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夢慈說出分手二字時,芮琿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他伸手將白大褂左上方的口袋裏夾着的黑色鋼筆取下來,捏在指尖。
他沉默地看着對面坐着的葉夢慈,她的眼眸里含着淡笑:「你一大清早跑來就是為了對我這件事情嗎?為什麼?」
葉夢慈抿唇,腦海里想起那天他對芮坤說的話句話「這都是爺爺的意思。」
所以芮家主動向葉家伸出了橄欖枝,不過是芮爺爺的意思,而不是芮琿的意思。
對於芮琿這個低調的男人,他不常活躍於上京市的上流圈,聽說五年前他因故離開了這個城市,然後回到了芮氏中心醫院。
他從不參加宴會,只專注於他的醫學事業。
他對每一位病人,無論是出身高貴還是低微,在他的眼裏都只是他的病人,他都會用盡心力去救治。
他的心,大愛,他的人,正直。
這樣美好的男子便是葉夢慈理想的伴侶。
只是無論多麼努力的靠近他,他都仿佛離她很遠,她看得着,卻摸不到,所以他從不曾真正地屬於過她。
「如果我說我想結婚了,和你,你會答應嗎?」葉夢慈一直微笑地看着他,但看着他的眼睛深處卻滑過一絲的緊張。
芮琿捏緊那隻黑色的鋼筆:「葉小姐,我覺得我們還不夠了解彼此,就談到結婚的話太早了。」
葉小姐,直到現在他們算起來也交往了兩個多月吧,他對她的稱呼還停留在這個陌生的階段,也表示他從沒有想過要和她有更進一步的發展。
葉夢慈也點了一下頭:「嗯,你的想法我尊重。但是芮琿,我已經二十八歲了,女人到這個年齡已經不算年輕了。我也沒有想抱着想去和誰玩玩的心態。而且葉家除了我就是爺爺,我對商業並不感興趣,可是我必須擔起這個責任,褪去我是葉氏集團總裁的這個頭銜,我也只是一個柔弱的女人而已,想要有一個可以依靠男子,在我回家的時候可以靠在他的肩頭,依在他的懷裏撒嬌,那樣我覺得我便不累了。芮琿,你不能給我想要的,那麼我們分手也是遲早的事情。只不過我先提出來而已。」
這就是她給他的一個分手的理由。
這個理由很合理,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因為她想要的,他的確給不起,至少現在是給不起的。
「至於這件事情我會對我爺爺說清楚的,也會給芮爺爺打電話說是我的先提出來的,你不必感到為難。」葉夢紫知道芮琿可能顧忌的是芮爺爺,因為芮琿和她交往不過是芮爺爺的意思,只要安撫好了芮爺爺應該不成問題了。
「葉小姐,你真的想好了嗎?」芮琿再一次問她。
「嗯,我想得再清楚不過。我們之間真的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葉夢紫點頭,「芮醫生難道不想得到自由嗎?」
芮琿怔了一下,他仔細地看着葉夢慈,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表情來,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如果一切都交給你去面對,這對你很不公平。爺爺他們那裏我去說吧。」芮琿覺得就算他們要分開,他也要承擔起屬於自己的那一部分責任。
「就算和你繼續下去,難道對我來說就是公平的嗎?」葉夢慈不需要同情。
「我知道我有很多事情做得不夠好。無論你做什麼樣的決定我都尊重你。」芮琿其實也不想把兩個人勉強綁在一起。
「是啊,如果說做為一名男朋友來說,你的確做得不夠好。」葉夢慈感嘆着,忍不住的眼底也湧上了濕潤。
「葉小姐,真的很抱歉。我——」芮琿想說些什麼卻被他打斷。
「芮琿,你是該對我感到抱歉,因為你對我沒有誠實。」葉夢慈輕嘆道,「其實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心裏有一個人,難免會對其他的女人另眼相看。既然你有喜歡的心上人,當初真的不應該答應和我交往,這的確是我對我的不公平和抱歉。所以芮琿,我也不想困住一個心不在我身上的男人,而放你自由也不過是想你也有可以追求幸福的權利。不該和我,或者說你不喜歡的人勉強在一起。雖然有些遺憾,但是至少分開比困在一起好。」
她本不想說出這樣的理由來,不想揭穿他的心裏還有別人,但是她還是沒有忍住,還是把她聽到的說出了出來,這心裏也不至於如此沉重了。
芮琿更是驚訝了,墨眸都是震驚。
「葉小姐,你說什麼?」芮琿沒想到她會知道他的心裏住着另一個女人。
她是怎麼知道的,他和她在一起就表現得如此明顯嗎?
「該說的我已經說完了。」葉夢慈自椅子內起身,依然滿含着微笑,「那我先走了。」
「葉小姐——」芮琿起身叫住她。
葉夢慈回頭:「芮琿,都已經和你說再見了,你就不能叫一次我的名字嗎?」
「葉……夢慈。」芮琿叫起來都覺得生疏。
「不用覺得抱歉了。」葉夢茲看到他眸中有歉意,不想她在他的心裏如此可憐。
「你怎麼知道我……心裏有人。」芮琿想了一下,「是有人告訴你的嗎?」
「沒有,是我猜的。」葉夢慈怕他誤會他是故意偷聽,「女人的直覺是很敏銳的,其實有些事情不用你說,也是可以感覺到的。我們交往兩個多月,你和我之間太生疏,哪有像情侶是我們這樣的,除非心有所屬,才對另一個人毫無感覺。」
葉夢慈自覺自己並不差,可人與人之間終究講的是感覺。
芮琿對她沒有感覺,那一切都是空談。
葉夢慈也不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了芮琿的辦公室。
芮琿看着辦公室的門,心裏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雖然葉夢慈說她是猜的,可是他卻覺得不是這樣的。
他不知道葉夢慈知不知道他心裏想的那個人是陸清漪。
陸清漪已經結婚了,而他卻還念着她,他覺得最不恥的那個人該是自己。
中午午休的時候,芮琿去了陸嵐的病房,看望陸嵐。
陸清漪今天依舊沒有工作,陪着自己的母親陸嵐。
他們母女看到芮琿來了,都很高興。
陸清漪正張羅着陸嵐的午飯。
「芮醫生,你來了。」陸嵐受芮琿五年的照顧和治療,覺得他不僅僅是自己曾經的主治醫生,更是無話不說的朋友,「你吃午飯了嗎?沒有的話,就一起吧。」
陸清漪也看向芮琿:「是啊。」
芮琿表示他已經在醫院的食堂吃過了:「陸阿姨,今天感覺怎麼樣了?」
「還好。」陸嵐道。
「陸阿姨,人活着才不過幾十年的光陰,所以該活得快樂些,所以別太在意別人的說法和看法,畢竟生命是最可貴的。」芮琿安慰着陸嵐,想要打開她的心結,「你受傷,最擔心的還是清漪,是你最親最愛的家人。那些外人才不會有任何的感受。」
陸嵐也知道自己最傷害的人是陸清漪,道理雖懂,但真要執行起來那就真的很難。
可能是她活得不夠豁達,太過狹隘,所以才這般在意吧。
有時候她也在想是不是自己不在了,那麼陸清漪就解脫了。
就沒有人拿她來做文章,來為難她的女兒了。
「芮醫生,阿姨也不想清漪擔心,所以還希望你們做朋友多關心安慰她一下。」陸嵐道。
「媽,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不擔心了,答應我以後不要再這樣傷害自己了。」陸清漪可承受不了這樣的刺激,如果再有下一次她覺得自己也要崩潰了。
陸嵐唇邊溫溫淺笑:「別擔心了,吃飯吧。」
芮琿也不多打擾他們,便告辭了。
陸清漪則去送他,兩人步出病房,往電梯而去。
「芮大哥,我媽她……沒事吧。」陸清漪心裏還是擔心。
「阿姨也是受了刺激,其實只要不讓她受刺激,她可以安然無事。但如果不斷地刺激她,後果自然不好。」芮琿雙手抄在白大褂的口袋裏,「這需要做為親人的你們好好的安慰一下她,多關心她,照顧她。用親情來溫暖她受傷的靈魂。」
陸清漪點頭:「我會盡我所能。」
以前那麼辛苦艱難的時刻都熬了過來,這點困難不算什麼。
陸清漪送走了芮琿,折回了陸嵐的病房。
陪着陸嵐吃飯,她看着母親臉上的微笑,只想這一切都快點好起來。
只是有時候世事無情,她越想挽留住什麼卻越發得要失去,想要抓住,卻是拼了命都抓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