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躍民上車前,看了一眼樓上,周曉白還站在窗前,見他回頭,笑着搖了搖手。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鍾躍民也沖她搖手示意,笑了一下就上了車,希望她真的能夠放下,快樂地生活下去吧。
司機老黃,是省水利廳派來的,知道鍾躍民剛從醫院出來,幫着把行李裝上車,又幫着他打開車門。
上了車,黃師傅徑直把車開出了醫院,鍾躍民問道:「黃師傅,咱們這是去哪裏?」
「廳里的領導已經安排好了,先把你送到省城休息一晚上,然後直接送到縣裏。」老黃邊換擋邊說道。
「黃師傅,石崖公社離咱們這邊是不是近一些?」鍾躍民想了想,問道。
「是,到石崖公社當天就能到。」黃師傅是老司機,對路線都很熟悉。
鍾躍民決定直接去工地上看看,「那咱們先去石崖公社吧,我先去工地上先看看。」
「這······你們知青辦的馬主任要求我一定把你送到靖邊。」黃師傅猶豫道。
「沒事,我到時候會和馬主任解釋,馬主任不會怪你的。」鍾躍民笑着道。
何曉敏在旁邊插話道:「隊長,你身體剛好一點,還是先回靖邊休息吧,工地上有羅主任照應,你就放心吧。」
「這個項目畢竟是我負責的,我現在身體沒事兒了,應該要回去繼續負責,羅主任畢竟還有其他的工作。」鍾躍民對何曉敏道。
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回去看看,否則實在不放心,「黃師傅,咱們就去石崖公社吧。」
黃師傅見鍾躍民堅持,也就沒有說什麼,開車駛向石崖公社。
何曉敏在旁邊坐立難安,實在不知道如何勸鍾躍民。
「曉敏,安心睡一會兒吧。這些天照顧我,辛苦你了。」鍾躍民笑着勸道。
「我不辛苦,工地上幹活兒的人才辛苦呢。」何曉敏道,「他們在工地上吃不好睡不好,又要乾重活,比我累多了。」
「這些天沒見他們,還有點想他們。」鍾躍民道,「回去不知道胡連長怎麼笑話我呢,兩個人都下了坡,他一點事兒沒有,我卻在醫院躺了好幾天。」
鍾躍民想到胡連長經常和何曉敏鬥嘴,笑着對身邊的何曉敏道:「嘿嘿,曉敏,你說胡連長還挺有意思的,那麼大個子,還經常和你鬧着玩兒。」
「嗯?曉敏?」身邊的何曉敏卻沒有回應,轉身看去卻發現她閉上了眼睛,「還說不辛苦,這麼快就睡着了。」
······
這時候路上的汽車很少,幾乎都是公家的車,這些常年在路上跑的司機,相互之間基本都能認識。
兩車交會的時候,經常會鳴笛相互問好。
但是黃師傅這一路都沒有鳴笛,車也開的不快,就是為了照顧後座上的兩人。
這車輕度地搖晃,很快鍾躍民也睡着了,他做了一個悠長又灰暗的夢,看不清楚是現在還是未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鍾躍民突然覺得像是從高處墜落一樣,腳往外一伸,就驚醒了過來。
此時天色已暗,除了車前方燈光照亮的地方,其他都一片漆黑。
汽車像是一葉扁舟,在蒼茫雲海中飄蕩前行。
黃師傅聽到聲音,從後視鏡里看了他一眼,「醒了?」
「醒了,黃師傅,咱們這是到哪裏了?」鍾躍民揉了揉臉。
「已經過了石崖公社界了,再過一會兒就能到了。」黃師傅看了路邊一眼,「餓了麼,我這兒還有些饃饃。」
鍾躍民接過饃饃,「還真有些餓了,謝謝黃師傅。」
「我看你們睡得沉,又着急趕路,一路上就沒有停車吃飯,幸虧準備了一些饃饃。」黃師傅這一路就沒有怎麼停車,就是希望早點到地方把他們安置下來。
「挺好的,饃饃平時想吃上可不容易。」鍾躍民啃着黃面饃饃,感謝道:「您這一路也辛苦了,車開的這麼穩。」
「我就是開車的,辛苦啥!」黃師傅可能是有些困了,故意打開話匣子,想和鍾躍民多聊聊,「你的事兒我都聽說了,是咱們水利系統的楷模,我肯定要照顧好你。」
鍾躍民笑着道:「嗨,什麼楷模啊!施工把自己摔到溝里去了,我都不好意思跟別人說。」
黃師傅以為他是謙虛,「水利廳表彰都出來了,說你們為了克服地質災害危機,不畏犧牲,攻克難關,是咱們的學習榜樣。」
「我就暈了幾天,這算什麼犧牲?」鍾躍民不知道水利廳出了表彰,覺得這個言辭有些過了。
「不是還有個人犧牲了嗎?怎麼你······」黃師傅自知失言,話說一半就咽下去了。
「誰犧牲了?」鍾躍民聽到了話音,追問道:「黃師傅,你說清楚啊!」
「我,我也是聽別人說的,說是一死一傷。」黃師傅這才明白鍾躍民是什麼都不知道。
鍾躍民覺得腦子一片轟鳴,頓時像丟了魂一樣,往座位上一攤,傷的是自己,死的還能是誰呢。
「你沒事兒吧?」黃師傅後悔不該多嘴多舌,「哎!都怪我多嘴!」
「沒事兒,黃師傅,不關你的事兒,你安心開車吧。」鍾躍民大腦空白了一會兒,其實真實世界裏只有幾秒鐘,他聽到黃師傅的自責,安慰道。
黃師傅於是不再言語,可從後視鏡中卻看見,鍾躍民的淚止不住地流。
鍾躍民陷入了巨大的自責中,自己是這個世界的變數,胡連長可能是因為他的出現才會丟掉了性命。
即使沒有自己的出現,陝北這兩年也會逐漸推廣淤地壩工程,也會改變當地老百姓的生活。
自己只是將這個進城加快了半年,甚至只有幾個月的時間,但是引發的後果卻是這麼巨大,甚至讓人無法承受。
胡連長是自己熟悉的,活生生的人,不是書中的一個角色,他的死亡,讓鍾躍民開始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
每個人都回去追尋自己人生的意義,但是鍾躍民更加執著於此,因為他知道不存在自己的世界會是什麼樣子。
鍾躍民望着窗外的黑暗,不知道誰可以給他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