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宏進父子倆走進酒店的時候,追到了電梯口,但已經看不到程煜了。
大堂的客房電梯,一共六架,只有一架停在一樓,其餘的都在運行當中,汪宏進也無從判斷程煜到底進入了哪一架電梯。
「旭兒,你覺得,程少為什麼會跑到酒店來?」汪宏進現在也是別無他法,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只有在大堂里守株待兔。
汪旭皺了皺眉頭,似乎在思索,半晌後道「除非是他瞞着杜家大小姐跟別的女人在這裏幽會,否則多半是薛長運就住在這裏吧。」
一句話,提醒了汪宏進。
這還真是不能在這裏硬等。
且不說「跟蹤」程煜這事兒,就已經足夠讓本就對他們父子心生芥蒂的程煜反感的了,如果程煜是來見薛長運的倒也罷了,真要是他外頭有什麼情況,跑到酒店跟其他女人幽會,被他們父子撞破,那只會讓程煜跟他們徹底劃清界限。
這種,可不是什麼能要挾人的把柄,更何況汪宏進有幾個膽子,敢去要挾程廣年的獨子?
是以,汪宏進拉着汪旭就離開了酒店。
無論如何,都不能坐在大堂里,萬一程煜上去真的是找別的女人,找到之後很大的可能會立刻下樓,這當面撞上,那就尷尬了。
坐在車裏,汪宏進道「旭兒,你給薛公子打個電話。」
汪旭哦了一聲,掏出手機,問「我跟他說什麼?」
汪宏進抿了抿嘴唇,道「你就說咱們中午跟程少見了一面,但席間可能有些誤會,導致程少直接離開了。我們又不敢繼續跟程少接觸,這次的收購本來就是從薛公子那裏開始的,現在出現了波折,我們找他繼續談判也是正常。你就問他現在在哪裏,方不方便見上一面詳談,可千萬別提到咱們在什麼位置。」
汪旭點了點頭,這才撥打了薛長運的電話。
頂樓的套間當中,薛長運和程煜也剛碰面不久,兩人站在落地的玻璃窗前,看着腳下的長江。
這裏是長江比較特殊的航段,整條的長江,被江心洲截成了兩條稍細的河流,夾江大橋從這家酒店的腳下跨越半條長江,落在江心洲上。
江心洲原先是吳東的農業基地,但是現在,卻成為了大興土木之所。整個江心洲上,密密麻麻分佈着許許多多的住宅,以及那些即將形成住宅的工地。
這所有的樓盤和工地當中,超過一半,都有程氏集團和杜氏集團的參與,就連薛長運入住的這家酒店,也有杜氏集團的股份。
程煜站在窗前,簡直就像是在看自家的自留地一般。
薛長運當然知道這一點,他正笑着指着腳下說「看到這樣壯觀的場面就為之震撼啊,整個江心洲,一大半的建設都跟你有關。」
程煜微微一笑,道「跟我能有什麼關係,一部分是我爸的,一部分是我岳父的,即便是他們,也多數只是參與而已,真正由他們進行開發的樓盤,並不多。」
「你還想怎樣?總不能說整個江心洲都是你們家開發的樓盤吧?能參與已經很了不得了。」
程煜再度一笑,電話正巧響起。
不用看,兩人也都知道電話會是誰打來的。
兩人相視一笑,薛長運道「來了。」
程煜點了點頭,薛長運走到臥室的床頭邊,拿起了手機。
屏幕上,果然閃爍着汪旭的電話。
劃開了綠色的接聽鍵,薛長運四平八穩的說「你好。」
「薛公子,我是汪旭啊,您吃過午飯了沒?」
「有什麼事情?」
「唉……」汪旭假作嘆氣,道「薛公子,我昨晚回去之後,把程少的建議跟我父親說了,一大早呢,我父親就召開全體股東會議,也將程少的想法告訴了那些人。
但是,那些股東還有些貪心不足,我和我父親中午就邀請程少見了個面。
結果程少可能是有所誤會,吃到一半,說是下午還有工作,先行離開了。
我和我父親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找程少交涉下去。這次的收購,我們一開始是跟您接觸的,所以,我就想,不知道您現在是否方便,是否有時間,我和我父親想跟您見面談一談。」
薛長運看了依舊站在窗前的程煜一眼,道「真的是誤會麼?程少可不是這種說法。」
「哦,程少現在跟薛公子在一起麼?」汪旭假作不知道。
薛長運搖了搖頭,心道這麼不老實,毫無疑問,所謂貪心不足的,絕不會是那些股東,而就是這對父子。
於是,薛長運稍稍沉吟,道「這樣吧,我跟程少也正在談這件事。估計還得有一會兒。三點鐘,三點鐘勞煩你和你的父親來一趟我住的酒店,咱們直接在游泳館見。好吧?」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汪旭自然不敢有任何的反對意見,只得道「那行,三點整,我和我父親在您酒店的游泳館等您。」
「呵呵,似乎你知道我住在哪個酒店?」
汪旭心裏一驚,趕忙道「那我哪能知道啊,我只是順口答應,我想,薛公子下一句肯定會告訴我您在哪家酒店的。」
薛長運淡淡一笑,說「行了,我一會兒把酒店地址發到你微信上。」說罷,掛斷了電話。
掛了電話,薛長運打開微信,找到汪旭的頭像,把酒店的定位給他發了過去。
然後,他將手機扔到一邊,程煜也轉過身來,薛長運說「程少,汪家父子很心虛啊,看來,現在已經可以證實就是他們父子倆貪心不足,而不是那些股東了。」
程煜點點頭,說「其實這種不需要證據的事情,你根本無需用剛才那樣的手段去試探,即便是我一個人的感受會有偏差,你既然也已經感覺到他們父子在玩花樣,那就肯定不會錯了。」
薛長運走到酒櫃那邊,說「喝一杯?」
程煜聳聳肩,表示無所謂,薛長運便拿起水晶存酒器,給程煜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威士忌。
將威士忌遞給程煜,薛長運道「既然確認過了,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了。不行的話,就走正常程序吧,無非拖延點兒時間,讓陳所長去找主管部門,然後讓主管部門給他們施加壓力。市場價該多少,我們就只拿出那麼多錢進行收購。」
程煜輕輕的晃動着手裏的酒杯,眼神看着外邊的夾江大橋。
橋上的車輛來往密集,像是一隻只蠕動着的蟲子。
浩蕩的長江水,由於被分成了兩條航道,倒顯得平靜了許多。可是,程煜知道,在這表面的平靜之下,因為航道變窄,只會導致下方的暗流和怪石更多。對於船隻而言,顯然會更加的危險。
思考了一下,程煜說「那就是把汪家父子往死里得罪了。」
薛長運聳了聳肩膀,說「這種小角色,又這麼不老實,得罪就得罪了。你還怕他們?」
程煜搖了搖頭,笑着說「這跟怕不怕的沒關係,我只是覺得,既然是往死里得罪,這損人卻又不利己的事情,我做來幹什麼?」
薛長運一愣,仔細的想了想,這倒也是。
原本是想雙贏,可既然汪家父子放棄了這樣的打算,即便是繼續按照程煜昨晚的提議,操作下去,只怕也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至少,這絕對不符合程煜的利益,汪家父子註定是不會再進入程煜視野的人。
那麼,對程煜比較有利的方式,就是把原本準備給汪家父子的東西,交給別人,可這種訂單,對於其他廠商來說,也並不是特別熱衷的東西。
而當下,按照薛長運的想法,直接拖長展現,一切走程序,汪家父子固然血本無歸,可程煜與他,也不過是省下了區區幾十萬而已。
這幾十萬,還真不在程煜和薛長運的眼裏。
這就是所謂損人不利己。
「唉……這父子倆,好端端的玩什麼心眼,其實有了這次的合作,只要他們供貨的品質能夠保證,今後肯定是長期合作的對象。甚至下一次,他們就是直接跟杜氏對接了。何必呢?」
程煜點了點頭,喝了口酒,道「所以,既然要徹底的放棄他們,那就不如從他們身上做點兒文章。」
薛長運一愣,道「你又有什麼主意了?」
程煜笑了笑,擺擺手說「也是剛剛想到的,就算是給他們一個懲罰吧。」
「怎麼操作?」
薛長運立刻來興趣了,他走到程煜身旁的沙發上坐下,仰臉看着程煜。
程煜走到他對面,也緩緩坐下,開口道「訂單還是交給他們,甚至,我可以多給他們一些訂單。」
聰明人,響鼓不用重錘敲,薛長運立刻明白了程煜的用意。
薛長運說「壓縮利潤空間,但增加的部分訂單,又讓他們依舊保持此前的利潤總額。哈哈哈,這是給了他們一塊雞肋啊,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程煜點了點頭,說「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不過我需要核算一下,找到一個比較恰當的比例。」
薛長運端起了酒杯,在程煜放在桌上的酒杯上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程少您還真是老謀深算啊……」
程煜翻了個白眼,說「我怎麼聽着那麼像是在罵我?」
薛長運懶洋洋的說「罵倒是談不上,也不敢吶,我也怕程少今後把我也算計進去。」
程煜緩緩的搖着頭,說「那就得看薛公子跟我到底是個什麼關係了。」
「我一定要堅定不移的跟你做合作夥伴,程少不坑自己人,這一點我還是能確定的。」
程煜含笑不語,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不過,這麼一來,汪家父子心裏肯定要把你罵個夠了。你現在把條件一改,他們不接受吧,那就要面臨千餘萬的虧損,恐怕還會因此被董事會彈劾。可要是接受吧,原本一年就能到手的利潤,現在要用更長的時間完成。」
程煜一本正經的說「做錯了事情,總是要受到懲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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