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安靜的道路,另一邊有人正在慢慢走來。
唐洛他們看過去,那是一個皮膚黝黑的老頭。
身子佝僂,乾瘦,光溜溜的腦袋上有幾縷灰白相間的長髮隨着微風偶爾飄動一下,髮型很有《功夫》裏面火雲邪神的風範。
他穿着破破爛爛的衣服,手中拄着一根樹枝形成的天然拐杖。
背後還背着一個竹條編織的背簍,上面往上延伸出一部分到頭頂,用來遮擋風雨。
現在就剩下了兩根孤零零的杆子,完全沒能發揮出作用。
老者一步一步,拄着拐杖慢慢走着。
像是那種面朝黃土背朝天一輩子的老農,只是出現在這個空蕩蕩,安靜無人的大街上,讓人感覺到的就是詭異甚至是恐懼了。
唐洛他們看向老者的時候。
老者那渾濁的雙眼也同時抬起,盯着他們,腳步加快了一些。
來到唐洛等人面前,目光在唐洛這個小和尚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老者看向豬八戒問道:「後生,你們怎麼會在這裏啊。」
比乾屍要好一點的臉上露出一個令人心悸的笑容。
上下的牙齒只剩下零落的幾顆。
「路過,路過。」豬八戒笑道,「您老呢?」
「我啊,我也是路過,我要去那裏。」老者伸出手指了指道路另一邊。
那裏是一片諾大的宮殿群,剛才所見的「危樓高百尺」,便是宮殿中的一處建築。
「老人家,您知道為什麼這條街道上沒有人嗎?」豬八戒笑容可掬,像是一隻人畜無害的溫和大型動物。
「哦,因為有神使來臨,閒人退避。」老者說道。
「神使?不會是您吧?」豬八戒笑道。
老者努力挺起胸膛:「怎麼,看上去不像嗎?」
「這個,的確有點。」豬八戒點點頭承認了。
「現在的後生啊,一點都不懂事。」老者說道,「好吧,跟我來,我今天就帶你們開開眼界。」
「那感情好啊!」
豬八戒一口答應下來。
神使?
這麼說你背後有神咯,剛好我們的任務有「誅神」。
這都送上門來了,肯定要了解一下。
唐洛他們跟在這位神使身後,這神使看似走得搖搖晃晃,沒根拐杖都走不動的樣子。
但速度其實不慢,趕得上了成年人小跑的速度。
一群人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走着,一路過來,連個人影都沒有看見。
可以看到街道兩旁有着不少店鋪。
還豎着什麼百年老店的牌子,再加上地理位置,原本應該是非常繁華的地段才對。
靠近了宮殿附近,道路兩旁就換成了高門大戶。
各種府邸。
這裏應該是某個皇朝的皇都。
皇宮外城牆的大門在唐洛他們來到的時候已經打開。
兩邊是林立的將士,可以看到他們手中的武器,帶着一抹墨綠色,造型像戈。
腰間配着的劍也有幾墨綠色。
恍若青銅器。
在大門中間,一個玄金寬大衣袍,頭戴珠冕,臉色木然的中年男子,將雙手籠罩衣袖中搭在一起,彎腰行禮道:「恭迎神使。」
身後一群臣子齊齊失禮。
「呵呵。」
神使笑了笑,壓根就沒有理會那個中年男子,而是看向唐洛他們,「你們信了吧?」
男子和一眾臣子依然保持着彎腰行禮的姿態,沒有起身。
「信了,信了。」豬八戒依然作為發言人說話,還豎起了一根大拇指,「老人家您是這個。」
神使轉回去,看向男子:「進去吧。」
眾人這才直起身子,低眉順眼地恭迎神使入宮。
包括身後的唐洛他們,儘管有些疑惑,卻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敢問。
「這裏的神跟普通人聯繫很緊密啊。」灰霧之間聊天室,敖玉烈說道。
「嗯。」豬八戒,「看樣子應該是一手掌控了這個凡人皇朝。」
「神不會只有一個吧?」
「不知道,說不定有很多,任務也沒有數量和完成度,不好判斷。」豬八戒和敖玉烈聊着。
期間夾雜着哮天犬的叫聲。
沙悟淨一直是佛珠形態,沒有現身,他向來寡言,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在聽師兄師弟侃大山。
唐洛則是看向宮門內,白玉廣場上的幾根巨大黑柱。
佇立在圓形的平台之上,平台高出地面的壁上還有三個門洞,邊緣黑漆漆一片。
經過黑鐵柱的時候,神使隨意指了指唐洛他們:「這幾個人,不尊神使。」
前進的腳步驟然停下,男子和一眾臣子齊齊看向唐洛等人。
氣氛比剛才還要壓抑沉重幾分。
「……」男子身子可見地一抖,沒有說話。
「嗯?」神使微微提高了語調。
「來人!此三人不尊神使,當受炮烙之刑!」男子大聲下令,臉色猙獰。
旁邊隨行護衛的將士們立刻走了過來。
後面一些人手中還拿着粗有小臂粗的巨大鏈子。
更遠一些,有侍從之類的角色匆忙朝着其它地方跑去。
「原來這東西是用來燒人的?」豬八戒看向那幾根巨柱。
炮烙之刑,就是將人綁在燒紅的銅鐵巨柱之上,活活炙烤而死。
「不尊神使者,連當奴隸的資格都沒有。」男子冷聲說道。
從猙獰變成了木然。
那些將士們已經用鐵鏈將唐洛他們綁住,連哮天犬這隻小獸都沒有放過,被一塊綁在了唐洛身上。
對方如此配合,絲毫不反抗,將士們也並不在意,應該是嚇傻了吧。
很快,就有人帶來了點燃的柴火。
通過門洞丟入到平台內部,紅色的火焰在裏面燃燒着。
煙霧逐漸從圓柱頂端冒出。
「師父,不動手嗎?」敖玉烈問道,三個人被一塊綁在一根圓柱上。
背部緊貼着,些許熱意已經傳出。
「先等溫度高點吧。」唐洛隨意道,「這樣燒着有效果。」
「哦。」豬八戒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我燒我自己。
「不,看看。」
開始行刑,男子原本打算迎着神使入宮殿,但被神使拒絕。
神使那雙渾濁的雙眼中,迸發出殘忍、愉悅的情緒,舔着跟老樹皮一樣乾裂的嘴唇:「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個場景了。」
男子抿了抿嘴沒有說話,臉上木然之色更甚。
上次的炮烙之刑,是在五年前。
也是神使降臨,而當時的受刑之人,是他七歲的孩子!
因為無意間撞見了神使,看到他乾屍般的駭人容貌嚇得哇哇大哭,便觸犯神使,冒犯了神使所代表的天神的威嚴。
「上次那個小東西,我記得比這個小光頭小一點。還沒燒多少,就死了,一點都不過癮,你說是嗎?」
神使閃爍着殘忍之意的雙眼看向男子。
這個萬人之上的帝皇,緩緩低頭道:「是。」
他可以為自己孩子所做的,便是親自綁上鏈子,綁在他的脖子上,將其受苦之前,結束他的性命。
「哈,哈,哈……」
神使的笑聲像是在哮喘,斷斷續續,又像夜梟一般的難聽。
圓柱溫度上升,逐漸有赤紅之色顯現,頂端則是滾滾濃煙。
在無風的情況下,仿若是一根黑色的巨柱。
「算了,不等了。」唐洛說道,「笑得真難聽。」
「好嘞,師父!」
敖玉烈瞬間化作一道流光,綁在三人身上的鎖鏈落在地上,發出聲響。
隨着這聲聲響,他出現在神使面前,一龍爪抓向神使。
神使渾濁的雙目中迸發出刺眼的精芒,手中拐杖抬起,點向敖玉烈。
龍爪掌心和拐杖對撞。
狂暴的氣勁迸發,吹得周圍的人東倒西歪,男子頭上的珠冕都飛了起來,留下一頭亂髮。
「嗯?」
敖玉烈臉色微變,拐杖上面傳來的力量竟然讓他整條右臂發麻。
可見其力量之強。
完全化作龍人形態,敖玉烈另一爪抓向神使的天靈蓋。
拐杖一收,神使再度點向抓向腦袋的龍爪。
點在手腕的位置,龍鱗和拐杖髒兮兮的末端相撞,冒出了一些星火,幾片龍鱗飛濺而出。
同時,龍尾從敖玉烈背後升騰,自上往下帶着呼嘯狂風砸向神使。
神使抬起另一隻手,抓住龍尾,腳下石板頓時碎裂。
「給我死!」
敖玉烈發出一聲龍咆,巨大的龍威咆哮讓「震暈」了周圍一群人。
口中雷霆迸發,同時風刃、冰錐、天罡火伴隨着雷霆一塊轟到神使身上。
雷光火光狂風將神使吞沒。
敖玉烈退開,拉開十多米的距離,甩了甩髮麻的雙手。
「嘿嘿,原來是一條小龍。」
消散的雷霆火光中,神使發出笑聲,身上有明顯的焦黑痕跡,衣袍更加破爛。
可是,沒有受多少嚴重的傷。
「這也太硬了吧。」敖玉烈瞪大了眼睛。
說實話,他們還真沒在這個神使身上感覺到多少強大修為的氣息,只是吐息渾厚了一些。
現在一動手,卻發現對方的身軀,硬度極為驚人。
敖玉烈懷疑,自己一爪子真的抓在對方身上,搞不好還是一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你家大人就是這麼教你對待神使的嗎?」神使嘿嘿笑着,眼中的殘忍之色越發明顯。
話音剛落,銀光乍現。
豬八戒手持九齒釘耙砸在神使的脖子上:「對,去你-娘-的!」
神使的脖子頓時歪成一個奇怪的角度,整個人被砸飛到半空中。
脖子上面幾個血洞,濃稠到極致的黑紅色血液僅僅滲透出了一點,立刻糊住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