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了大年初八去公司辦理入職手續,孫建成起身告辭,程煜和杜小雨將其送到了門口。
回到院子裏,程煜和杜小雨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好半晌,終於還是杜小雨堅持不住,程煜眼神里那笑眯眯的感覺實在讓她堅持不住。
「幹嘛啊,不就是讓你幫我報答一下我的恩人麼?再說,你是不是的確需要一個私人司機?」
程煜笑了笑,說:「其實根本不必急於一時的好麼?既然知道他在做代駕,而且至少我們已經知道了他的聯繫方式,等回來之後你再跟我商量,我難道會不答應你?」
杜小雨吐了吐舌頭,很俏皮的說:「好吧,沒跟你事先商量是我的不對,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倒也談不上什麼人情,其實就算是我不肯答應,你自己也完全可以幫他安排一份合情合理的工作。」
「要不是覺得我一個女生,用一個男司機總歸有些不方便,我還真希望孫師傅幫我開車呢。」
「呵呵。」程煜笑了笑,未置可否。
「幹嘛,你不相信啊?」
擺了擺手,程煜道:「你其實就是希望孫師傅呆在我身邊吧?否則即便你不方便讓他給你做私人司機,也完全可以讓他加入杜氏集團,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安插不進去一個小車司機的位置。」
「可是孫師傅剛才的表現你已經看到了,他不是那種會接受這樣安排的人。只有你那裏比較合適啊。我幹嘛要希望他呆在你身邊……」
這話說的自己都有些心虛,聲音不由得漸漸低了下去。
程煜再度笑笑,不去反駁。
回房的時候,程煜又說:「不過還真是想不出來,你一個鐵骨錚錚的女漢子,居然也會有騎車受傷,孤立無援的時候。」
「廢話,誰騎車還沒遇到過一些小事故?我那就是倒霉。那會兒網約車還沒有現在這麼發達,那個鬼地方,發單根本沒有車。而且,我其實沒什麼事,純粹就是腳踝扭了,走不動。否則根本就不需要人幫忙。」
「所以孫師傅其實是多管閒事,畢竟你稍微休息一會兒,自己也能回市區去醫院?」
「那是兩碼事好吧……」
看着杜小雨急切的辯解,程煜哈哈大笑,揮揮手鑽進了洗手間,很快傳來嘩嘩的洗澡水聲。
……
……
第二天兩人醒的都不算晚,九點鐘的樣子就睜開了眼睛。
隔着太空艙的玻璃,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直到寧可竹給程煜打來電話,催促他趕緊帶着杜小雨回家。
兩人起床,分別洗漱,程煜上車之後,才又回想起昨晚杜長風跟他說的那些話。
馬上就要見到那位比自己只小一個月的堂弟了,程煜還是有些琢磨不透,如果他要想引起程家的動盪,到底要使用什麼手段。
因為程青山還健在的緣故,所以每年的春節,程家人都是濟濟一堂一起過年的。
以往過年,程煜都住在家裏,對於其餘三家人什麼時候來,基本沒什麼概念。
今年倒是有了完全的認知了,他和杜小雨回到家裏的時候,整個程家,他們是最後兩個抵達的。
老二程廣樂和他的長子程頤,一個從西北回來,一個從港島回來,都提前了一些。
程廣年也沒管他們,這倆人在各自任職的地方,完全就是個空架子,這半年來除了每天必須去公司打卡點卯,根本就沒有任何人會把任何實質性的事情交給他們處理。
當然,該開的會還是必須要參加的。
可參加會議,他們也都像是擺設一樣坐在會議室里,從頭到尾一言不發。
主要是沒什麼話是需要他們說的。
說來也怪,他們加入兩邊的分公司之後,這兩家公司的業績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增長,在程氏集團的子公司里,項目預期和盈利水平,都處於最前列。
為此,兩邊的分公司,暗地裏都笑稱這對父子現在是吉祥物,招財貓。
當然,也有些人說,想讓程氏集團發展的更好,需要的就是這對父子絕不插手任何公司事務——這話就比較誅心了。
是以到了後來,公司負責會議的秘書,乾脆連會議文件都不準備他們父子的,反正他們來了也就是坐在會議室里,大家都把他們當成空氣。
這對於程廣樂和程頤來說,當然是絕對無法忍受的事情。
事實上,這對父子在相同的時間段里,都有直接在會議上表達不滿的行為。
當然,由於他們的權力被剝奪的太徹底,他們也知道程廣年現在對他們毫無信任可言,是以兩人倒是沒敢發飆,只是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用來開刀的方式和對象,甚至都一樣,都是針對負責會議的秘書,責怪她為何不給自己準備一份會議文件。
時間和方式,都出奇的相同,兩邊分公司也都將這件事上報給了總公司,傳進了程廣年的耳朵里。
對此,程廣年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對於自己這個弟弟和侄子,程廣年已經徹底放棄了,現在無非是看在血緣關係的份上養着他們。
而他們性格里的弱點,導致他們在各自的分公司找茬表達不滿,也是在程廣年意料之中的。
甚至於,程廣年覺得這個時間來的有些晚了,這對父子表現的也過於溫和了。
按照程廣年對他們父子的了解,這倆人應該在更早的時候就會有一番大鬧才比較正常。
這個狀態顯然不對,程廣年留了心,是以對他們父子的意見,完全採取了聽之任之的態度。
這也使得兩邊的分公司繼續保持了這樣的行為模式,開會的時候更是把他們當成空氣,要不是最初的時候,程廣年下達過命令,要求這對父子每天必須正常打卡上下班,每次涉及到他們這個層級的會議必須列席參加,只怕這幫人都敢不通知這對父子要開會的事情。
在他們提意見之前,關於公司的一些必須他們出席的場合,還都是由總經辦的秘書來傳達。
在那之後,乾脆就是每次一封郵件,連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偏偏他倆還不敢缺席任何會議。
程廣年說的很清楚,他們遲到早退,都嚴格遵照公司的考勤制度,該扣錢扣錢,該罰款罰款。
而該列席的會議等等如果不出現,也會按照公司的規章制度進行處罰,搞得這對父子哪怕屁事兒沒有,也都把自己的郵箱設置了重複又重複的提醒,生怕漏掉什麼需要他們了解的信息。
到了年前,父子倆跟公司報批了年假,提前回到了吳東。
倒是來過程家,可程廣年甚至沒給他們一個見面的機會。
老三程廣天就要好一些,畢竟他還是程氏集團的重要一份子,程苒和程默這段時間也顯得非常的謹慎小心,絲毫不敢有任何逾矩的地方。
為什麼說他們這對姐弟很小心呢?
自從程廣樂和程頤被發配出去之後,他們倆甚至刻意的迴避跟程煜碰面的機會,生怕和程煜接觸的不好又發生點什麼事。
不管如何,這段時間,多事之秋,還是老實點的好。
程默甚至連桃花源都不去了,而他以往,是很希望去桃花源小坐一會兒的人。
程煜的小姑程潔當然也早就回來了,她那個前夫雖然被程煜狠狠的整治和敲詐了一番,但之後輾轉得知了程廣年的態度之後,選擇了夾起尾巴做人。
程煜的車剛停在門口的草坪上,屋裏就衝出了一道身影,直奔這輛瑪莎拉蒂而來。
「煜哥哥……」
程煜推開車門,一串銀鈴般的叫喊聲撲面而來,同時抵達的還有一條嬌小的身影,直接就跳進了程煜的懷抱。
「小毛啊,你這是想撞死我麼?」程煜開心的笑着,跳進他懷裏的,是他小姑的女兒王紓然,小名小毛。
王紓然渾不在意,咯咯笑着說:「煜哥哥,人家想你了麼!還有,都說了別再叫我小毛了,人家已經是大姑娘了呢!」
「知道自己是大姑娘了,還跟小時候一樣,一看到你煜哥哥就撲上去。你這讓你嫂子怎麼想?」
台階上,小姑程潔笑着走下來,嘴裏雖然像是在責備着王紓然,其實也並不在意。
看到王紓然和程煜感情這麼好,程潔還是很高興的。
杜小雨也從副駕駛下車,隔着車頂看着依舊黏在程煜身上的王紓然,笑着說:「小姑過年好。」
「好了,小毛,趕緊從你煜哥哥身上下來,沒看見你嫂子麼?趕緊喊人。」程潔跟杜小雨笑着點點頭,又衝着王紓然說。
王紓然這才撇了撇嘴,說:「哥,你這太不應該了,偷偷摸摸的就把婚給結了。」
程煜哈哈笑着,說:「我倆就是領了證,婚禮還沒辦呢,說好的事我沒忘記,婚禮一定讓你當伴娘。」
杜小雨假裝不高興的說:「嘿,這是你答應的,我可沒答應啊。我的婚禮,伴娘得我做主。」
「嫂子,您別這樣,不就是我跟煜哥哥親密了點兒麼?」王紓然笑眯眯的走向杜小雨,挽住了她的胳膊,來回晃悠着,「我跟煜哥哥從小就感情特別好,每年他回來,我們都是這樣。您可千萬別計較啊……」說着,還吐了吐舌頭。
杜小雨白了她一眼,程煜望向程潔,喊了一聲:「小姑,過年好。」
「呵呵,過年好,過年好。來,小雨,這是小姑給你的紅包。」說着話,她把一隻紅包塞進了杜小雨的手裏。
杜小雨也沒在意,隨手接下,說:「謝謝小姑。」
「過年麼……煜兒,來,你也有一個。」程潔又拿出一隻紅包,遞向程煜。
「我也有啊……」程煜笑呵呵的接過,衝着王紓然晃了晃,說:「小毛,你有沒有?」
王紓然撇着嘴,很不高興的說:「我媽偏心,家裏每個人都有紅包,就沒有我的。」
「你這孩子,你剛才都接多少紅包了?差我這一個麼?」程潔拉過王紓然,「行了,別黏着你嫂子,快把她還給你煜哥哥。」
王紓然依舊撇着嘴,不情願的說:「好吧,還給你。你說你倆都是夫妻了,天天都要見面,至於這麼會兒還要黏在一起麼?」
程煜哈哈笑着說:「你這傻姑娘,等你談戀愛了,準保你比我們倆黏的還厲害。」
「行了行了,都別跟這兒呆着了,趕緊進屋吧。」程潔笑着把王紓然拉開,走到程煜身邊,小聲的說:「煜兒,你今天來的有點晚啊,全家都到齊了,就差你一個。這可是你家,怎麼來的這麼晚?」
「昨天這不是到小雨家過小年了麼?多喝了幾杯,晚上又睡得晚,醒了就趕緊過來了。」
「你那兩位叔叔明面上雖然沒說,但有意無意的總是跟你爸提到你,明擺着是在數落你來的太晚。」
「隨他們吧,平時也沒見他們回來看看爺爺,真是哪兒有事哪兒就有他們。」
「你進去可別這麼說話啊,大過年的,別惹得你爸不高興。」
「我跟老程只要是湊到一塊兒,就沒辦法高興起來。」
程潔拽了程煜一把,埋怨的說:「你這孩子,整天就知道胡說八道的。」
程煜嘿嘿一笑,不再多言。
上了台階,王紓然早就幫着開了門,屋裏濟濟一堂,的確是就差程煜一個人了。
「爺爺過年好。」程煜進門之後,直接無視了其他人,直奔程青山。
程青山穿着一身火紅的唐裝,原本坐在沙發上掃眉耷眼好像沒什麼精神的樣子,一聽到程煜的聲音,立刻就來了勁頭兒。
「哎呀,煜兒,你可是回來了。哎喲,你看看這家裏亂的,來這麼些人,吵死了。而且你爸不讓我出去,非得讓我坐在這兒,可把我難受死了。你趕緊的,帶爺爺出去,咱爺倆下把棋。」
程煜趕忙上前一步,扶住站起身來的程青山,卻看見自己的母親在不斷的給自己使着眼色,顯然是在叫他別聽程青山的,家裏這麼多人,全都在等着他呢,哪能剛來就走?
程煜卻是渾不在意,直接扶着程青山,說:「好嘞,我陪您下棋去,不過咱可說好了,今兒您可不許耍賴。」
「我什麼時候耍賴過?我棋藝那麼高超,跟你個臭棋簍子下盤棋,用的着耍賴?」程青山一聽就不高興了,梗着脖子歪着腦袋,像極了一個孩子。
程煜也懶得跟他分辯,其實剛才那句話都算是白說,程老爺子下棋,哪天不耍賴?只是扶着老頭兒往後門走。
「剛回來,出去什麼出去?」程廣年的聲音從樓梯上響了起來。
然後,是一片「大哥」「大伯」的叫喊聲。
程煜理都懶得搭理程廣年,依舊扶着程青山往後門走。
「跟你說話,沒長耳朵麼?」
「耳朵掛在腦袋上,您這眼神……有空去醫院看看吧。」程煜頭也不回,直接扶着程青山出了後門。
「程煜……你……」程廣年很有些惱怒,寧可竹趕忙拉住了他。
「煜兒,天氣冷,你注意着點兒,別讓爺爺受涼了。」
「我知道,您放心吧媽。」
程廣年也是無奈,搖了搖頭,隨即望向小雨,臉上換成了一副笑模樣。
「小雨來了。」
「爸,媽,您二位過年好。」杜小雨喊人的時候,很是有點兒彆扭,心說我怎麼就沒程煜那麼厚的臉皮,昨兒他在我家可是一口一個爸一口一個媽的,叫得毫無障礙啊。
「今兒是頭一回在咱家過年,來,給你個紅包。」程廣年掏出一封紅包,遞向杜小雨。
寧可竹也拿出一封紅包,說:「來,這是媽給你的。」
杜小雨一併接過,說:「謝謝爸媽。」
程廣年滿意的點點頭,說:「來,新媳婦兒第一次上門,來認識認識家裏的親戚。
其實杜小雨和程廣樂程廣天兩家本來就認識,但是這次身份有些不同,於是在程廣年的帶領下,先見過了程廣樂和馮琴夫妻倆,夫妻倆自然也是一人一個紅包遞給杜小雨。
跟程頤和程傅打了個簡單的招呼,杜小雨的目光在程傅身上多留了一小會兒。
她和程傅也很有些年沒見過了,程家和杜家雖然交好,但程傅在國外讀書,過年都經常不回來,即便回來了,也是過完年就匆匆回去英國,杜小雨和他自然沒什麼見面的機會。
對於程傅的印象,大概還停留在至少五六年前,那會兒的程傅還是個孩子呢,如果不是因為和程頤站在一處,長的也的確是有些相似,杜小雨甚至都不能肯定他究竟是不是程傅。
程頤跟程煜算是有仇,雖然明面上不敢表現任何,但也不會對杜小雨有太過熱情的表現。
倒是程傅,笑得極為熱情,說:「真沒想到,小雨姐竟然成了我嫂子。早幾年我就想過,誰要是能娶到小雨姐,那可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煜哥好福氣。」
杜小雨點點頭,笑着說:「我能嫁給他,也是我的幸運。」
然後,是程廣天家裏。
喊過三叔三嬸,程廣天和方夢迪也都笑呵呵的遞上紅包,杜小雨挨個兒謝過收下。
程苒和程默算是跟杜小雨比較熟悉的,彼此間點點頭,程苒也是女孩子,自然是迎上前挽住杜小雨的胳膊,小聲,卻能讓廳里所有人都聽見的說:「聽說婚禮的日子已經定了?你倆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啊?」
杜小雨看了程苒一眼,說:「我倆忙成這樣,哪有時間要孩子,總得等幾年。」
不露痕跡的甩開程苒的手,杜小雨轉身面對着程潔,再度喊了一聲:「小姑過年好。」
其實在外頭已經見過了,程潔也給過紅包了,沒必要這樣。只是杜小雨並不想跟程苒多聊,找個機會擺脫她罷了。
程潔看在眼裏,心裏明白,笑眯眯的說:「你和小毛不太熟吧,但是小毛和煜兒感情最好,你倆以後可得像一家人似的相處啊。」
「小姑放心吧,我看着紓然妹妹也喜歡的很。」
「你倆去後院看看,老爺子和煜兒別又因為一步棋吵起來。」
說着,給王紓然使了個眼色,王紓然心裏跟明鏡似的,拉着杜小雨就直奔後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