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群豪更不肯離開春風細雨樓了,縱然會有人想,蘇子思寫下這首俠客行是否有什麼陰謀,但是那些精妙的武功,着實讓人如痴如醉,不肯罷休。
陰謀是臆測,而武功是實打實的,任誰都不會選擇離開。
夏天問道:「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蘇
籍似乎有點傾述的欲望,便道:「給你講個故事。」夏
天道:「這個故事講的什麼?」
蘇籍平淡道:「這個故事的名字叫俠客行,至於內容,講完了你或許會明白。」俠
客行的故事,也是一個江湖的故事。
故事不長,但也不短,蘇籍講了足足一下午。
夏天聽得很着迷,無論是裏面的羅漢伏魔神功還是後來的太玄經,都像是真的存在過,而且故事的結尾,正也是在一首俠客行里藏着武功。最
後她沒有詢問狗雜種的身世,而是問道:「你寫的那首俠客行是不是也要不識字才能看懂?」蘇
籍笑道:「你還沒明白這個故事在講什麼。」
夏天道:「那你說你到底在講什麼。」
「我是誰。」蘇籍悠悠道。夏
天道:「你是蘇子思。」蘇
籍道:「我可以叫蘇子思,別人也可以叫蘇子思,正如狗雜種可以是長樂幫主,可以是史億刀,可以是石破天,拋開這一切之後,他又是誰?」
夏天陷入沉吟,她是夏天,但不是因為這個名字。
她最後道:「他是狗雜種。」蘇
籍笑道:「為何這樣說?」夏
天道:「在別人眼裏,他是狗雜種,也是石破天,更是長樂幫主,這些都是他,不是因為名字、代號而是因為他同別人交集後,旁人給他定下的印象。正如你是蘇子思、蘇籍、蘇仙。」蘇
籍道:「如果除開旁人對我的定義,我又是誰?」
夏天道:「那只有你自己知道了。」蘇
籍道:「你呢,你又是誰?」夏
天坦然道:「這個問題我想不明白,你想明白了?」
蘇籍微笑道:「沒。」夏
天好奇道:「你會經常去想麼?」蘇
籍搖頭道:「以前會,現在很少了。」夏
天道:「繞了這麼一大圈,我還是不太明白你在俠客行藏武功的意義?」
蘇籍道:「其實俠客行里藏的不是武功,而是我思考的武學難題,那些武功之所以無比精妙,讓人慾罷不能,是因為它本身就不完整,不完整就有期待,就有疑惑,而人的好奇心會驅使他們去解決這些疑惑。」
夏天道:「如果他們解決不了,會如何?」蘇
籍道:「會來找我。」夏
天道:「我懂了,這些來找你的人,便是需要你的人,對你有所求,你自然便能驅使他們。對於武學高手,財貨對他們的吸引力確實遠不如武學秘要。」她
頓了頓又道:「這麼說,他們正因為不知道我是誰,所以不明白自己想要什麼,才會困於有所求,若是無欲無求,自然不會中你的圈套,若是渴求不大,或者看不懂俠客行其實是武學難題,那更不是你需要的人。」蘇
籍道:「魔宗對你的培養還是成功的,你們對人心的研究確實有獨到之處。」夏
天道:「我魔宗最高的一門心魔大法可以操縱人心,可惜很早以前便遺失了,連我師父都不知道它的下落。」
蘇籍道:「聽着挺有趣的,我有空去找找。」
夏天道:「若是你會心魔大法,便真的是魔鬼了。」蘇
籍道:「那就仙魔一體,說不定就讓我不老不死,不生不滅了。」夏
天道:「你的臉皮也很厚。」不
一會,車夫造父來了。他
瞧着夏天,欲言又止。蘇
籍道:「看來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不過,沒什麼,你說吧。」
「莊主,有人在春風細雨樓,你寫的俠客行旁邊做了注釋。」
蘇籍眉毛微蹙道:「注釋的什麼?」「
有文字和圖形,然後有人說你寫的俠客行不是武功,而是武學難題,那些注釋便是答案,現在所有人都在看那些注釋,甚至有人為了搶到好位置,大打出手,春風細雨樓都要被打爛了。」
「我們的人有傷亡沒?」
「莊主此前說過,那些人大都不安分,說不定會打起來,所以教我們離遠點,故而山莊的人沒有什麼事。」「
人沒事就好,那些注釋是誰寫的?」「
唐缺。」蘇
籍嘆口氣道:「沒想到我不去找他,他反倒是來找我。」造
父道:「莊主,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蘇
籍道:「唐缺在哪?」
造父道:「沒人看見他,那些注釋也是憑空出現的。」
「帶我回春風細雨樓。」夏
天插口道:「我也要去。」蘇
籍道:「我也沒有不要你去。」
三人回了春風細雨樓,裏面的人還是在打。蘇
籍遠遠看到那些注釋,沉吟道:「這唐缺倒是厲害。」造
父問道:「莊主看出什麼了?」
蘇籍道:「那些文字是一種特殊的藥水寫的,無色無味,但時間長了,文字就會顯現出來,而且唐缺用的應該類似我先天氣絲的武功,隔空將那些藥水塗寫在上面。等到文字出現時,他人早已不在了,自然不可能被發現。」
造父道:「這些注釋怎麼辦?」
蘇籍道:「都是似是而非的邪功,並非真正解答了我的武學難題,這些人要是照着練下去,非得出毛病。」
造父道:「那小人這就去把它們抹掉。」
蘇籍搖頭道:「真要是抹掉,這些傢伙非得恨死我們,他們可不會以為我們在幫他們。」這
個唐缺用心極其歹毒,就是要蘇籍進退不能。除
非現在蘇籍大大方方把那些難題的答案公佈,否則沒有人會相信蘇籍的好心。如
果蘇籍公佈了,群豪也不會覺得欠了蘇籍多少人情。
恩威並施,方可以駕馭豪傑。
蘇籍此前已經立威,本來也要施恩,但唐缺這一下,將事情變了味道。
他沉吟片刻,對夏天道:「你對唐缺還有沒有其他的認知?」夏
天道:「他應該會在附近吧,他不但喜歡搭建戲台,還喜歡看戲。」
蘇籍從唐缺的手法來看,確實覺得夏天判斷得沒錯。
他不管春風細雨樓里那些大打出手的群豪,而是留意周邊。
一位青年文士進入他的視線,蘇籍隨即搖了搖頭,不是這人。他
又以氣絲為繩索,到了附近最高的屋頂,縱覽四下。春
風細雨樓附近的街道早已無人,最好觀察的地方?
蘇籍暗道:「唐缺就在春風細雨樓。」還
有什麼地方比春風細雨樓更適合看戲?…
…
付玉書是春風細雨樓少數沒有被那些武學注釋迷惑的人,他暗自冷笑,這些人都是朽木,以為那些邪功真的解答了蘇子思留下的疑難。他
安坐在外,冷眼看這些人爭鬥。
不過有意思的是,身邊還有個憨厚質樸的青年,也沒有參與其中。付
玉書問道:「你怎麼不過去瞧瞧?」質
朴青年道:「我怕挨打。」
付玉書自己奸詐,卻喜歡老實人,他笑道:「你倒是直率。」接
着他好奇道:「你怎麼混進來的?」他
見青年武功一般,按理說不會被邀請過來。「
跟着我叔叔來長見識的。」「
哦,你叔叔呢?」
「被打了,正養傷。」
「他叫什麼?」
「張進酒。」「
原來是這個酒鬼。」說話間付玉書往青年肩膀一拍,青年下意識閃了下。
付玉書接着笑道:「你沒騙我,果然是老酒鬼的醉八仙,只是你太老實,又不喝酒,這門武功怕是練不好。」
青年憨厚一笑道:「我叔叔也這麼說,只是我喜歡學東西,學不好,沒關係,只要用了心,心裏就不覺得遺憾。」
付玉書道:「你這性子倒是頗對我脾氣,要不跟我回梁山。」青
年遲疑。付
玉書道:「你是嫌棄我梁山名聲不好?」
質樸青年忙擺手道:「沒,我還得照顧我叔叔。」
付玉書笑道:「張進酒也有點能耐,我讓他跟你一起上我梁山。」他
缺少心腹,這質樸青年倒是個可以栽培的苗子。
「那我問問我叔叔。」付
玉書看得出他仍是不十分情願,不過看到蘇籍過來,便笑道:「蘇兄,要我幫忙收拾這爛攤子嗎?」
旁邊青年向蘇籍拱手施禮,又對付玉書道:「我去給我叔叔換藥了。」蘇
籍看了青年一眼,對付玉書道:「那小孩子是誰?」
付玉書回道:「張進酒的侄兒。」
蘇籍「哦」了一聲,便道:「付兄有沒有看到附近有其他的人?」付
玉書搖頭。
「那就怪了。」蘇籍道。
付玉書道:「怎麼?」蘇
籍又問道:「真的沒其他人?」
他覺得付玉書這位置是最好的看戲位置,按理說唐缺怎麼也會來這裏呆一會。
付玉書道:「也就那小子。」
蘇籍略作沉吟,忽地神色一變道:「付兄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他
移形換影,瞬息間就到了春風細雨樓的門口,按住正要出去的青年肩膀。青
年滿面不解道:「蘇侯爺,你抓着小人幹什麼?」蘇
籍扣住他手腕,心想:「你要是唐缺,便插翅難飛。」但
他先天真氣侵入青年體內,頓時意外,對方確實修煉的是醉八仙的內功,還真的是張進酒的侄兒。難
道他猜測錯了?