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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州的捷報正在傳回京城的路上,二十萬蒙古大軍無一漏網之魚,被全殲在霸州城外,似乎大明帝國在經此一役後改變了國運,從此以後就能高枕無憂,難道真的是這樣嗎?
皇城之內,此時有兩個人正在等待着霸州的消息,二人顯得特別的焦慮,甚至是焦躁,緊張的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東宮的藍英和暢怡園的朱瞻基此時就是這樣的心態。
暢怡園,朱瞻基努力的使自己不去想霸州的戰事,他拿起書案上的書,看了一眼,又顯得心不定,焦躁的放下書,嘆口氣,走到門外,看着外面的灰濛濛的天色,眉頭始終的皺着的。
只見他時而來回走動,時而站着不動,時而自言自語,時而沉默不言,面色凝重,始終帶有一絲陰沉,這是一種無助而緊張的表現。
一旁的沈和看着他如此,卻是一副心不在焉,面無表情的神情,眼睛半睜半閉,兩手抄在肚子上,腰杆挺得筆直,始終是不發一言,不知是他故作鎮定還是信心十足,總之與此時的皇帝朱瞻基比起來,沈和更像是門口的立柱一般。
而身在東宮的藍英,此時的心態估計也和朱瞻基別無二致。此時的她站在門口已經整整三個時辰了,仿佛已經石化,目光中透露着一種嚴肅,那是一種殺機四伏的真實寫照。
青蔥玉手擺弄着手裏的一串佛珠,這是她平生第一次如此緊張,身後的李仁泰有些情不自禁的走上前,道:「主人,您站了三個時辰了,歇一歇吧!」
藍英回頭看了她一眼,說出了一直以來心裏一直在想,卻難以說出口的疑問,道:「舅舅,你說我們能贏嗎?」
李仁泰在藍英心裏雖然是主僕關係,但是這段時間以來,在無意識當中藍英似乎真的將他當成了自己的舅舅。
李仁泰面無表情,但是在他的目光中,卻是閃爍着一種堅定,可是他面對藍英的忽然疑問,卻沒有選擇直接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佛珠道:「你什麼時候也信佛了?」
藍英轉過頭,繼續看着外面,天色變得灰暗,剛剛的一縷陽光也被陰霾籠罩,猶如她此時的心境。
藍英道:「中原人有句話,叫做臨時抱佛腳。」
李仁泰眉頭一皺,道:「這說明你沒有了信心。」
藍英不置可否,勉強的一笑,從外面收回目光,腳步輕微的移動了一下,可能是站立久了,雙腿顯得很是僵硬,身體一晃,一股酸麻傳遍全身。
忽然手裏的佛珠斷裂開來,佛珠散落一地,在地上亂滾,猶如兵敗如山倒的氣勢,不可阻擋,這是種警告還是某種暗示?藍英看着腳下的佛珠,竟然流下了眼淚。
她稍微鎮定了一下,目光顯得無比的堅定,抬頭看着李仁泰道:「舅舅,準備下一步計劃吧!」
李仁泰神情複雜,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流下眼淚,也似乎預感到了什麼,道:「難道不再等等?」
藍英蹲下身,撿起地上的一枚佛珠,放在掌心,仔細端詳了一番,語氣舒緩的道:「不等了。」
簡短的三個字,似乎已經有了定論,終結了許多期待與幻想,之前的堅定不移也被稀釋了許多,李仁泰目光中有了一絲猶豫,道:「還是再等等吧!」
忽然,藍英猛然抬頭將掌心的佛珠砸向李仁泰,表情猙獰的大吼一聲,道:「你要違背我的指令嗎?」
李仁泰有些緊張,低頭不語,藍英怒視着他,目光陰冷,道:「我說的話你沒聽到嗎?」
李仁泰稍微遲疑了一下,道:「是,主人。」說着轉身向內走去。
藍英胸口起伏不定,深呼一口氣,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淚,稍微恢復了點情緒,平靜了許多,嘴角竟然還帶着一股似有似無的微笑,仿佛剛剛的雷霆之怒就像一陣春風細雨般的無聲。
過了一會,李仁泰回來,道:「主人,已經派人過去了。」
藍英微微一笑,從袖中掏出一個白色瓷瓶,遞給李仁泰,道:「舅舅到時可以看我眼色行事。」
李仁泰接過瓷瓶,看着瓶子,眉頭一皺,道:「這無憂蠱劇毒無比,就算大羅金仙下凡也無計可施。」
藍英道:「為達目的,誓不罷休,為了恢復我們的基業,可以不擇手段,這是舅舅多年之前在南夢溪就經常說的話,難道舅舅忘了嗎?」
李仁泰露出一絲神秘冷笑,點點頭沒有說話,將無憂蠱放進懷裏。
無比焦急的朱瞻基在暢怡園中隨意的走動,身後的沈和與四個護衛不近不遠的跟着,距離掌握的恰到好處。
朱瞻基忽然一回頭,道:「閣老,跟朕下一盤吧!」
沈和仿佛已經超脫了一般,始終半眯着眼睛,全然看不出他到底在想着些什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完全沒聽見朱瞻基剛剛說了什麼。
朱瞻基看着他,眉頭一皺,道:「閣老,跟朕下一盤棋如何?」
沈和依舊不說話,也不知道他聽沒聽到,好像他的思緒已經徹底與外面的世界自我隔絕了,這時薛貴上前一拍沈和的肩膀,道:「喂,閣老,陛下與你說話呢!」
沈和這才一驚,眼睛徹底的睜開,回頭看了一眼薛貴,給人一種剛剛從夢境中驚醒的感覺,一臉的恍惚與蒙圈。
這時,朱瞻基道:「沒想到沈閣老還有走路睡覺的本事,今日真是讓朕開眼了。」
沈和揉了揉眼睛,一臉慚愧與惶恐的道:「陛下恕罪。」
朱瞻基打了一個哈哈,也不去深究,又道:「既然你已經睡了一覺,不如與朕下一盤,如何?」
沈和道:「臣遵旨就是。」
於是二人來到亭心,對面而坐,李虎、田安、董超、薛貴四人立在外面。
君臣二人下了一會,整個棋面一片混亂,毫無章法,就連三歲小孩都能笑掉大牙,顯然二人的心思全然不在棋局上。
朱瞻基拿起一枚棋子又放了下來,抬頭看着沈和,見他又睡着了,不禁有些生氣,一拍棋盤,對着外面的四人,道:「來人吶!將沈閣老抬回去,讓他好好歇息。」
四人立馬進來,面面私覷,不明所以,這時沈和早已經驚醒,立馬起身跪在地上,道:「陛下,臣罪該萬死。」
朱瞻基面色鐵青,揮了揮手,李虎四人隨即退了出去,看着沈和,眉頭緊皺,責怪道:「閣老呀!您今天這是怎麼了,是身體有恙嗎?這一整天都是迷迷糊糊,跟吃了蒙汗藥一樣。」
沈和道:「臣罪該萬死,請陛下降罪。」
朱瞻基不耐煩的道:「讓你陪朕下盤棋,有那麼困嗎?」
沈和不緊不慢的道:「陛下,其實臣並不是睡覺,而是另有所思。」
朱瞻基腦袋一斜,看着他,道:「你起來說說看。」
沈和起身,復又坐下,道:「其實老臣知道陛下從早晨到現在一直是思緒不寧,但是這個時候,我們除了等待還是等待,什麼都做不了。」
朱瞻基一臉的不耐煩,道:「你就想這些?」
沈和目光狡黠的道:「陛下,其實老臣是在想那邊的事情。」說着伸手指了指東宮的方向。
朱瞻基來了興趣,道:「說說看。」
沈和目光變得更加銳利,兩萬放光,指着面前的棋盤道:「陛下,他們如此煞費苦心的下這盤棋,肯定留有後手。」
朱瞻基不禁眉頭越皺越深,神情疑惑的道:「後手?什麼後手?」
沈和接着道:「陛下,您想一想,她為何執意要入宮?」
朱瞻基忽然一驚,跳了起來,道:「你是說她………?」
沈和眼睛盯着棋盤,伸手在邊緣毫不起眼的角落處,輕輕的移動了一枚棋子,頓時整個棋局就活了,明朗了許多。
沈和抬眼看着朱瞻基,道:「陛下,這一步險棋,您看明白了嗎?」原來沈和看起來心不在焉,昏昏欲睡,其實心裏跟明鏡似的,因為他已經看透了整盤棋。
朱瞻基重新坐了下來,看着棋盤,映入眼帘的卻是自己的白棋看似佔據絕對優勢,但是實則處處受制,異常的兇險,被黑棋壓制。
此時的朱瞻基猛然道:「那如何才能擺脫這種局面?」
沈和漫不經心的伸手將朱瞻基左上角的白棋移動了一步,頓時一條大龍就躍然在棋盤上,頓時將沈和的黑棋逼入絕境。
朱瞻基嘴角露出興奮,道:「沒想到一盤毫無章法的亂棋,被閣老輕輕的移動了兩下,就成了一盤活棋,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沈和道:「陛下,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朱瞻基又不明白了,道:「為何?」
沈和又指着棋盤道:「陛下以為您這條大龍就可以翻盤嗎?」
朱瞻基道:「這條大龍足以斬殺二十萬大軍。」
沈和微微一笑,道:「那陛下不防看看臣的這條大龍。」只見他又伸手移動了棋盤中間的一枚黑棋,頓時中央的整個黑棋都連了起來,對邊緣的白棋,尤其是朱瞻基的白龍形成了絞殺之態。
朱瞻基不明所以,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抬頭看着沈和,道:「閣老是說,霸州一戰,即使是勝了,也不能定乾坤?」
沈和捋了捋鬍鬚,道:「陛下,霸州一戰只是所有計劃當中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
朱瞻基將目光落在棋盤當中的那條黑龍,此時的他才感覺到一股冰涼的殺氣,就隱藏在身邊,道:「閣老是說東宮的她就是這條黑龍?」
沈和點點頭,道:「所以叫置之死地而後生,她入宮這步棋走的兇險,而您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接她入宮,也是一步險棋,都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不就像這棋盤裏面的黑龍與白龍嗎?」
朱瞻基此時已經明白了一切,道:「這盤棋已經活了,還在互相絞殺。」
沈和依舊漫不經心的道:「雖然黑龍佔據了中間的優勢,讓邊緣的白龍投鼠忌器,但白龍卻也不是任人宰割。」
朱瞻基道:「那朕應該怎麼辦?」
沈和道:「陛下,您千萬要記住,越是緊要關頭,越要沉着冷靜,更要不動聲色。」
朱瞻基眼睛始終是沒有離開棋盤,沈和忽然伸手一把將棋盤上的棋子攪亂,朱瞻基急道:「閣老這是何意,朕還沒看夠呢!」
沈和語重心長的道:「陛下,棋子是死的,充其量它只是人的意志的體現,一盤棋雖然兇險,但是想要贏,還得需要陛下的英明神武和堅定果決,否則就算將這盤棋印在陛下腦海也無濟於事。」
朱瞻基怔怔的道:「看來朕必須要直接面對了。」
沈和意味深長的道:「只有經過如此歷練,陛下才能成為我大明帝國的一代明主、聖主。」
朱瞻基嘆口氣,目光看着沈和,心裏五味雜陳,但是目光堅定,道:「閣老,朕需要你的幫助。」
沈和跪下,匍匐在地,道:「老臣必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朱瞻基看着沈和,欣慰的點點頭,看着東宮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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