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躍民道:「你們找哪位?」
「找我媽,找我閨女!」男人很沖地回了一句。
鍾躍民皺皺眉頭。
女人連忙拉了一下男人,「你是躍民吧?我們是嶺嶺的父母。」
「是我。」
「哦,原來是躍民啊!我是你岳父啊!」男人也反應過來,大大咧咧道。
鍾躍民沒搭理他,就問:「是秦嶺親生爹媽嗎?」
男人雙目立起,道:「當然是了!那還能假冒不成?」
「不是說你們在秦嶺小時候就離婚了嗎?」鍾躍民不為所動,不緊不慢地盤問。
女人有些尷尬,「那什麼,我們前一陣子又複合了,聽說嶺嶺回來了,我們是專門來看嶺嶺的。」
「躍躍,外婆做的面好了,趕緊進來吃麵吧!」秦嶺跑出來催促他,「一會兒面涼了就不好吃了!」
「好,就來。」鍾躍民發現秦嶺對門外兩人毫無反應,看來也是忘記了。
「嶺嶺!」女人突然大哭,拽住秦嶺的胳膊,「我可憐的女兒啊!」
自稱是秦嶺爸爸的人也一副悲傷的面孔,淚涕俱下,頗為傷心。。
秦嶺有些慌張,向鍾躍民投去求助的目光。
「行了,甭哭了,有什麼事兒進來再說吧。」鍾躍民把秦嶺拉到身後,「秦嶺受了點傷,對你們一點兒影響都沒有,哭了也是白哭。」
說完也不管這倆人詫異地表情,鍾躍民就拉着秦嶺進了屋。
李栓柱去年退役了,沒接受分配的工作,跟着鍾躍民,給他當行政助理兼保鏢。
畢竟是用慣的人,鍾躍民也就接受了,又找了幾個身手還不錯的,組成了一個安保小組。
……
外婆見到這倆,臉上冷若冰霜,「你們怎麼來了?」
「媽~您這是說什麼話?我是您兒子,來探望您不是天經地義嗎!」秦嶺爸一下子撲倒在老太太,演起了大孝子。
「之前那麼多年都不見你人影,現在嶺嶺前腳剛進門,後腳你們倆就來了,怎麼就這麼湊巧呢?」老太太不為所動,顯然早就清楚自己兒子是個什麼貨色。
「媽,我和漢東對不起您,也對不住嶺嶺!」秦嶺媽也跪倒在地,「之前我們都不懂事,光顧着自己痛快,把嶺嶺丟給您照顧,都是我們的錯!」
「哼!」老太太依然氣不打一出來,扭過頭去。
「不過,好在嶺嶺找了躍民這麼優秀的丈夫,一切都苦盡甘來了!咱們家以後可要過好日子了!」秦漢東笑着道。
鍾躍民大概齊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這倆肯定是受人指點才跑了的,不然不能這麼巧,他不動聲色,靜靜地看着對方說。
「咱們嶺嶺也不差,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段有身段!」秦漢東舔着臉道:「你們倆在一塊兒那真是男才女貌,打着燈籠都難得的好姻緣哪!」
鍾躍民看在秦嶺的面子上,沒把這傢伙給踹出去。
……
「誰啊?大清早上拍拍拍!」王榮光着膀子,穿個褲衩子,也不怕冷,就這麼走出來開門。
他掙了錢之後,好幾次想要換房子住,但無奈他爸媽不同意,兩人跟老街坊老鄰居一塊兒住慣了,再說現在住的是房管局的公房,一個月房租不到十塊錢,家裏水管漏了、燈泡炸了都可以找房管局的人來修,一毛錢都不花!
拿着一大筆錢出去買人家的私房,還要交管理費,實在不符合他們那輩人的消費觀念,王榮想要買房的想法在他們看來就是掙了倆錢瞎糟踐。
院兒里有四家住戶,住着挺清淨,這半上午的,小的去上學了,大的去上班了,老的去公園了,就王榮一個人在家裏,要不然他都爬不起來開門。
這敲門的主兒也真夠有耐心的,愣是敲了快二十分鐘,看來篤定裏面有人。
王榮一邊撓着肚子上的豬鬃毛,一邊拉開門鎖,「誰啊?」
「不好意思,我······啊!」門外回答到一半突然捂住眼睛大聲尖叫。
王榮本來見到來人特別高興,剛想說話,對方突然尖叫,他才想起來自己全身上下都只有一件褲衩子。
他連忙跑回屋裏,還喊呢:「對不起,我馬上去穿件衣服!你等我一會兒!」
王榮跑回房間,看着滿屋子亂七八糟的樣子,深恨自己平時太懶,他也顧不上收拾了,拿起兩件還能見人的衣服套在身上,找出一條牛仔褲穿上,從床底下找到牛皮鞋和襪子。
劉一涵叫了一聲也就止住了,她看到王榮比她還驚慌失措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推開門進到院子裏。
瞧着院子裏的雜亂的環境,她想不出住在這裏的王榮真是行長口裏的超級有錢的大客戶,但是壓在身上的任務又逼得她等在院子裏。
王榮終於把自己捯飭清爽出了門,其實他還沒有刷牙洗臉,水龍頭在院子裏,他實在沒好意思端個臉盆兒拿個牙缸子出來。
「那什麼,剛才對不住啊,我在家裏隨便慣了!」王榮尬笑着解釋道。
「不是不是,是我冒昧了,我應該提前和您約一下·····」劉一涵慌忙地搖手。
王榮覺得對方特可愛,忍不住笑道:「嗨,咱們見過面兒,你是叫一涵是吧?」
「對,王先生,我是前門支行的劉一涵,謝謝您還記得我!」劉一涵鬆了口氣,對方還認識自己。
其實王榮的手一直藏在褲子後面,不停擦汗,不知道該不該伸手和對方握一下。
劉一涵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尷尬地不知道怎麼開口。
王榮畢竟是做買賣的,他先鎮定下來,開口問道:「您過來是有什麼事兒嗎?」
「哦。」劉一涵終於想起來自己的目的了,「是這樣,我們行有一款國債券產品,我想跟您介紹一下······」
王榮有些失落,但一想也正常,人正經銀行職工,上班時間跑來,也不可能是為了其他事兒,「多少錢?」
「啊?」劉一涵還沒說完就被王榮打斷了,她有些發懵。
王榮連忙解釋:「哦,我的意思是這個國債券需要多少錢?」
劉一涵愣在那裏,她着實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愣了一會兒解釋道:「王先生,其實國債券相當於定期存款,有五年期有十年期,利率要比定期存款要高一些,到期了您可以跟銀行兌換。當然您可以買多一些,也可以買少一點。」
「哦,你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王榮琢磨了一下,「那這個國債券可以提前兌換嗎?比方說我做生意的,要是手頭緊了,我可以提前把國債券換成錢嗎?」
「這個······」劉一涵皺皺眉,「這個好像不行,只能到期才能兌換。」
「那我能倒手給別人嗎?」王榮又問。
「這個沒有規定,但是國債券是不記名的,應該是可以相互私下交易的。」劉一涵解釋道。
「那就好。」王榮心想這玩意兒不記名,誰都能去兌換,到時候真不濟抵押給別人也成,「你們領導分了你多少任務量啊?」
「這個季度還有一百多萬······行長讓我至少完成一半。」劉一涵有些猶豫,但還是咬牙說出來,她剛參加工作,沒什麼客戶資源,這個王榮還是副行長為了照顧他才給的資源,要是現在不開口,那她就真完不成任務了!
王榮罵道:「你們領導也真是王八蛋,給你一個女孩子這麼高指標!」
「不不,領導也是為了鍛煉我,咱們行里每個人都有指標,我剛來分配的任務量已經很少了!」劉一涵連忙解釋,「國債券收益確實不錯,也有保障,當然如果您資金緊張,也可以少買一點兒。」
「真是個心善的好姑娘。」王榮看着劉一涵心裏一百個滿意,笑着道:「那什麼,咱們是要去你行里辦手續是吧?」
「您決定要買了?」劉一涵又愣住了。
「買啊,你不是要讓我買嗎?」王榮道。
劉一涵驚訝道:「您不再考慮考慮?」
「不用考慮,就這麼定了!你等一會兒,我進去拿下存摺!」王榮轉身進屋。
「······」只留下劉一涵在風中凌亂。
她敲門的時候心裏做了無數遍的預演,設想過會遇到無數種情況,完全沒有想過會是這樣一種情況。
······
李奎勇梳着油頭,腋下夾着皮包,腳上瞪着亮閃閃的皮鞋。
人逢喜事精神爽,說的就是他,這一波倒騰二手車,他算是真的發了,借着在美國註冊的公司的名頭,在國內並了一個小修理廠,那些地皮和廠房幾乎都是白得!
他的挑費不過是給區政府和公安部門捐了幾台車,當然在外人看來都是豪華車,實際到底值多少錢只有李奎勇自己知道。
而且他還遇到一個更加麻煩的事情,老斯密斯運過來的車根本都不夠賣的,就算破一點爛一點,稍微修整修整,便宜一點也都有人買了。
修車廠的幾十號人閒在那裏整天沒活兒干,這人一閒就會出事兒,廠子裏這兩天謠言滿天飛,都說合資是假的,就是要把他們這些工人逼走。
「李老闆來了!」
「李總來了!」
「······」
李奎勇剛一進院子,原來閒坐着吹牛打屁的人紛紛站起來,有的人是瞧熱鬧,有的人則是不遜。
李奎勇一點兒不犯怵,他什麼沒有經歷過?怕他們翻了天?
李奎勇就用一句話把全場所有人都給鎮住了。
「從下個月起,所有人工資漲一半兒。」
「真的?」有人不信。
「我李奎勇向來一個吐沫一個釘兒!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去打聽打聽!」
李奎勇一副老闆打扮,但滿臉橫肉,看着就不是善茬兒,倒也沒人敢觸他霉頭。
「聽說有人不想幹了?」李奎勇掃視了他們一圈,「別說我沒給你機會,不想乾的我發一個月工資,自己走人。有沒有?」
沒人應話。
「沒人要走是吧?」李奎勇撅噘嘴,「既然大伙兒都準備繼續在這兒干,那就要守我的規矩!我的規矩啊,說起來也就一條,那就是你們要掙到錢,養得起家!」
李奎勇這句更加雷人,院子裏站站坐坐的職工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肯定有人心裏琢磨我是不是有病!」李奎勇混不吝道,「我好着呢!我跟你們一樣,給人打過工,家裏也是一大群人指着我養活,我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
我這條規矩,大伙兒聽起來有些奇怪,但是實實在在,只有你們掙到錢了,咱們這個廠才能掙到錢,我才能掙到錢!
再者你們掙到更多的錢了,老婆孩子生活就更好了,到時候就不用我催你們,你自己、你老婆就得鼓勵你玩命掙錢!你們說是不是?」
「是~」
「哈哈哈······」
這套歪理還真讓李奎勇說通了,眾人大樂。
「這些天,讓大伙兒閒在這兒,確實不大合適,但大伙兒放心,掙錢的時候馬上就要到了!」李奎勇宣佈道,「一大批報廢車已經在太平洋上了,到時候就靠大伙兒把這些車拆成一個個的零件兒,出口換美金了!」
「啪啪啪······」
「這幾天,大傢伙兒也別閒着,找幾輛車,拆了裝,裝了拆,練練手,保證到時候能夠又快又好地把那些美國車給拆成零件兒!」
······
「哎?這錢不對吧?」朱竇找到包工頭,「按照之前說好的,我應該拿兩千多,這怎麼才一千多塊錢啊?!」
「這麼好的工作,你在其他地方哪裏去找去?不要交點兒介紹費和管理費啊?」包工頭一瞪,「你們倆別不知好歹啊!」
濤子連忙拉着朱竇走了,不走不行,周圍好些個監工已經朝這邊圍過來了,這荒郊野外的,要他們倆真出點什麼事兒,那就麻煩了!
朱竇一路上憤憤不平,要不是濤子勸着,他肯幫不會善罷甘休。
「算了吧!」有個平時他們倆交好的老工人勸道,「他們總會找到理由扣錢的!」
「來來來,玩兒一把來!」遠處包工頭搖着骰子吆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