅,但急切之間,卻又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他用求助的目光看了一眼鄧文儀,卻發現鄧文儀老神在在,根本沒有為自己張口的意思。
接着,徐恩曾的目光又投向了曹光遠,這曹光遠升任政保處長之前,可是在自己手下幹活,總得講點香火情吧!
可那邊曹光遠卻滿面為難,看樣子,他不是不想幫,實在是幫不上!
戴雨農看着徐恩曾窘迫的樣子,心底就像三伏天吃了大西瓜,別提有多涼爽了!
兩人明爭暗鬥了這麼久,自己還是第一次佔據了如此明顯的上風,看這徐恩曾以後,還敢不敢給自己使絆子!
徐恩曾思考良久,卻實在想不出什麼好辦法,看着對面戴雨農那得意揚揚的樣子,徐恩曾恨不得掏出手槍,把戴雨農那張不陰不陽的臉打個稀巴爛!
看來,只有先認栽,把追尋游無魂的事情攬下來,否則,今天可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徐恩曾咬着牙,剛要開口,那邊曹光遠突然開口說道:
「我說,第一步還是要找出到底是誰劫走了游無魂,否則的話,整件事就成了一個笑話。就算不是特務處的責任,可發生了這麼大事,特務處就能完全撇清責任?我覺得是不能!」
「呵呵,」戴雨農冷笑,「合着黨調處弄丟了了人,還得我們特務處幫着擦屁股?要擦屁股也行,查共黨的事情,黨調處以後就別瞎摻和了,平日裏查查窯子暗娼啥的,也就夠黨調處忙活了。」
「戴雨農,你欺人太甚!」
徐恩曾終於壓制不住內心的火氣,一下子跳了起來,指着戴雨農破口大罵:「兩周前喜來俏,我們黨調處死了四個弟兄,有人看到是你們特務處的人動的手!」
「有人?叫他出來看看?我看徐處長是眼花了吧?」戴雨農滿臉嘲諷。
沒錯,這件事是耿朝忠那小子找仇越做的,但手腳可乾淨的很,根本沒留下任何證據,你黨調處能有什麼辦法?
徐恩曾啞口無言,急得直跳腳,戴雨農卻滿臉微笑,對着鄧文儀說道:
「鄧侍衛長,游無魂的案子,我倒有點情報,我們在游無魂的住處,搜到了一個電台,上面清楚的寫着,黨務調查科電訊室專用。我懷疑,黨調處里還有共黨的內鬼!這些人不僅出賣黨國情報,還把黨調處的電台借給共產黨。我看,這黨調處,恐怕成了共產黨的自留地了吧?」
「污衊,污衊,統統都是污衊!」
徐恩曾已經說不出什麼條理話,他的嘴唇都開始微微顫抖,當這個黨調處長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受到這種折辱!
「徐處長,別着急,待會兒我有些事情跟你談!某些黨國要員,蠅營狗苟中飽私囊,還真以為天不知地不知了!」曹光遠斜睨着戴雨農,出言安慰徐恩曾道。
「夠了!」
鄧文儀大喝一聲,打斷了幾人之間的爭執,他看着戴雨農,微微搖了搖頭,開口道:
「校長還在裏面,要不我再請示一下校長,告訴他你們是如何精誠團結的?」
此言一出,幾個人馬上不再作聲。
戴雨農一看鄧文儀眼色,知道今天做的確實有點過火,另外,看曹光遠這架勢,說不定真拿捏住了自己什麼把柄。
想到這裏,戴雨農的心裏也不由的有點忐忑——自己托人從日本運的那些東西,不會被曹光遠發現了吧?
想到這裏,戴雨農面容也是一整,微笑道:「鄧侍衛長說的是,今天談的是游無魂的案子,確實也不應該節外生枝,要不,我們幾個進去,先看看曹處長的夫人?」
「也好。」鄧文儀點點頭,看了一眼曹光遠。
曹光遠也不掩飾什麼,站起身說道:「我不信,我真的不信幼安會是共產黨!她在女子公學教書已經好幾年了,平日裏深居簡出,除了學校同事,幾乎和外界毫無接觸,她怎麼可能是共產黨?!」
「走吧!」
鄧文儀站起身,領着幾個人來到了外面的廳堂。廳堂里,那個黨調處的傷者正不住口的呻吟,沐幼安卻背對着眾人坐在一角,眼睛微微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幼安,你,你真的是共產黨?」
曹光遠剛一進門,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沐幼安回過頭來,看着曹光遠,臉上露出一絲歉意的笑容,柔聲道:「老曹,對不起,一直都沒告訴你這件事。」
「你,你,你,」曹光遠張口結舌,連說了三個你字,顯然,沐幼安親口承認自己是共產黨,實在是對他打擊甚大,停了片刻,曹光遠滿臉戚容,大喊道:
「幼安,你是不是受了戴雨農的脅迫?他們有沒有對你用刑?別擔心,有我在,他們不敢對你怎麼樣!」
沐幼安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
「老曹,對不起。」
這幾個字,語出至誠,在場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沐幼安這話不會有假。
「算了老曹,」徐恩曾走上前來,「你也不要太傷心了,貴夫人看樣子也不是什麼共黨頭目,可能只是一時誤入歧途,像我們黨調處里,反正的赤黨人員很多,只要戴罪立功,相信黨國會給他們一條自新之路的。」
戴雨農眼神微動,徐恩曾的話提醒了他。
如果開始的時候能把曹光遠拉下水,那自己並不吝於殺死沐幼安,但現在校長的意思,顯然不想牽連太廣。那麼,現在殺死沐幼安,對自己並無好處,還平白得罪了曹光遠這個政保處長,自己的特務處成立時間不長,一旦曹光遠嫉恨自己,以後的日子恐怕也不太好過,倒不如........
想到這裏,戴雨農輕輕咳嗽了一聲,溫聲道:
「曹兄,貴夫人只是一個共黨的聯絡員,並且這回誘捕游無魂,貴夫人可是主動自首,自告奮勇,這麼算下來,貴夫人也是立了大功的。」
戴雨農話音剛落,曹光遠眼睛頓時一亮,他一把抓住戴雨農的手,喜笑道:「雨農,你這話當真?」
「自然是真的,貴夫人誘捕游無魂,非常配合,如果不是某些人搗亂,游無魂早就抓捕歸案了!貴夫人真的有功!」戴雨農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
曹光遠喜笑顏開,攀住了戴雨農的肩膀不放,高聲道:「老戴,原來是我錯怪你了,以後咱們兄弟之間,什麼都好說!」
旁邊的徐恩曾瞪大眼睛,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一番話,竟然把到手的盟友推給了戴雨農!
一時之間,徐恩曾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